馴養(五)瑋琛
五歲這年,對南宮瑋來說是極其難過的一年。 南宮琛因為還小,懵懵懂懂被幾句謊話便騙了過去。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母親是秋后受寒,咳嗽不止,最終臥病不起。這一回,卻是再沒有等到她好起來了。 母親身體原本沒那么糟糕,如果不是……不是為生二弟落下病根,也不會這么容易生病,更不會……逝世。 可惡的是,大人們全都不讓南宮琛知道母親究竟怎么了,又是因為什么才會去世。 他本來是可以悄悄報復二弟,說出那個殘酷的真相的。然而他很快就發覺自己連那個折磨二弟的游戲也提不起興趣。他已經快到六歲,雖說并沒有要他讀書科考的打算,學卻還是要上,更要留出一半時間來習武,玩耍的時間自然不多了。 南宮琛不但沒了母親的溫柔陪護,而且很快又少了大哥這個玩伴,頓時變得孤零零的,格外可憐。 父親總不在家,即使在家,南宮琛也不敢像愈挫愈勇的大哥一般向父親撒嬌。 于是南宮瑋放學回來,就會看到二弟一臉欣喜地奔向自己。他卻不理,徑自去練功房閉門習武。南宮琛只好倚在門邊等他。待他出來,卻也未必理會二弟——不理會其實還好,如若理會,等待南宮琛的絕不是大哥和顏悅色的溫柔對待,卻是南宮瑋忽然又起了暴虐之心,要欺凌二弟一番才罷。 南宮琛仍要盼他、等他,只為這是除母親外唯一一個與他“親近”的人。 南宮瑋卻是覺得礙眼、討厭,最好視而不見。 但有一天回家沒看見南宮琛的影子,他才忽然發覺自己其實沒有視而不見。這讓他不由從心頭升起一股對自己的怒火,并刻意作出一無所覺的模樣去了練功房。 武課結束,門外還是沒有南宮琛。南宮瑋的怒火已然有些傾斜向二弟去了。他覺得自己定是一開始就想對二弟發泄一番,才會這般在意二弟在不在。 這個錯覺卻在聽見剛進門的二弟和奶娘的話時便給戳破。 ——“芮哥哥,我還要和芮哥哥玩?!?/br> ——“乖,明天再和芮哥哥玩,今天我們得睡覺了?!?/br> 什么——“芮哥哥”?!什么——“還要玩”?!什么——“明天再”?! 南宮瑋簡直不能置信。 這二弟不等他也就罷了,這才過了多一會兒,仿佛就將他忘得一干二凈,心心念念全是另一個人了。這——這真是豈有此理! 這可是他的……他一個人的二弟!“芮哥哥”是誰?早該一腳踹開,還輪得到“明天再”玩?!明天,他可等不得了?,F在,馬上,他便要將二弟從奶娘手里搶走。 這是他獨一無二的玩具,即便是被他自己冷落,也不能落入別人手中! 他走出照壁,陰沉地擋住奶娘的南宮琛的去路。不但南宮琛,連奶娘也不禁嚇了一跳:“大少爺!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做什么?” 南宮琛渾身一顫,明明已看清他的模樣,卻還是畏縮于奶娘身后,一副嚇壞了的模樣。 昨天,他見到南宮瑋,都不是這副神情。南宮瑋幾乎要咬牙切齒。他才不會反省什么“失去才知道珍惜”,只知道,失去便非得搶回來。所以他冷冷地朝南宮琛伸出手,道:“小琛,來?!?/br> 奶娘奇怪地道:“大少爺,這會兒只怕不好與二少爺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 “我明天不上學?!蹦蠈m瑋牢牢盯著二弟,小家伙長高了,也懂事了,外出玩了半天,還是干干凈凈的,沒再把自己糊成小乞丐。 “那也不能玩太晚呀?!?/br> “我不玩太晚?!蹦蠈m瑋只朝南宮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想和小琛一起睡覺,明天,好好陪他玩一天?!?/br> 奶娘拗不過南宮瑋,便轉問南宮琛的意思: “二少爺,你想和大少爺一起睡么?” 南宮琛瞧著大哥的笑容與那只伸出來的手,終于松開攥著奶娘裙子的手,小心地一步步地走過去,將自己的手交到大哥手里。 南宮瑋滿意地牽著他,領回自己房間。 他不止要阻斷南宮琛對于“芮哥哥”的記憶,還要阻斷南宮琛對于任何一切可能取代他的人的興趣。盡管,那樣黏他的南宮琛仍會被他棄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