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我并不厭你
傅裴語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他有一對寵愛他的父母,兄友弟恭的手足,可是這些隨著家國覆滅都不存了,底下的臣子勾結修真者叛變,他的家國僅在一夕之間就被毀,還是在一幫死士的護送下才勘勘逃離皇宮,但是追兵將至,他拼命的逃卻怎麼也逃不過追殺,最後落入了水中。 那年他才十歲。 最後他被人給救了,醒來時已經在溫暖的房中,他有些恍惚地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是屬於少年蓬勃朝氣的聲音,然後有人掀了簾子進房,他警戒的看著來人,發現是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 「你醒啦?我給你煮了粥,身體還好嗎?」少年他笑著問傅裴語,相當親切的模樣:「你失足落水被我給救上來,燒了幾天好不容易才退了,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你是誰?」傅裴語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身為一名亡國的太子,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因此他半點都不敢松懈,那怕是對於這個好像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家伙。 「我叫做練君和,是煉仙派居陽子座下的弟子,你的東西我都整理好放在桌上了?!咕毦退χf,似乎一點都不在乎眼前這孩童宛如刺蝟的態度?!赶群赛c東西吧?」 忽然又有一名仙風道骨的男人走進房中,練君和親昵地喊了聲:「師父?!?/br> 居陽子他點點頭,摸了摸練君和的腦袋,然後又轉向傅裴語:「報上名字,你準備在此處待多久?」 「…傅裴語…我已經沒有家了?!箞笊献约旱拿轴?,男孩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雙眼滿是憤恨,一口銀牙咬碎?!改銈兪切拚骈T派對不對?我想留下來學仙法,能不能收我為弟子!」要是不得到力量,他根本沒有辦法奪回自己的國家。 這怎麼能?! 「真的嗎?你要當我的師弟呀?」練君和似乎相當開心。 居陽子他沉默不語,這幾日醫治傅裴語的時候,雖然知道此子極有慧根,可是他的神情不大對,他實在是不太想收其為徒,因為感覺好像很麻煩。 「師父,好不容易有個人要當我師弟,你就收了他吧?」練君和他不明狀況,只是單純的希望自己那師父可以收多點人熱鬧些。 「胡鬧?!咕雨栕铀檬种笍椓讼戮毦偷哪X袋。 「可是師父座下真的太冷清了,我也需要有人做伴呀?!咕毦退钠鹉橆a,與他的師父總是親昵。 「求求仙師,我已經沒有家可以回去了,若是您不收我,我到外邊也只有死路一條?!垢蹬嵴Z他趕緊下床,跪在居陽子面前磕頭,甚至還伸手拉著練君和的衣角,他原本就相貌極好,此刻就像是無家的狗兒,楚楚可憐。 「你身子才剛大好,別跪別跪!」練君和他趕緊去攙扶傅裴語,然後又轉向居陽子:「師父!」 「你可知道拜在我門下,表示你要與凡間一切斷絕關系,即便你身上有恩怨也不得帶入師門之中?」居陽子他緊皺著眉,似乎相當不喜這個決定。 「我明白,我會舍棄過往的一切隨仙師專心修行的?!垢蹬嵴Z他口是心非的說著,可是現下他只能緊緊的抓住這條救命的繩索。 「…我知道了,那我就收你為徒,以後你就在我門下修習吧?!咕雨栕铀麩o奈地嘆了一口氣:「君和是你師兄,他身有疾,你要多擔待他。君和,他以後就是你二師弟了,等明日我向掌門匯報行了拜師禮以後他就交給你帶了?!?/br> 「弟子知道,好了,趕緊上床躺著吧,你可不能再病了?!咕毦退麆裰蹬嵴Z上床,又把煮好放涼的粥水端到他的面前?!岗s緊吃吧?!?/br> 逃亡了好幾日,挨餓了許久,傅裴語有些顫抖地抓過碗,一口口的吞咽著溫熱的粥水,吃得有些急的他嗆咳了起來,練君和他溫柔地拍著他的背:「不要急,這一鍋都是你的,沒人與你搶?!?/br> 「謝謝你…」 「不用道謝,你我以後就是師兄弟了?!?/br> 「方才師父說你身有疾,師兄身體不好嗎?」 「這嘛…偷偷告訴你,其實我聽得到器物說話,可是師父都不信我?!咕毦退佳巯喈敎厝?,語氣透著無奈:「他只覺得我是臆癥,可是我不是…」 一開始他是相信師兄的,傅裴語他對眼前的練君和其實頗有好感,這人文文靜靜、溫柔如水的模樣很得他的青睞。 直到師兄發病的那天晚上,他才終於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拒他於千里之外,發病以後的練君和根本六親不認,抓著東西就摔,房中有大半物什都讓他給摔壞,他那時年紀小根本制不住癲狂的練君和,還是趕緊去請了師父過來。 