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仄說完這句話后，明顯地看到林璟眼里浮現怒意。

    林璟怒極反笑：“林煙仄，這五年我就算養只狗都養熟了?！?/br>
    你怎么我就養不熟呢？

    林璟看著面前這張臉，想到第一次見到林煙仄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跪在自己面前。

    警察指了指他的方向，然后漂亮的男孩子眼睛一亮，就這么沖進雨中，等著他給自己開門。

    他打開車門，林煙仄便噗通一聲跪下來。

    “哥…你帶我走吧，我知道你是我哥，我愿意幫你做任何事！”

    林璟早晨便被外祖母叫回祖宅，林璟到時父親也在，林璟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小自己五歲，是林騏年早年欠下的風流債，羅苑不認林煙仄的母親，自然也不認林煙仄。

    林煙仄母親曾經是個模特，仗著漂亮與當時還有家室的林騏年糾纏，林騏年婚內出軌，林璟母親當時身體已經出現問題，受了刺激后沒多久便走了，外祖母羅苑欽定的兒媳因林騏年的情人而死，羅苑大怒，這些年沒給林煙仄母子倆一天好過。

    林璟母親生下他后身體便一直不太好，精神也有些問題，一個人住在療養院里，林璟一年到頭都沒見過父親幾次，與父母關系淡薄，羅苑疼愛孫子，林璟尊重祖母比尊重自己父母多一些。

    羅苑往林騏年臉上扔記者發到網上的照片，其中一張飛到林璟腳下，他撿起來，照片里女人尸體被雨水泡得發白，瘦弱的男孩跪在旁邊，臉色比尸體還白些，估計是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拍自己，呆呆地看著鏡頭。

    那個眼神林璟到現在都還記得。

    林璟為自己那一次的心軟付出了代價。

    雨水飄進車里，林璟半邊身子都被打濕，林煙仄跪在車邊，全身都濕漉漉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蓄滿水的池子，一晃就看到里面的水光。

    林璟遞過去一只手，林煙仄明明跪在雨里，整個人卻突然變得光亮，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住了林璟遞過來的手。

    ——柔軟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腕，林煙仄的瞳孔因為窒息而失焦，如同沒有靈魂的精致玩偶一般說不出話，只能看著林璟。

    林璟猛地松手。

    林煙仄倒地，急促地呼吸著，肺部生疼。

    窒息的感覺實在太痛苦，林煙仄咳了好久才感覺好受一點，生理性淚水不受控制，一滴滴落在地毯上，被吸進去，林璟坐得很直，一動不動。

    林煙仄的嗓子刀割一般生疼，聲音也變得沙啞，他紅著眼看向高高在上如神砥一樣的林璟，他的哥哥：“因為你要結婚?！?/br>
    林煙仄知道自己又哭了，他帶著哭腔，明明知道林璟沒錯，他卻好像被欺負了一樣看著林璟：“我不能看著你結婚……”

    林璟蹙眉，不知道林煙仄為什么突然發作：“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結婚關你什么事？林煙仄？”

    林煙仄死里逃生，大腦因為缺氧而不能夠清醒反應，他下頜還殘留著林璟下了死力留下的青紫痕跡，他往前一撲，揪住林璟衣領，整個人往上，全身的刺都立了起來，遍布血絲的眼睛盯著林璟，如同一只被逼到絕路的困獸，把林璟看得一怔。

    “那我要走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要我了，我走還不行嗎？！”

    沒有人敢這樣抓著林璟的衣服和他說話，林煙仄盯著林璟眼睛，慢慢往下移，停在林璟嘴唇上。

    林璟的嘴唇很薄，他們都說薄唇的人絕情，林璟也的確絕情，林煙仄笑了笑，松開林璟，林璟抓著他的手一拽，林煙仄便被拉到他懷里。

    “我什么時候說不要你了？”林璟好像明白了什么，手指輕搭在林煙仄脖頸，安撫性地輕揉兩下，“我要結婚跟我不要你有什么關系？蠢貨?！?/br>
    林煙仄疲憊地閉上眼。

    林璟問：“這就是你離開的理由？”

    林璟知道林煙仄眼里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羅苑沒把他當孫子看待，林騏年看到林煙仄就想到自己不太光彩的事情，根本不會搭理他，只有林璟把他好好養著，他便尤其依賴自己一些。林璟認為林煙仄是覺得自己結了婚便會慢慢冷落他，所以他才會鬧這么一出。

