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身世離奇的主角
“哥哥……” 男孩稚嫩的哭聲把他從夢中喚醒,江璧西睜開眼,抬手擦掉順著太陽xue流進頭發里的淚水。穿越來人類社會十四年了,他仍然在做這個夢,一個沒有影像只有聲音的夢。在夢里,與其說他聽到,不如說這個聲音是直接從他心底響起來的,小男孩絕望的哭腔緊緊攥住他的心臟,聽起來就像是——被拐賣了掙扎著向他求助,或者他才是那個被拐賣的人,小男孩因救不了他而哭泣。 可是,江璧西怎么也想不起來這個聲音屬于誰。 他來地球時才三歲,對蟲族社會本來就沒多大印象,還遺失了部分記憶。蟲崽還在蛋殼里就能知曉很多關鍵信息,他記得蟲族雄尊雌卑的社會現狀,記得本該從他胸口蔓延出去的瑰麗蟲紋,記得雌蟲展開后遮天蔽日的骨翼,可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他不記得雄父和雌父,也不記得那個聲嘶力竭呼喚自己的男孩。 不過,江璧西很快恢復過來。這十四年來的每一天,他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傷感沒什么意義。因為他回不去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像一個童話,可現實不是童話,現實是,他只是個在過暑假的高中生。 他伸個懶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他試圖握緊的手中滑下。他抬頭去看,隨著視線對上屏幕里那個家政機器人的臉,記憶開始回籠。 啊……他昨晚捏著這張宣傳單手yin來著。 人類社會的科技水平遠不及蟲族,這點江璧西可以肯定,因為人類對如何離開地球仍然毫無頭緒,蟲族的超光速引擎已經將半個星系納入了自己的版圖;可要論享受,幾乎能跟斯巴達勇士相媲美的蟲族就望塵莫及了。而在人類的所有發明里,江璧西最喜愛的,就是機器人。蟲族早在數百年前,科技剛起步時,就嚴令禁止對類蟲機器的研究,這項發明對他來說既新穎又熟悉,雖然他從不承認,但強大、可靠又順從的機器人,比人類更像他的親族。 在所有機器人型號里,他最喜歡的是HS-217,一款男性外觀家政機器人。其實這個型號賣得并不好,是機器人公司為了應付男女平等的法條被迫推出的,盡管設計師賦予了他陽光般的金發和過于溫順的神情,人類還是更喜歡女性外觀的家政機器人。他的金發也沒能討好到顧客,在黑發黑眼的土地上,這個發色只讓他更受排斥。 江璧西不在乎。蟲族的發色五花八門,天生的藍發、紫發都很常見,機器人頂著一頭陽光,第一次出現在電視廣告上時,就把光灑進了他心里。這款機器人推出的幾天后,江璧西在和對方的春夢里迎來了首次夢遺。也許是他有了過厚的濾鏡,機器人并不女性化的容貌在他眼里漂亮得過分,那股子溫順的神態里好像也摻著一絲媚意。全自動化的人類社會仍然擺脫不了街邊派發的小廣告,只不過廣告單的材質如今變成了玻璃屏幕,彩色印刷也變成了循環播放的3D高清視頻。屏幕上從機器人左下方往右上移動,最后定格在臉部特寫的鏡頭,成為了江璧西對著手yin好幾年的素材。 而他也不只是在用下半身喜歡這個機器人。不精蟲上腦的時候,他看著那張溫順的臉,總覺得里頭藏著點憂郁。這種憂郁讓他很敬畏,使他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只把機器人當成——機器人。這個機器人看起來像一個人,而且像一個他無法觸及的人。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江璧西的癡夢,他條件反射般抓起廣告單藏到枕頭下,欲蓋彌彰地挺直脊背面對擰開他房門的女人。 “媽讓我喊你起床吃飯?!迸苏f這話的時候還面無表情,只是每日例行公事,但視覺殘影接收并消化了他剛剛倉促的舉動后,女人像是突然起了興致,換上了一副揶揄的表情: “我不建議你把手yin的意yin對象藏在這么明顯的地方,媽等下打掃你房間的時候,你年輕的生命就會宣告終結?!?/br> “姐!”作為十七歲的人類小男孩,江璧西多少還是會感到羞赧,他帶著泛紅的耳朵和臉頰,成功把女人瞪視了出去。隨著房門再度閉合,他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皺起眉頭。 他的家人就是他這具身體的家人,他的爸爸mama從三歲起就是他的爸爸mama,人類家庭對待他無可指摘,只有一處不好——在這個幾乎完全科技化,機器人可為一切事宜代勞的社會里,他的父母卻是堅定的反機器人主義者。別的小孩從出生起就被至少三個機器人環繞,成長過程中還能數次更換新的型號,而他連手上這張珍貴的廣告單,都是費勁了心機,失敗十幾次以后才偷渡回家的。HS-217剛推出那年,他抱著僥幸心理哭著鬧著、軟磨硬泡了無數次,最終絕望地意識到,在他經濟獨立之前,絕無可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HS-217。但同時,他也清楚,以機器人那點可憐的壽命,HS-217未必能活到他經濟獨立那天。實際上,這個機器人現在已經快要退出市場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來挽救。 吃過早飯后,江璧西照例申請騎車出去找朋友打球。他的人類母親對兒子在夏天最熱的日子里堅持要待在露天下感到困惑不解,其實要有選擇,江璧西自己也寧可吹著冷氣在家打游戲,可是家里沒有機器人。他要想見到一個HS-217,只能在大街上碰運氣,而他的運氣——或者說這個金發機器人的運氣并不好,一款本就銷量慘淡又過了售賣黃金期的過時機器人,哪里會這么容易讓他在街上碰到呢?整個暑假,他就只見到過一次,在馬路對面看到了扔完垃圾正在回家的金發背影。機器人脊背微彎,穿著不算新的襯衣,看起來…讓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可這個機器人是他性啟蒙的導師,是他自初識情欲至今唯一的幻想對象,那種不舒服很快被他拋諸腦后,他仍然每日上街巡游,尋找著某樣他自己都不完全確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