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谷叔決定回天門)
他的話才出口,谷靖書已猛然搖頭,急道:“叔叔,不要!” 南宮北翊怒目而視,積威之下,谷靖書還是害怕得哆嗦了一下,但隨即便挺直腰身,堅執地道:“叔叔,我們是一家人,再……再怎樣,也該是外人不能干涉我們才是!”他說到“外人”之時,著實有些害怕南宮北翊會憤怒到伸手擰斷了自己的脖子。然而心一橫說完,南宮北翊也沒有輕舉妄動,他到底還是在乎谷云起的想法的。 谷云起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只是蓄積力氣似的呆瞧著天,以及那遮住了他視野里半邊夜空的南宮北翊的臉廓影子。他的眼神空空洞洞的,說不出還有什么意識在內,南宮北翊看著竟不由有些為他感到心酸,遂又緩和了顏色,道:“云起,小玨那孩子有些乖違常理。他動不了還是好的,若是動得了,搗起亂就是我也沒法應付得來。我和他是什么關系,你不是也一清二楚,這樣的要求我怎能不慎重一些?” 對他來說,這般好聲好氣地解釋行事緣由,那也是極為難得的。谷云起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不等他說完,已自顧自地道:“我們沒有關系?!?/br> 南宮北翊一怔,谷云起接著說:“我和他們,本就沒有關系。我和你……”他凄涼地笑了一下,這回倒是瞧著了南宮北翊的眼睛,反逼得南宮北翊情不自禁地想要躲閃開去,不去深味他雙眸里那濃重的死氣?!拔也或_你,你也……不要騙我……” 他的語聲何其慘痛,神氣里又帶著一種仿佛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虛無縹緲的顏色,那瞬間便令南宮北翊立時將眼前的他與二十多年前的重合了起來——只是那時的谷云起并不知道南宮北翊會欺騙自己,他只是常用那從苦痛中掙扎出來的強作堅忍的,溫潤含笑而滿懷信任的目光瞧著南宮,一點點地顯出那歷經苦楚,卻更為硬朗瑩潤的光彩。 他將他從絕望的深淵拉起來,又親手搗碎了那顆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心。 南宮北翊渾身悚然掠過一陣不知是激動還是興奮的戰栗感,忽然驚訝于自己當年竟是那般的愚鈍,竟不知谷云起當初其實擁有多么艷麗而迷人的姿態,竟不懂得細細品嘗谷云起那別具魅力的滋味。他內心因為這陣波瀾而不禁涌起一股狂喜的——也許不太適合如今抱著命懸一線的谷云起的情況的詭異情緒。他終于忍不住俯下頭,近乎粗暴地捕捉住那雙干枯單薄的唇瓣,帶著這種新生的,熱烈的“愛”的情感肆意地舔舐吮吸,自然全不理會側邊還有其他的人在看著。 谷靖書先沒反應過谷云起的意思,待得一呆醒悟之時,眼前見著的已是南宮北翊以吻來承諾他似的的火熱景象。這書生經歷的陣仗已是夠豐富的了,連自己被cao干的模樣亦被別人看得清清楚楚,何況南宮北翊想要干谷云起的樣子他也不是沒見過,誰曾想乍然見著這個場景,他竟還會猛然面紅耳赤,喉頭也被掐住似的說不出話來。 那谷云起也不出聲,不反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臉色卻始終漠然,甚至連自己呼吸快不能維持也無動于衷。