    林煙仄的臉貼著林璟外套，他知道林璟還是不明白，但他已經懶得計較這些了。

    不是無所謂了，是隨便吧，反正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

    林煙仄說：“是?！?/br>
    林煙仄還在跪著，上半身被林璟抱在懷里，林璟指腹輕按在他的眼下，把他的眼淚擦干凈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很溫柔，像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那是羅苑給我安排的未婚妻，她這些年來一直派人盯著我，她手上有一些能夠威脅我的東西，我要拿到它，就不能忤逆羅苑的意思?！?/br>
    “這兩年我已經把羅苑的勢力清洗干凈了，她現在干涉不了我?！?/br>
    林璟把林煙仄抱起來，放到床上，打開備用醫藥箱，從里面取出祛瘀藥膏，把林煙仄的下巴抬起來給他上藥：“回去就跟她取消婚約?！?/br>
    林煙仄白皙的脖頸上留下兩道青紫痕跡，林璟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估計嚇壞了小孩，上完藥看到林煙仄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你先休息，晚一點我來接你下船?！?/br>
    林璟離開房間后，林煙仄才有些反應，身體往下滑，縮到了被子里。

    林璟是不會明白的。林煙仄想，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璟還以為自己是因為對哥哥的感情所以才無法接受他和別人在一起，覺得他跟別人在一起，自己就會被拋棄。

    但是他真的沒辦法看著林璟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了。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嫉妒、羨慕、悲傷、歡樂。他是完整有著這些鮮活的感情的一個人，而這些感情全部都凝聚在一個人身上時，林璟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牽動他過于激烈的反應，林璟如果對別人好一點林煙仄就嫉妒，林璟不回家看他他就難過，要是能待在林璟身邊，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開心。

    林煙仄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待在林璟身邊，自己離發瘋也不遠了。

    ·

    “你喜歡你哥？”在他把那批貨的信息告訴給連詔的時候，連詔問他為什么要背叛林璟，林煙仄覺得自己都下定決心要走了，那告訴給連詔也沒什么，反正連詔是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對，我必須要離開他，才不會每天都想著怎么弄死接近他的那些人?！?/br>
    連詔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聲，給林煙仄遞了一根雪茄，拍拍他肩膀：“我理解你，但是你就這么一走了之？我可以幫你些更好的，比如給林璟下藥，或者幫你殺了接近林璟的那些女人?！?/br>
    “不需要?！绷譄熦普f，“他給了我新生活，我這樣太不厚道，我自己消失就行?！?/br>
    連詔露出可惜的神色：“愛是對的，為愛做任何事都是對的。你得到林璟后，他遲早會理解你，過程嘛，做一些錯事沒有關系，只要結局是自己想要的就行?！?/br>
    連詔循循善誘，以為自己說服了林煙仄，但林煙仄最后還是苦笑著說：“抱歉，我做不到?！?/br>
    林煙仄縮在被窩里，想到這里，還是只?？嘈?。

    這種感情算什么呢？林璟又不愛他，他做這些有什么用？

    連詔不知道，他怎么能夠傷害林璟？他是不會傷害林璟的，林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林煙仄的神，他帶著林煙仄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就算是要逃，他做的也是給林璟帶來傷害最少的一件。

    少得林璟都懶得跟他計較。

    林煙仄睡了一覺，醒了之后便有人送來衣服和飯菜，林煙仄換了衣服吃了兩口飯，便被帶下船，上了車也沒見到林璟，林煙仄問司機：“林璟呢？”

    “林先生跟連先生還有事要談，讓您先去酒店?！彼緳C是當地人，說話帶著口音，聽起來很滑稽。

    “哦?！绷譄熦茟脩玫?，沒什么興趣。

    “林先生還要在江城待一個月呢，說是找人帶您在江城好好玩玩，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盡管說就是了?！?/br>
    林煙仄想了想，問：“紅燈區好玩嗎？”

    “瞧您說的，本國的紅燈區可是世界聞名的，您回頭找林先生說一聲，肯定有人帶著您玩個夠?！彼緳C似乎是懂行的，說起這個明顯激動起來，一路上跟林煙仄介紹了好幾種紅燈區玩法，林煙仄相信若不是還橫著個林璟，司機下一秒就能夠拐彎把他帶過去。

    “他不讓我亂搞，臟了他就不要我了?！绷譄熦颇麘Z了，看向窗外，“可惜了?！?/br>
    林煙仄到酒店沒多久，林璟便回來了，他進門便看到林煙仄坐在窗前發呆，林璟走過去讓林煙仄抬起臉，檢查他脖頸的淤青消了一些，林煙仄又變得很乖順，跟之前一樣，林璟很滿意，摸著林煙仄的腦袋問他：“我聽阿坤說，你想去紅燈區玩玩？”

    “是啊，”林煙仄故意說，“T國的紅燈區世界聞名，早聽說這里佛色并存，想體驗一下皇帝浴行不行？”

    林璟笑了聲：“行啊，讓阿坤帶你去吧?！?/br>
    林煙仄想要看到的反應林璟一點也沒有給他，林煙仄低落下去，躲開了林璟的手，“算了，那些妓女不干凈?！?/br>
    “找個干凈的還不簡單，久別重逢，這是你提的第一個要求，我還能敗了你的興致嗎？”林璟字字帶刺，像是故意激他似的。

    林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煙仄不去倒有些下不來臺，他支吾了兩聲，便說：“去就去?！?/br>
    誰怕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