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黑城警局老爹的真實姓名早早被人們忘記。

    科萊克也弄不清老爹具體的管轄范圍，出現難以處理的案子，局里每個頭頭都會嚷嚷轉給老爹，信誓旦旦保證將全力提供支持，隨后各自走開，再不過問。

    “老爹會組建自己的團隊，在他眼里別人都是飯桶，專門拖后腿的?！?/br>
    同事勸過科萊克，他們部門本來就負責公關和協調各方，沒必要過度參與偵破工作。

    自討苦吃。

    科萊克比誰都清楚，更明白老爹看他，跟看那些夜里出沒在三十六街穿緊身褲漁網背心招攬嫖客的男孩們差不多，區別可能僅限科萊克是昂貴的高級品。

    電梯墻壁映出他完美的臉龐，藕荷色開司米套頭衫柔化所有棱角，文雅親切，賞心悅目。

    高級品。

    金屬門板朝兩側滑開，科萊克吸氣，抬頭挺胸走向老爹辦公室。

    迎面遇見負責情報分析的組員，她對科萊克還算友善，彼此點頭問候，擦肩而過，她轉頭叫住科萊克，“老爹多云轉暴風雨?！鄙宰魍ｎD，“今天上邊突然要求限時破案?！?/br>
    “我就為此而來?！笨迫R克晃晃手里文件夾，“老懷特要正式推出優待警務人員的政見?！?/br>
    “哈！利用兒子失蹤販賣焦慮，煽動民眾的不安全感，他以救世主的姿態告訴選民，他將運用權利保護所有人，只要他成為新市長?！?/br>
    情報分析員手撐側腰：“我猜猜現在最需要什么？被害者金?懷特飽受折磨的尸體出現?！?/br>
    科萊克默認。兩人心照不宣，警局高層必然已經與老懷特談好交易，雙方捆綁一致爭取利益最大化，他們需要死掉的金?懷特，尸體最好，遺物也行，要喚起大規模民眾對死亡的恐懼，對犯罪的厭惡，贊同老懷特而投下手中的選票。

    特別行動對策室分出一半人手來處理此案，擬定數個計劃應對民眾不同反應，最高負責人直白的命令科萊克告訴老爹，“必須有進展，手腳利落點?！?/br>
    科萊克胃扭成一團。

    編造假證據也得讓案子往有利方向突破。

    老爹八成會咆哮著將他轟出來?？迫R克強烈祈禱自己別挨打，老爹的拳頭直接揍斷過逃犯下顎骨。

    他屈指輕叩辦公室的門，沒有回應，再敲，里面依然沒有聲響，他慢騰騰打開門，面對滿地狼藉干咽。

    颶風過境。

    辦公桌上唯一得以留存的電腦正播放競選節目。

    科萊克看不到老爹的表情，他抱臂倚著門框等了好一會兒，猶豫再三，放輕腳步走到辦公桌前，將帶來的文件夾擱在桌面，想靜悄悄退出去，一只大手猛拍在文件夾上。

    老爹禿鷲見到腐rou般死死盯住他，科萊克像被掐住喉嚨喘不過氣，勉強維持鎮定回望。

    “這是什么？”老爹揚起下巴點點文件夾。

    “金?懷特那輛車是限量版?！笨迫R克簡短說明，“如果他是自己隱藏行蹤，應該會讓車子從監控死角消失。最后拍到他那輛車是在三十六街，我把那附近的私人停車場和會員制店鋪梳理了一份名單?！?/br>
    “打算讓我的探員去查？”

    “我也是警探，我會一間間去查，只是按規定上交報告?！?/br>
    “埃納?！?/br>
    老爹向后靠回椅背，“你是來說這個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廢話，上邊要的是什么，我不說你也清楚?！笨迫R克注意別踩到散落滿地的資料，不出聲的往后退，他握住門把手，老爹叫住他，“埃納，你為什么想干一線的臟活兒？多少人搶破頭要進特別行動對策室，安全，高薪，常跟有錢有權的家伙們打交道，有的是機會飛上枝頭?！?/br>
    科萊克想笑，他講過無數次，根本沒人愿意相信，“我父親是一名警探?！?/br>
    據說。

    他默默在心里加上前綴。

    從辦公室出來，科萊克先到俱樂部換衣服，酒保在他私人置物柜里留了張紙條，上面只有時間和酒店名稱。

    科萊克看過就將紙條引燃，借著那團跳動的火苗點煙。

    兩年多前紙條第一次出現在置物柜，這是第二次。

    無法拒絕的約會。

    仰頭噴出煙圈，科萊克安慰自己，反正約會對象更討厭他，不會耗很久。

    他低頭看見自己簡潔的白襯衫，這是為調查私人停車場準備的服裝，貼近調查目標熟悉的裝束，科萊克還將調整神態和用語，盡可能讓調查對象感到舒適自在，毫無負擔的開口說話。

    私人停車場可以往后排，他能先查高級娼館，大人物們尋歡作樂得避開狗仔鏡頭，車輛出入非常隱蔽。那種地方背后勢力強，正面調查沒意義，現在上面急于找到突破口，耍點小手段潛入，被發現局里也會保他。

    最重要的是，能讓今天的約會對象不爽，非常不爽。

    科萊克在約定時間內走進酒店大廳，他敞開溫暖的羊絨披風，露出光裸手臂與貼合腰線的蕾絲馬甲，低得能看見股溝的緊身牛仔褲拉鏈半開，隱約能窺視到淺淡蜷曲的毛。

    他到前臺，勾下一點墨鏡，接待員不自覺吞咽。

    “W先生讓我來的?！彼粭l手臂搭在臺面，屈膝彎腰，披風滑落，蕾絲馬甲藏不住隆起的肩胛骨，背脊流暢的凹線，挺翹臀部鮮奶凍似的半擠出牛仔褲。

    大廳內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被拖拽過去。

    “頂、頂層?！苯哟龁T手心出汗，掛著搖搖欲墜的微笑遞出卡片，“請搭乘專屬電梯，進去刷卡就能帶您到達目的地?！?/br>
    科萊克伸出手，指尖刮擦接待員手套與衣袖間那一小片肌膚，勾起一點點手套邊緣，抽出卡片就走，接待員站立不穩，面紅耳赤軟在柜臺。

    侍者搶到專屬電梯前替科萊克按鍵，他進入刷卡，隨著金屬門合攏，聽到有人急慌慌打聽科萊克怎么約？多少錢才夠？

    電梯墻壁倒映他的身影，即使一副應召男妓的打扮，科萊克看起來也格外昂貴。

    抵達頂層，從電梯出來就是小待客廳，通往臥室和娛樂室的門都關著，會議室的雕花實木門留出一條縫隙。

    還是和以前一樣裝模作樣。

    科萊克大步走過去，抬腿踹開門，站街似的高舉手臂往門框倚去，態度粗俗，音調放浪，“艾斯?威特！還以為你忘了我呢?！?/br>
    里面滿頭羊毛卷的男人皺眉抬起頭，怔愣數秒，臉龐因憤怒扭曲變形。

    棒極了。

    科萊克連日陰郁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