那谷靖書臉一紅,不自覺地移開目光去看南宮玨的睡顏,少年表情也說不上是高興或是不高興,微微地蹙著眉嘟著嘴,鼻息間又十分酣然,并沒有被什么憂愁噩夢困擾。他格外憐愛這樣溫馴服帖的少年,是以看了好一會兒,才又驚覺到谷云起竟是毫不在意地答應了南宮北翊的那個要求,這下他如何還按捺得住,驀地抬頭出聲道:“叔叔,不行!” 他聲音極大,饒是南宮北翊怎樣沉溺于與谷云起唇舌交纏的甜蜜中,也被他這一聲打斷氛圍。他亦是猛然一抬頭,怒獅一般目眥近裂地瞪向谷靖書,喉間仿若吐出千鈞重量的聲氣,一聲大喝:“閉嘴!” 這一下有若青天下平地一聲雷,震得谷云起耳中嗡然鳴響,頭暈目眩,氣血翻涌,那腳下更是一個踉蹌,險些沒將南宮玨摔在了地上——他站也站不穩地東倒西歪,一顆心駭懼得幾乎要跳出胸腔,哪還說得出話來,只聽南宮北翊冷笑在那滾滾雷聲之外傳來:“給你三分顏色,你倒愈來愈放肆了。此處哪里容得你來插嘴!” 這南宮家家長近來一直為谷云起的事憂愁苦思,確然便疏于管教他們兩人。此時重振威嚴,饒是谷靖書再怎么理直氣壯,卻也被嚇得雙腿發顫,氣吁吁地無力反駁。 谷云起那顆心大約是早已定下,既不將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也不來理會谷靖書是否受了委屈。況他一直只有將谷靖書往離自己遠的地方推的,南宮北翊要替他將這兩名小輩趕得遠遠的,反而正符合了他的心意。他又被南宮北翊牢牢護在懷中,南宮北翊那一聲大喝全然沒曾波及到他,他更是半點反應也沒有了。 只是南宮玨卻被吵得醒了。少年一被驚醒,立時如一頭警覺的小豹子一般,盡管身不能動,仍氣勢洶洶地將一雙目光刺向南宮北翊,道:“不準欺負靖書!” 他說話時已沒有了往日悠長雄渾的氣息,氣虛聲促的,一時竟毫無威懾之力。他仍舊試圖繃起全身的氣力來維護谷靖書的尊嚴與安全,但卻如同被剝去了鋒利的爪子與牙齒一般,縱使盡力地張牙舞爪,卻不具任何實效。 南宮北翊對他倒要客氣一些,目光一轉,在他臉上晃了晃,道:“你現在沒法保護他?!?/br> 南宮玨雙眉驟然緊鎖,眸中瞳孔也收縮起來。他顯然是想要調動力氣,然而一再咬牙,那腮上肌rou輕顫,渾身卻果然是提不起一絲力氣,額上緊張與驚懼的汗水涔涔下來,他瞧著南宮北翊的目光不由滿含著憤怒與急躁,恍若是被縛住了手腳,一旦解開束縛,當即便會跳起來撲向南宮北翊,狠狠地與他交手過招。 谷靖書這時才緩過神定住心,一見南宮玨的表情頓時駭了一跳,趕忙抬手撫住他的左邊面頰,遮擋住他與南宮北翊的視線交鋒,顫聲道:“小玨,你累了,快好好休息,不要擔心我?!?/br> 他是怕少年惹怒了南宮北翊,為兩人帶來一場以他們此刻的處境全然無法抵御的災難。少年視線被阻,卻哪里甘心屈服他人之下,奮力便是張口一聲:“殺……唔!……” 原來谷靖書進來修習內力,雖不免有些yin邪之氣,但身強體健也不是假的,這時動作反比少年反應更快,手一翻便捂住了他那即將惹禍的嘴,匆匆對他搖頭。 少年那被南宮北翊輕蔑神色挑起的狂氣經他溫軟目光的撫慰,雖仍有些不忿,但喉嚨里嘟囔了幾聲,那聲音因被堵著嘴而含含糊糊的,聽來倒是可愛得很,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南宮北翊也沒有著惱。他的心思幾乎全放在了谷云起身上,答應過谷云起要幫南宮玨解決了這走火入魔的難題,又見谷靖書終于識得進退,便有些滿意,手掌撫摸著谷云起的臉頰令他注意聽著自己履行諾言,對那少年道:“你不高興,卻也須知我說的乃是實話。