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無盡的輪回
等到龍玉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神物們已經因為失去器靈而發狂殺死了在場的眾人,現場幾乎可以用人間煉獄來形容,殘肢斷首四處散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rou的味道,鮮血灑了滿地幾乎看不出大地原本的顏色,而他們所珍愛的器靈就在這地獄的盡頭。 屍身滿是窟窿無一處完好,鮮血流滿了四周的荒土,卻又滋潤了大地,原本該是荒草不生的地方為他而溫柔的長滿了青草只為了托住他的身軀,龍玉他雖然知道這非是器物之罪,可是依舊向那些器物說:「你們染了殺死器靈的罪孽,從這天地間消失吧…」 轉化為神物的器物悲鳴,紛紛化作了塵埃,即便殺死器靈非是它們的本意,可它們依舊沾染其罪,這樣的罪惡讓它們無法繼續存於這世界上,於是紛紛選擇自毀。 龍玉他抱起練君和,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是嗎?你為那兩人啟動了禁術是嗎?我知道了,我會讓你如愿的?!?/br> 地上轟然出現了巨大的古老陣法,龍玉他自出生開始就為了保護器靈而留於人間,自從器靈與人族融合之後,因為人類的貪欲,器靈的後代少有蘇醒,好不容易終於盼得一位蘇醒,卻又以這樣不堪的方式離去。 接著又要等待幾個百年?幾個千年才會在盼得你的歸來? 龍玉已經不想要再繼續等待下去了,他啟動了龐大的時空之陣,輔以主人的鮮血,將所有的一切都重新來過,而練君和又回到了他的世界去,彷佛一切悲劇不曾發生。 如他所說,他會在這時空縫隙之中,找尋他唯一的出路。 而你的記憶,我會幫你記著,只為了在這茫茫的大千世界之中,成為你的燭火,為你點一盞明路,你從來都不是自己一人。 ※ 練君和是在一片熱淚之中蘇醒的,他被巨大的悲傷所捕獲,難以掙脫、難以自恃,龍玉并沒有將完整的記憶賦予他,因為太痛苦、太深沉,所以他即便身為器物也不愿給予,可就在方才或許是因為師父靈流的刺激,他想起了一些,光是這些就足以他如此痛苦,剩下的更不用說。 「龍玉…為什麼不給我完整的記憶?」 「太沉痛,你受不住,況且你現在也無暇傷悲,居陽子將你困在了自己造出的心魔世界中?!?/br> 「心魔世界?」 「他本已是化神之境的修真者,心魔無比強大,而他為了困住你創造了此界?!过堄袼麥厝岬慕忉專骸敢粫何乙矔??!?/br> 練君和擦拭著眼淚,趕緊起身:「這樣不就只剩下我?」 「這心魔世界會以原主希望的方式呈現,而他并不希望我存在,因此我的存在會被抹消?!过堄袼坪醪⒉辉谝猓骸覆贿^要破解也非是難事,只要滿足對方所愿,破了執念,就可以讓心魔露出本體,到時再由宿主殺死心魔便可?!?/br> 「聽起來好簡單?」練君和他想著好像也不是難事。 「壞就壞在你必須維持本心,不能隨心魔世界而動,你要記住你自己是誰,也要喚醒宿主記起自己是誰,無論他換了什麼身分,你都要堅持住自己?!过堄裎⑽⒌厣l光芒,可是身影卻越來越淡,最後終至不見。 他的存在真的被抹消掉了。 練君和他整了整衣物,趕緊想下床,可才剛想下床,門就忽然咿呀地打開了,是師父…。 「師父!」 「君和,你怎麼還未梳洗?身體還不舒服嗎?」 「不是,師父,你快點醒醒,你練功出岔子走火入魔了!」練君和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趕緊搖醒這人。 居陽子他只是寵溺的戳了戳他的額頭:「還未睡醒?」 練君和覺得這樣的居陽子很古怪,可是又覺得他比平時親昵了許多,他摀著自己的腦袋,不知道居陽子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都要成為為師道侶的人,卻還是像個孩子似的,你這樣怎麼跟為師成親?」 這一說差點讓練君和咬到舌頭,他他他他他要跟師父成親,是不是有哪里搞錯了:「不,我怎麼就要跟師父成親了呢?!我跟師弟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呀?」 「師弟?我就收了你這麼個弟子,哪來的師弟?」 對於這個世界的居陽子而言,他的徒弟就只有練君和一個人,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練君和他徹底的傻了,可也沒有辦法,因為在這個世界,居陽子的慾望就是一切,世界會照著他的心意走,所以在這個世界里,練君和是煉仙門長老居陽子的唯一徒弟,門內的人對他很是敬重,而且他還跟師父結成了道侶準備要成親了。 給師父泡了一杯牡丹茶,他倒茶的時候手抖個不停,都灑了好半壺出來,最後是居陽子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手上的茶壺取開:「你這樣燙到怎麼辦?今日是怎麼了?」 「我、我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居然要跟師父成親…」練君和覺得好可怕,他甚至擔心要是出去以後,傅裴語知道了自己跟師父成親了,想到此他抖了兩下。 