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沉近日有些沮喪。

    原因無他，他覺得自己好像太無趣了。

    萬劍山的教育都是些靜心明志的課程，所以門派弟子大都沒什么表情，他從小受劍尊教育，也長成了個淡然冷靜的模樣。

    他本來也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但是和衛舟在一起后，他就覺得有些遜色了。

    衛舟行事自由灑脫，總是一副愛笑的模樣，萬劍山的弟子們一開始還對他有些成見，相處下來，發現他其實很好相處，到現在每次一來，就總能引來一圈后輩圍著和他打招呼。

    每次他去接對方的時候，衛舟從人群里抬起頭來，見到他，眼睛笑成了月牙，走過來牽他的手。

    他好可愛。

    陸霜沉合上手里的話本，封面上寫著偌大的幾個字：。

    雖然他和衛舟還沒結道侶契的程度，但是提早看看也是好的。

    但上頭說，性格古板的靈修很容易被嫌棄。

    陸霜沉臉色有些難看。

    他和他的戀人只相差四歲，對方卻比他成熟得多，尤其是在人際交往方面，在戀愛后尤其明顯。對方會無意識的照顧他，記住他的習慣和喜好，有時候他處理事物忙了，抬起頭來，案上已經放了杯他愛喝的熱茶；有時候對方出去玩了，會順帶給他捎些甜點；他安全感不夠，總愛抱著對方，衛舟也不會說些什么，只是調整姿勢在他懷里枕得舒服些。

    他總感覺自己要被對方的體貼寵壞了。

    陸霜沉也不是沒有努力變得有趣過，他知道衛舟會經常出去街上玩些游戲，就跟著對方去體驗過，但像紙杯猜球這種游戲，對他來說實在是過于簡單。

    老板已經滿頭大汗，桌上滿滿一排杯子隨著手上的動作晃成了虛影。

    他一眨不眨：“球在最右邊?！?/br>
    杯子打開，里面果然有一顆紅球，已經是第二十勝了，衛舟忍不住問他：“你真沒調動靈氣？”

    靈修調動靈氣后對事物的感知會敏銳許多，他們靈修和普通百姓游玩時都會自覺停用，陸霜沉搖搖頭，乖巧回答：“劍修都需要鍛煉眼力，師尊從小就教我用劍刺葉子，所以我的視力很好?！?/br>
    這個攤子是待不下去了，衛舟又帶著他去了別處，隨著陸霜沉押哪哪勝、抽獎全中，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在老板發飆之前把對方拉到角落里，語重心長地讓他以后少來這種地方玩。

    陸霜沉雖然不太懂，但也知道自己好像搞砸了，只好有些委屈的點點頭。

    和對方玩游戲不行，他也試過給對方送禮物，他這些年來遇到過不少機緣，儲物囊里也塞了許多靈器，衛舟收到的時候也會笑著說謝謝，然后親一口他的臉頰，但是日常還是習慣用那些毒針暗器，基本上沒拿出來用過。

    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讓對方開心。陸霜沉有些挫敗，整日灰溜溜地跟在戀人后頭，衛舟察覺他心情不好，湊過來問他：“怎么了？”他抱著對方，熟悉的草藥香氣讓他舒緩了些，悶悶答：“沒什么?！?/br>
    衛舟問不出話，就只好由得對方像個樹袋熊一樣黏在他身后。

    回憶完往事，再低頭看看書上明晃晃的那行“容易被嫌棄”。陸霜沉抿了抿嘴，心里警鈴大作，忙不迭地翻閱起補救的方法來。

    衛舟覺得他的伴侶近日好像有些奇怪。

    他知道陸霜沉曾經被他拒絕了兩回，到現在還有些不安，他心里也有些愧疚，平日里就多照顧著些，希望把人養熟。

    對方本來已經有了逐漸放松的狀況，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么又緊張了起來，看著他的時候眼神有些委屈，但是問了又左顧言他，他有些無奈，只好想著找個機會撬開對方的小心思。

    工作結束后，他照例去辦公樓里找陸霜沉，打開門，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

    他抓住一個路過的弟子：“你們劍尊呢？”

    “劍尊今天好像提前結束工作了，急匆匆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br>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終于有一天他逮到了正準備出門的劍尊。

    “去哪呢？”