你動也動不得,別說保護,怕以后的日子里還要給他帶來許多麻煩。而他想要的……”他說著眼睛一瞟那姿容風sao的青年書生,谷靖書為著眼前事態緊張,身體雖還光裸著,卻少了先前的那份yin浪媚態。他話也不說完,只意有所指地從鼻中冷笑了兩聲出來,那邊兩個縱欲成性的年輕人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谷靖書立即便漲紅了臉,大著膽子爭辯道:“沒有這回事!” 只是他口中這么說,心里卻也不禁有些駭然發愁,記起自己身體一旦被那的內息催動,便即克制不住地渴求著少年肆意鞭撻自己的情狀來。他是在少年強大到仿佛掌握著全世界的時候練的這功夫,如今連少年自己也走火入魔了,他盡管安慰著自己不必擔憂,其實怎么能不忐忑不安。 南宮玨的心思更單純一些,聽到這番挑撥的話,果然在意得很,一雙眼不住在谷靖書面上梭巡,喃喃道:“靖書,我麻煩嗎?” 谷靖書急得只要將他揉進自己皮rou骨血里,好叫他明白自己與他生死均是一處,絕無這覺得對方麻煩的顧慮,一口否決道:“他胡說!小玨和我在一起,永遠都只有讓我開心的,不會有一絲麻煩!” 少年卻又徑自自言自語著:“靖書想要被我干,我卻沒法動……” 谷靖書羞惱地再次堵住他的嘴,低聲在他耳旁嚷道:“我、我自己會動!……” “但我沒有力氣,靖書會滿足不了?!?/br> 南宮北翊聽得清楚,少年將那事當做日常飲水吃飯般理所當然地剖析著說出來,忽然叫他又生出些羨慕嫉妒的心思,道:“你滿足不了他,他卻未必沒有滿足自己的辦法?!?/br> 他這話中包藏禍心,亦叫谷靖書大吃了一驚,才要強烈反駁,少年卻竟贊同地道:“沒錯,靖書有辦法滿足自己?!惫染笗唤迥_道:“小玨!” 那南宮北翊緊跟著說道:“你便眼看著他與旁的男人勾勾搭搭,將那屁股隨意給別人cao干?” 他言語中對谷靖書向來毫不客氣,谷靖書被他貶刺得眼圈都泛了紅,南宮玨則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還未回應,被南宮北翊緊抱著的谷云起卻倏地發出一聲嘲弄的輕笑。南宮北翊聽聞臉色驀然大變,記起這話卻是戳著了谷云起的痛處,那也同樣是他的痛處。 他原是要刺激得南宮玨忍無可忍,必然答應自己說出的條件以恢復內力,此刻后院起火,他也顧不得這話到底有沒有作用了,慌忙捧著谷云起的面頰低聲細語地哄他憐他,唯恐自己太傷他的心了。 南宮玨也同樣在跟谷靖書喁喁私語地道:“靖書,為什么你要和旁的男人勾勾搭搭,把屁股給別人cao干?”谷靖書身心俱疲,只道:“別胡說八道!”南宮玨兀自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瞧著他道:“靖書喜歡被干屁股,想要鹿茸玉勢銀角兒,我都給你的?!?/br> 谷靖書被刺激了半晌,陡然聽見他這話,一時竟是哭笑不得,又有種雨過天晴,破涕為笑的寬懷之感,道:“小玨……你、你真是個小壞蛋!” 南宮玨給南宮北翊循循善誘地開導了這一陣,倒是也有些開竅了,聲音一下提高,道:“可是我還想要用我的roubang讓靖書滿足,也想好好地喜歡我的靖書!父……我不想再那么笨,連靖書喜歡不喜歡,高興不高興都不懂得。我想……我想和靖書……和靖書好好在一起!” “小、小玨……” 谷靖書被他猛地大聲宣揚要“用我的roubang”讓自己滿足驚得一跳,緊跟著卻又為他的話而感動,只覺少年話語雖然簡單,里頭卻是含著一幅兩人未來相依相偎,白頭終老的溫馨圖景。