「傻孩子,要是不給你名分,外人還不說我拿自己徒弟作為爐鼎?!咕雨栕有Φ煤孟袼脑碌年柟庖巳?,練君和他從不知道冰冷威嚴的師父笑起來這麼好看。 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現在師父是因為入了魔,所以才被幻境所左右,他在樂個什麼勁? 「怎麼忽然動手打自己?!?/br> 「徒兒臉上有蚊子?!?/br> 「…」 「…」 一陣尷尬的沉默飄過,居陽子忽然有些擔憂地問:「君和,你不想與為師成親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有些難以適應,師父對我來說就像是父親一樣的存在,況且您是從小把我拉拔長大,對我最好的人…」練君和他趕緊解釋,可是想到要與這人成親,他心里邊也有些莫名心虛。 他才剛跟師弟在一塊兒,怎麼能跟師父成親呢? 「你嫌棄師父老?」 「不是這樣的,師父哪里老?!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最喜歡…最喜歡…」練君和他看見居陽子笑得連眼睛都瞇起來了,很是好看的樣子,他看得有些癡了,結果他反而被弄得說不出話來了,整張臉都紅透了。 「成親以後就不能喊師父了,這是大逆不道,要喊別的稱謂…」居陽子他忽然伸手拉著練君和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將臉埋進他的脖頸邊:「知道要怎麼稱呼嗎?」 心臟怦怦怦的跳個不停,加之方才窺看的記憶,練君和他的臉幾乎要紅透,師父曾經是他所癡戀的人,以前師父活著的時候,他只敢敬,不敢愛,可現在他卻被師父給撩的快要喘不過氣來:「…夫君…」 「真乖?!咕雨栕铀袷仟剟钜粋€孩子一樣的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後又像家人一樣的吻了他的臉龐,接著就是他的唇瓣。 轟的,練君和的臉炸成了粉色,在他的認知里邊,師父不可能對他做這種事情,說這種話,他像只兔子一跳三尺高,然後他抓著桌上的茶壺,一邊跑還一邊說:「我去給師父弄新的茶水!」 「啊…可是那邊是後山的位置…」居陽子他看著練君和抓著茶壺跑遠,臉上蕩漾著滿是幸福的笑容。 ※ 好可怕、好可怕,練君和從來不知道居陽子是個這麼會撩的人,他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這還怎麼叫醒師父,還怎麼讓他殺死心魔?他都快要淪陷了。 焦躁地來回踱步,手上還抓著已經涼透的茶壺,他實在是想不到好方子,他本就不善處理這種事情,他也不是那種會為天下舍己的人,就像是普通人一樣,小善小惡他可為,可真遇到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也有自己的卑劣,貪圖輕松、討厭麻煩、欺善怕惡,這些他都有,因為他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即便是得到了龍玉給予的記憶,他也不可能把自己跟前世的那個自己完全串在一塊兒。 所以出任務的時候遇到了蟲蠱他也沒有深入追查,即便知道很多人因此而丟了性命他也不覺得這是自己可以處置的事情,可是偏偏只要是身邊的人,他總會腦子一熱的奮不顧身。 可是奮不顧身之後呢?他不知道! 鐘祈掌門告訴他們師父走火入魔靈流暴亂,他顧不得傅裴語的勸阻執意要進入差點就被居陽子的靈流給切得粉身碎骨,最後來到居陽子身邊,卻被意外的拖進這個心魔世界之中。 對於他而言,傅裴語跟居陽子都是他心尖上重中之重,無從比較,各有各的好,他甚至卑劣的想著要是能夠一碗水端平就好了的念頭,可人生哪有如此如意。 他知道自己要是滿足了居陽子的愿望,對傅裴語而言就是一種背叛,可偏偏他的心思就是牽掛在這兩人身上。 真有辦法享齊人之福嗎?作夢!腳踩著兩條船,最後劈腿只有卵蛋盡碎的下場。 練君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徹底的厭棄了自己一番,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必須要找到喚醒師父的法子,他告誡自己不要像是個神經病花癡一樣的,被師父一撩就就棄械投降,可是偏偏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一個人,真的有辦法把心分成兩份嗎?他不知道。 前世的他愛著居陽子,可今世的他卻也愛著傅裴語。 同樣的事情,不同的經歷造成不同的結果,更可怕的是這兩段記憶揉捻以後,卻讓他對兩個人都掛了心。 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 ※ 他跟師父的婚期訂在三天後,所以門內正在準備他們的婚事,所以練君和這幾天都在忙碌,忙著找出心魔結界的破除辦法,這世界并不是無窮盡的,而是以居陽子的記憶造出一方天地,他曾經偷溜到不遠處去,果不其然的在極東處找到了結界的盡頭,雖然場景依舊不斷地往外延伸,可是卻有一層看不見的透明壁膜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結界相當穩固,外頭的活物進不來,里邊的自己跟師父也出不去,這邊的人都是幻化的,師父記性不好,不可能每個人都記住,所以其實這里的師兄弟每個五官都相當類似,估計是因為居陽子是個臉盲,而且他們只會按照既定的模式做事。 