「師父、師父救救我,我耳邊好吵、好吵!」練君和他摀著自己的耳朵,面上非常痛苦,居陽子將他按在自己懷中,避免他傷到自己。 人人都說練君和有臆癥,說他有個神經病的師兄,這種狀況發生了一次、兩次以後,逐漸讓人感到厭煩,而且練君和他總是不太與人說話,即便平時相當正常,可是更多時候他都是在與器物說話。 傅裴語他看著練君和的眼神逐漸摻雜了不耐煩跟厭棄,而且透過他人之言,他知道練君和根本一點都沒有修真的天賦,只是因為在幼年被居陽子給撿回,所以才有幸入仙門之中。 可是他還是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必須要溫和恭順、表現出色,這樣才能得到更多,有個瘋癲的師兄并不會讓他的價值貶低,反而會襯托他有多優秀。 可他記得剛開始他并沒有這麼討厭練君和的。 那個人安靜的時候還是相當好的,練君和會給師父泡上一壺牡丹茶,會將本該入藥的牧丹花瓣用來做炸花餅給他吃,他會好笑的問著自己:「好不好吃呀?不要告訴師父,以後都做給你吃?!?/br> 在花叢中摘取牡丹花瓣的師兄很美,也對自己很好,但是自己那時候太忙於復仇,他太渴望得到力量,所以舍棄了對自己極好的練君和。 那天晚上,他正在武場練劍,忽然蘇紅師姊近身搭訕他:「唉呀,這不是裴語小師弟嗎?這麼晚了還在練劍,明明已經極有天資,是準備在武斗會拔得頭籌嗎?」 「蘇紅師姊不要笑話我了?!垢蹬嵴Z本來不太想理會蘇紅,這女子極為輕浮,他雖然厭惡卻不能不虛於委蛇。 「說起來小師弟也真可憐,要照顧一個有臆癥的師兄,若說不給人添麻煩也就算了,可每次鬧起來動靜都特別大,而且他還喜歡偷人家的東西?!固K紅她在旁以雙手撐著臉,蹲在旁看傅裴語?!改愣疾恢浪儜B極了,總是去翻人家丟掉的玉墜子埋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去偷女修的貼身衣物?!?/br> 「蘇紅師姊,您這樣講也太苛薄了,師兄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吧…」傅裴語他滿身都是汗水,似乎覺得練夠了,準備收拾回去。 忽然一張帕子伸了過來替他擦拭著額上的汗水,蘇紅師姊妖嬈的臉龐就在面前:「小師弟,我可是非常的喜歡你,要是你想更進一步的話,我也能與你當雙修道侶?!?/br> 傅裴語當然知道眼前這女子是宋靈的愛徒,宋靈的弟子頗多,在門內的勢力頗大,跟其交好他并不吃虧,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只是故做羞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就像是一個落荒而逃的純情小少年。 但是一轉過身,他的臉陰惻的宛如修羅。 回到自己的院落,卻發現在練君和睡在牡丹花叢中,這是他的壞習慣,原本傅裴語心情不好,并不想管的,可是一想到若是他著涼自己又得奔波勞累,於是只好上前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師兄,你又睡在屋外,師父不是已經告訴你好幾次不能這樣做嗎?」 練君和他被擾醒,有些困惑的翻了個身,臉上還有些沒有睡醒的嬌憨,他發髻東倒西歪發絲亂翹,還夾著幾瓣牡丹花瓣以及葉子,有些花枝都被他的身軀給壓歪了,衣襟也亂七八糟的。 「師兄,你怎麼又跑到屋外睡了?」 「裴語,你回來啦?」 練君和他酣然一笑,有一瞬間傅裴語竟然覺得他這樣好似驕陽下的野花,可愛的緊,但是很快的他又被自己的理智給唾罵:你是被蘇紅給惡心太過,所以看誰都開始順眼了嗎? 「這里比較安靜…在這里睡極好的?!咕毦退哉Z,然後眼一閉又睡了過去。 傅裴語蹲在他身邊無奈地說:「師兄,你不能在此睡啦,花都被你壓歪了?!?/br> 「它們說沒關系的…」 無奈地嘆了口氣,傅裴語乾脆坐在他身邊,可想想又不對,只好去屋內又拿了一件外袍出來給練君和蓋上。 他那時并不討厭大師兄的,到底為什麼會變成最後那樣? 「要不要睡我腿上,不然你手會麻掉的唷?!垢蹬嵴Z他看練君和像狗一樣的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不過還是聽見了他說話,眼睛都沒有睜開就摸索上能枕的大腿根,然後盲爬上傅裴語的腿枕上自己的臉。 「師弟真好…可是好臭…」 「信不信我用劍砸你的腦袋?!?/br> 「嗚嗚…你不要生氣嘛」練君和他伸手還住傅裴語的腰身,試圖讓自己躺的舒服點,最後他找到了傅裴語的腹部位置,那處不軟不硬的剛剛好。 太近了。傅裴語有些無奈。 只是因為要搏得好名聲罷了,傅裴語他告訴自己,照顧練君和只是為了搏得一個好名聲,他并不是真的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