這過于美滿的想象令得谷靖書幾乎忘記了這圖景里并沒有谷云起的影子,而少年已將目光轉向南宮北翊,那邊南宮北翊撫慰了谷云起半天也不見谷云起有什么好的反應,正是怏怏不樂的,瞅見倆小的倏然間又變得甜甜蜜蜜起來,心里的火氣盛得幾乎要從眼耳口鼻里竄出來。 南宮玨看著他,一點也不客氣。 “我要恢復過來好好疼愛靖書!” 他明明沒有聽見南宮北翊答應谷云起的事,對南宮北翊也已經半是敵對的態度了,可是說話間卻好像仍當兩人是往常的父子關系一般,只要提出合理要求,南宮北翊便會點頭同意——而南宮北翊無言地盯了他一會兒后,果真點了點頭。 少年甚至再次強調:“不要以前那樣!” “你情竇已開,就是想變成以前的樣子,也已經不可能了?!?/br> 南宮北翊語氣里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一面淡淡道:“你若恢復,永遠不得再出現在我與云起面前。隨你們愛去哪里,我既答應云起要為你想辦法,以后也絕不會過問你們行止?!?/br> 谷靖書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蜷縮在南宮北翊懷中的谷云起。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嗓子卻啞了似的,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沉浸在與南宮玨相守一生的甜蜜中,赫然便將谷云起給忘在了九霄云外??v然此時他已想起,但那份與美麗可愛的小情人相知相愛的巨大幸福感依然充斥滿他的心臟。 對谷云起的歉疚愧對,便被趕到小小的角落,再無法撼動那愛意與南宮玨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他兩相難為,不得已只得沉寂下來,耳聽少年鏗鏘應答的一聲。 “好!” 這將他與谷云起徹底地割裂開來,而他甚至沒有感到劇痛的余暇。 南宮北翊抱著谷云起回到竹屋,已是大半夜過后。 谷云起一直清醒著,南宮北翊固然曉得他保持清醒的用意,雖是既擔憂又有些煩悶,卻什么勸誡的話也不能說。直到撇下那對兒年輕人回到屋內,他才放下心頭懸石,小心讓谷云起躺回床上,正想說句溫柔體貼的話兒好叫他睡夢也香甜一些,谷云起卻已然闔上雙眸,自行睡去。 這個人從來都沒曾想要依賴于他,在少彥的事情過后,更是連一絲軟弱情態也不肯在他面前表露。他依靠自己到了如此絕情,簡直能令任何想要親近他的人都灰心喪氣的地步,南宮北翊怎能不深覺受挫,心里口中,赫然嘗到一種苦澀的味道。 “云起……” 他無可奈何,總不能專程叫醒谷云起,就為著聽他那些甜言蜜語。他向來自私自大慣了,但深諳捕捉人心之道,明白能打動人心的往往并非言語,而是行動。 只是谷云起現在的身體,也不能承受他太過熱烈的行動。他瞧著這人睡著的容顏,伸手撫摸著他的面頰,他的額頭,終于俯下身,在那光潔的額心輕輕吻了一下,喃喃自語地道:“好好休息,明天……” 他簡直有些悵惘,嘴唇在谷云起的額頭上游移著,思慮著那令人期待又煩惱的明天。 谷云起性子剛強,說一不二,一定要告訴他天門秘寶的所在地吧?倘若單從俘獲谷云起的心這點來考慮,他應當拒絕,并且將所有能用的人手都派出去找那甘為霖來為他治病。但他一想到拒絕,那積累了二十多年的欲望與不甘又怎么會比對谷云起的所謂“愛”要少?