一旦你深入問其他的問題或者是改變了那些人的活動,那人就會忽然憑空消失,然後再來一次同樣的事情,就好像壞掉的錄影帶不斷的重放著同一件事情直到做好為止。 如果自己大鬧了婚禮,壞了居陽子的夢,他會不會就此清醒?練君和不確定,這幾日居陽子都在他身邊陪他一起丈量婚服,牽著他的手與他許諾說以後會對他好一輩子,說要永遠陪著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委曲。 可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練君和要的是居陽子與他一起生活在外邊的繁花世界,而不是困於這一方天地自欺欺人。 成親那天,煉仙門內一片喜氣,煉君和他穿著喜服與居陽子拜堂,在居陽子的認知中,練君和嫁與他就該穿著新娘的喜服,或許是因為他本就接觸人間事少,因此只能照著自己認知中的印象給對方穿上女裝。 這讓練君和很別扭,當司儀喊到夫妻交拜的時候,練君和不動,居陽子感到困惑,司儀又喊:「夫妻交拜…」可是練君和還是不動,賓客開始竊竊私語,似乎有些sao動,可更多的是麻木的鼓掌聲。 「夫妻交拜…」司儀又喊,練君和依舊沒有動作,居陽子他有些茫然。 「君和?」居陽子呼喚了一聲。 「師父,你真要與我永遠困在這一方天地中嗎?若真是如此,我不嫁?!咕毦退话殉兜袅思t蓋頭,走上前捧著居陽子的臉:「我不要一個只會躲藏在自己心魔結界中的夫君,若是你真想成為我的伴侶,那就將心魔殺了,帶我出去?!?/br> 才剛說完,天地似乎開始動蕩,周邊的景物頓時宛若飛沙走石的消失不見,居陽子他下意識將練君和護在自己的懷抱之中,一瞬間二人又落入漆黑之境,黑暗中有人在低喃。 「是你負我,是你枉為人師,是你只顧自己的私心而薄待於我?!鼓鞘蔷毦偷穆曇?,一聲聲都宛如指控,不斷的割裂著居陽子的心。 「你給我閉嘴!正主在這,你這假的給我閉嘴!」練君和一陣怒吼,打斷了那聲聲幽怨的指控,可是聲音還在繼續,他趕緊握住居陽子的手,認真地對著他道:「我不恨你,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居陽子似乎被他所為給震驚,他看著練君和告訴自己,他不恨,他不怨,他輕聲地開口,討要著那易碎的答案:「你…不恨我?」 「一點都不恨,師父待我很好,我喜歡您、敬重您…」練君和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又繼續說:「我也愛您,我知道前生發生什麼事情,也知道一切您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可是今生不一樣了不是嗎?」 居陽子他撫著練君和的眉眼,任由那些怨恨的話語在耳邊撕扯,卻半點都撼動不了他的心,因為他所愛之人已經親口說了他想聽的答案。 「師父,殺了心魔,待出去之後,要娶…再行分說?!?/br> 練君和他脹紅臉,幾乎是賭上一切的對居陽子告白,終於心魔因為他這句話發了狂,化成了恐怖的巨大黑影朝著兩人襲來,一邊還在嘴上說著怨懟:「是你害死了自己徒弟,是你聽信了讒言,是你害他一輩子都被人唾罵不得安寧,你有什麼臉說要贖罪,居陽子你不配!」 但是僅在一瞬間他就被斬成了兩半,居陽子他大部分時間不喜歡出手,因為他一出手山川盡裂、風云變色,就算是現在也不例外,結界隨著宿主恢復清明以後盡數破除,練君和這才看見了外頭的情況,傅裴語雙眼血紅,臉上全是擔憂的佇立於掌門身側,恨不能及時陪伴在他身邊。 映入眼簾的還有被硬生生斬成兩半的山峰之巔與大地,而傅裴語他雙眼血紅,像是在外等候許久,可是尷尬的是練君和此時此刻被居陽子抱在懷中,而且兩人還身著喜服。 尷尬了,這是什麼樣的修羅場。 「你方才所言之事,可有絲毫謊言?」這是居陽子在問著練君和:「你說我若是在外求娶,你會答應?」 僅在瞬間,傅裴語就打斷了他的問話,硬生生地將他奪到自己懷中:「師父好像不知道有先來後到這回事,師兄是我的?!?/br> 「你前世害過他,今生為何不放他?」 「我高興、我樂意、我喜歡他?!?/br> 居陽子跟傅裴語再度爭鋒相對,這對前世的仇人幾乎是紅了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來,最後是異口同聲地問:「君和(師兄),你選誰???」 「我…」 「大師兄!」楚萌萌這時很快地打斷了這樣的場面,直接撲進練君和的懷抱中,哭著對他說:「大師兄我擔心死你了,你怎麼硬闖師父的結界內,我都以為你跟師父要出事了?!?/br> 「萌萌,你真的是我的救星,大師兄最愛你了!」練君和他抱起楚萌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開玩笑,誰待著誰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