    陸霜沉看見他，下意識上前環住他的腰身，聽到這話，身體一僵，眼神飄忽：“有些事情?！?/br>
    衛舟戳戳對方的臉：“不能告訴我？”

    陸霜沉從不對他撒謊，埋首蹭了蹭他的脖頸，有些謝罪的意味：“過幾日你就知道了?！?/br>
    衛舟問不出話，也就由他去了，只是一段時間沒見到對方，心里還是有點郁悶。

    過了幾日，一向寧靜的萬劍山忽然變得有些熱鬧，弟子們三兩的聚在一起聊著些什么，臉上都是雀躍之色，衛舟有些好奇，逮了個比較面熟的弟子：“大家都在討論什么？”

    那弟子平日也被投喂了不少零食，見到他很高興，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打開了話匣子：“左護法早，今天據說是百姓們慶典的日子，晚上會放煙火，還有什么節日街的，我們都在商量著一起去玩呢?！?/br>
    “噢，這樣啊，謝謝你?！毙l舟點點頭，把人放了回去。

    天色漸晚，山腳下的城鎮們亮起了煙火的顏色，衛舟本來想拉著陸霜沉一起去逛逛，但又是沒找到人，只好自己去了。

    街市里很熱鬧，年輕的男女們有說有笑的從他身邊走過，衛舟也跟著弟子們一起去河邊放了燈，又買了串糖葫蘆，他吃不得太甜的東西，咬了一口，被白糖齁得有些發麻，只好拿著走了一路。

    熱鬧的人群顯得他更形單影只了，衛舟覺得沒什么意思，就打了聲招呼離開，去了常去的茶館，在空曠的二樓圍欄邊看著底下的小孩們嬉笑著在玩煙花。

    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手里的糖葫蘆，那糖還是太甜，但他心情郁結，也懶得管那么多了。不久后，樓梯傳來吱呀的聲音，應當是有游客也上來了，他沒回頭，只是自覺又往角落里縮了縮。沒想到卻是落入了熟悉的懷抱里。

    “衛舟?！?/br>
    他有些驚訝的抬起頭，臉上有些落寞的神色還沒脫去，有些懵懂委屈的望著對方。陸霜沉心頭一酸，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冷落了戀人，安撫的親了親他的臉頰。

    “給你的禮物?！?/br>
    他手心攤開，露出一只小小的陶偶，衛舟接過來打量，是一只呆頭呆腦的老虎，模樣像極了對方的靈獸。

    “你做的？”那物件做工有些粗糙，他忍不住拿著在手里把玩了一會。陸霜沉見他臉色和緩，有些高興，嗯了一聲。

    衛舟這下是真的轉憂為喜了，笑了起來，亮閃閃的眼睛看著對方：打趣道“劍尊怎么突然會哄人了？”

    陸霜沉臉頰有些發紅，實話實說：“看話本學的?！?/br>
    他拿著糖葫蘆，不好動作，就塞給了對方，又從后者懷里扒拉出那本翻的皺巴巴的，翻開目錄一看，對方居然還很認真的在幾條前頭做了個記號，大概是覺得可行，衛舟定睛一看，第一條：如何在床上讓道侶說真話。

    他眼皮一跳，猛然想起了在咸陽山莊里的回憶，視線繼續往下掃：道侶會心動的十種禮物。

    “……”衛舟一陣無語，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覺得戀人笨拙又可愛。陸霜沉被他笑得臉更紅了，但還是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問他：“喜歡嗎？”

    衛舟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沒回答他：“這么長日子不愿意見我，你應該做了不止一個吧？”

    對方看他期待的模樣，只好用環著他腰的手拿著糖葫蘆，另一只手在懷里摸索了一會，翻出一些失敗品，有的做的前后肢不一樣長，有的虎頭捏得奇形怪狀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衛舟這會是真的笑倒在對方懷里了，他靠在對方胸前，笑了好久才止下來，眼里還帶著淚花，他抬起頭，看著對方有些困窘但又溫柔的神情，沒忍住湊上前去啄了一口，淺淺地印了一個糖葫蘆味的吻。

    “我很喜歡?！彼烟张级际掌饋?，溫柔地牽起對方的手十指相扣，笑意盈盈：“現在可以陪我一起去逛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