毋寧說,那時間更長,那感情更深。這交相糾纏一起,讓他心里全是復雜的痛苦。 他實在太貪心,貪心得既想要谷云起的人,也想要谷云起心中那個寶藏的秘密。他的這種癡心妄想卻也無法對谷云起啟齒,那恐怕只會在谷云起冷冽而諷刺的神情中再添上重重的一抹嘲弄之色,而且從報復的角度講,絕不會讓他妄想得逞。 唉,云起,云起! 南宮北翊輕輕擁著他,將自己的身體也游魚般地滑入被窩中,緊貼著那脆弱的rou體,在心中嘆惋不已。他將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為著思考怎樣才能讓自己的愿望兩全其美。 谷云起睡得反而極為踏實,他顯然早已在心中做了決定,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優柔,哪怕是睡在狼子野心的“仇敵”的臂彎中,哪怕是被人虎視眈眈地覬覦著他所剩下的一切。他睡得很熟,呼吸輕微柔弱而均勻,仿佛永遠也不會被打斷,被吵醒。 這模樣讓南宮北翊又憐,又愛,又恨。 南宮玨雙眼骨碌著在谷靖書身上滾來滾去,打量了個遍,終于開口道:“靖書?!?/br> 谷靖書還呆愕著,應聲“啊”,才把目光從抱走谷云起的南宮北翊背上收回來,忽然面紅耳赤,小聲道:“小玨……” “剛才他說的話,你聽清了么?” “這,我……” 谷靖書顯得局促不安的,光著的雙腳忍不住左右互踩,大腳趾蹭來又蹭去,扭捏得很。南宮玨立時便皺起了眉毛,道:“你不想我恢復過來么,這么不專心聽話?他說了,我練的功夫本來是視活物為死物,斷情絕性,便如沒有感情的刀劍一樣——” 谷靖書慌忙道:“我好好聽了,這些都知道。小玨以前受的苦太多,我、我日后定然加倍補償于你……” 南宮玨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道:“刀劍有了感情,就會變得脆弱,變得猶豫,毫無用處,所以我現在不能動彈?!彼f著翹了翹鼻子,努力想要在谷靖書身上蹭一蹭,沒有成功,便沮喪得很,盡管谷靖書察覺到他的意圖主動將他腦袋捧到自己胸膛上與他親昵了一番,他還是很不滿足,抽著鼻翼在谷靖書厚實的胸肌上觸來觸去,嘟囔道:“靖書,我要你?!?/br> “現……現在么?” 谷靖書渾身都開始發燙,既期待,又莫名地有些不安。他這么心神不寧,正是因為南宮北翊說的那可以一試的方法,實在是太過超乎他的想象。偏生除了他之外,竟連包括谷云起在內的其他幾人仿佛都當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勁。 既然是刀劍因不必要的感情滋蔓產生裂紋,要讓他重新變回冰冷無情的刀劍已是不可能。那么剩下的途徑便只有讓他變成真真正正的“人”了。 “想要讓他恢復過來,你便與他一直交合,一刻也不要分開,直到……他能夠動了為止?!?/br> 與南宮玨交合,那并不是什么難以施行的事。然而,“一直交合”? 這會持續到什么時候?一天一夜?三天三夜?還是……谷靖書簡直想象不出來,他羞于啟齒向南宮北翊問詢這種事情,南宮玨則是根本沒考慮到這個問題。而他此刻進一步思索,發現問題就更多了:所謂交合,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行?要讓少年射出來,還是讓他一直保持堅挺的狀態?這種事體力消耗如此之大,自己和小玨做那么長時間,要是……要是餓了怎么辦? 南宮玨哪知道他腦子里亂紛紛的都在想些什么,只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現在,越快恢復越好,不是嗎?” “嗚……小玨,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你想……” 不理書生支支吾吾的擔心,少年兩眼亮晶晶的,顯然是被南宮北翊說的方法提起了無限的興趣,就連困倦也不覺得了,只管催促谷靖書快些行事。谷靖書性子雖是軟弱可欺,但想到這件事事關重大,又怎能草率行事,總得一一安排妥當了才好真的開始,便定了心不受南宮玨的催促,反問他一些這方法的功法道理所在,行事細則、飲食安排等問題,一面從從容容地抱著南宮玨回到竹屋外石桌旁,將自己衣服拿來穿上,又悄悄湊到窗外試圖往里看一眼那南宮北翊與谷云起的情形。 南宮北翊正擁著谷云起鉆進被窩,其實哪里不知道外頭的動靜,但懶得理會,便只彈指一揮,風聲颯然,屋內亮著的燭火頓時滅盡,谷靖書視野中便只剩下一片漆黑了。 南宮玨被他放在石桌上,很是有些不滿地叫他:“靖書,靖書!” 谷靖書看不見什么,慌忙地溜回桌邊,一把抱著了少年,又回頭對著那岑寂無聲的竹屋輕輕嘆了口氣,終于也做出了決定,低頭在少年臉頰上親了親,道:“我們走吧?!?/br> 南宮北翊確然沒怎么睡好。 他擁著谷云起的身體,貼rou而臥,黑暗里,被衾下,谷云起瘦削的軀體帶著點被他簇擁著才捂出來的涼涼的溫度。他心里極不踏實,只覺自己抱著的仿佛是一縷輕煙,誰也不曉得他什么時候便會無聲無息地消逝了去。 他雖然掌握著谷云起的rou體,但自谷云起醒來過后,他便難以揣度那顆心中蘊含的想法。他真想將臂彎中的身軀緊摟到與自己血rou相融,也好找到那顆心的所在地,牢牢地將之握在手中,再也不放手。然而一旦貼緊得過于緊迫,谷云起凌亂而艱難的呼吸又令他及時醒悟到他這副虛弱的身體怕是承受不了那太過激烈的熱情。 他焦躁,煩惱,咬牙切齒,又溫情款款,頻頻在谷云起發頂耳尖親吻不輟。他知道谷云起是喜歡自己的,至少在那件事之前——哪怕他恨他恨得入骨,那濃烈的愛意卻也同恨一道交纏在他骨髓里,沒有半分的虛假。只是他的自尊只允許他向南宮北翊表露出刻骨的恨意,他有理由去恨,沒理由去愛,所以要以痛恨來掩蓋住那絕不應該的愛??墒且舱驗槿绱?,南宮北翊便知道,他的恨有多深,便顯示著他的愛有多濃。 谷云起即使在這樣該對他深惡痛絕的二十年里,也一直那樣喜歡著他,總不成……總不成便會煙消云散了吧。 他安慰地思慮著,可是手腕上硌著突出骨節的胸膛,卻又令他心中充滿了莫名的不安。他反復過濾著說辭,預期在天明谷云起醒來時好好地說服他聽話——這他實在是沒有把握。從兩人間發生齟齬以來,他便從不曾從谷云起處得到過順心的答案。 他雙眼大瞪地望著黑暗的屋頂,落到谷云起模糊的輪廓上,一時心血澎湃得只想將他按在懷里盡情狎昵蹂躪,一時又小心克制地只以手臂圈著他的半身,不肯輕易驚動他。 沒有誰曾讓他的情緒這般激烈地往返翻覆過,他有些痛苦,卻在那痛苦中依稀生出了些詭異的甜蜜和滿足。 “云起,我愛你。云起,云起……” 我們……先不管那天門的寶藏,你好好活下來,我們來日方長,好不好? 天色終究是透亮了。屋外從谷靖書窸窸窣窣地帶著小玨不知去了哪里,便沒有別的動靜。此刻黎明已至,那幾名仆人與徐大夫也已有了動靜。白日的喧囂讓死寂的屋內也吸取了一些生氣,南宮北翊用通紅的雙眼直瞧著谷云起,反復確認他還活著,那懸吊吊的心才略微放下,放聲叫仆人進屋來伺候。 仆人大概正被徐大夫支使著做各種用藥的準備,所以竹屋門吱呀一聲打開,進來的卻是徐大夫。 這位年老德高的大夫一瞧見谷云起被南宮北翊摟在懷里,盡管早知道他們間有著復雜的愛恨糾葛,卻還是立即吹胡子瞪眼,只差沒跳起腳指著南宮北翊破口大罵。 “那小后生呢?他不在這兒好好伺候,你又摻和進來做什么?嫌他死得不夠快,一劍割了喉嚨豈不爽快?你還對他做什么了?就這個樣兒,也虧你下得去手!” 南宮北翊臉色沉如陰云密布的天空,卻一聲也沒有辯解。他昨夜也不是沒發瘋似的想要cao了谷云起,而且也在谷云起身上射了出來,雖說沒有進去,但給谷云起帶來的仍是可怕的印象。他毫不理會徐大夫的指斥,只道:“云起醒了?!?/br> “醒了?被那么禽獸不如地對待,就是死人也要氣醒了!……醒了?!” 徐大夫這倒被嚇了一跳,一時也顧不得那床鋪上是否留下yin穢痕跡,疾步趨前伸手搭在谷云起腕脈之上,神情凝重得很,一面把脈一面已蹙著雙眉頻頻點頭,道:“這卻是不妙了。我看那小后生照料得好好的,本來慢慢地來便能令他恢復神智,連同心里的疙瘩說不定也化解得開。你用這么……強硬的方式將他弄醒,他身體本來就弱,怎么還受得了這種刺激?” 谷云起睡夢中乍然被陌生人抓住手腕,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南宮北翊一把便將他的手奪了回來,冷笑道:“說好說歹,反正不管怎樣你都是救不了他的命的?!?/br> 徐大夫冷不防被這當頭一擊,雖是憤懣得很,卻又理屈于無法反駁。就是在谷云起還沒有經受那可怕事情之時,他也無法妙手回春,讓谷云起身體變好,更何況是現在這樣? 谷云起被他們這一折騰,總算輕微哼了一聲,朦朧地半睜開了眼睛,神氣卻還是呆滯的,似乎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處,該有何反應。 南宮北翊將他抱得坐起來,哪里理會徐大夫還在眼前,便耳鬢廝磨地湊在他臉頰畔溫柔地問道:“睡好了么?你這些天都沒好好吃過東西,想要點什么,我讓人給你做?!?/br> 谷云起不言不語,南宮北翊倒稍稍松了口氣,他實在怕谷云起一醒來便又將他丟進那“寶藏”與他的“性命”這兩難的境地中去。谷云起眼看著有些神智昏亂,要哄起來自然要容易些。他立即朝徐大夫道:“他現在吃什么最好,叫人給他弄來?!?/br> 徐大夫聽了一陣發怔,倒沒有為南宮北翊竟將自己當做下人使喚生氣,神情里反顯出一些為谷云起可憐的意思,無聲地搖了搖頭就要轉身走去。 谷云起便在這時忽然出聲: “讓他們準備馬車?!?/br> 這聲音微弱卻清晰,叫徐大夫和南宮北翊都吃了一驚,徐大夫完全是條件反射地脫口問了聲“為什么”,南宮北翊卻立時冷汗涔涔下來,一把捂著他的嘴只道:“別亂來,你先養好身體……”他手掌寬厚,這一捂不意卻將谷云起口鼻俱都掩住,待他覺察到掌中熱熱的呼吸連忙放開,那谷云起卻不顧自己方才幾乎被按得徹底窒息,又是一聲: “準備馬車?!?/br> 徐大夫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唯恐自己答應得慢了,惹得他們兩人再起爭執弄出什么事端來,忙應著聲小跑著逃出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