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得和他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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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你醒啦?”愛人清亮的聲音在耳畔呼喚,亨德里克睜開眼,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之中——朦朧晨光從白色的薄紗窗簾中透入,籠罩在范倫汀的身上,青年正用胳膊撐著臉頰,綠瞳里泛著瀲滟的光,神情一如既往的溫柔。 “范倫汀,你不是……?” “是什么?” 亨德里克困惑地支起身體看向四周,他們還躺在窄窄的行軍床上,兩個人從上到下都貼在一起,周圍的陳設簡樸乃至簡陋,他明白過來——這里不是皇宮,而是萊克星頓的小樓。 “你沒走?” 范倫汀撲哧一笑:“我干嘛要走?這是我們的家呀” 他用手背貼了貼亨德里克的額頭:“亨利,你不是發燒了吧?怎么一早上就說胡話?” 亨德里克猛得捉住他的手,在紅發青年愕然的眼神中與他十指交握,指尖觸到他絲緞般的肌膚,心才落到原處:“沒事,大概是我做了個噩夢吧?!?/br> 范倫汀彎起眼睛,唇間溢出輕笑,湊過來蹭蹭他的鼻尖,再吮吸他的上唇,趁他喘息的時機,舌頭探入他的齒間,與他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 難耐的欲潮洶涌而至,從下腹燒到四肢,甬道分泌出熱液,正是情熱的前奏。 亨德里克的喘息愈發粗重,指尖插入青年晚霞般的長發,按著范倫汀的后腦引他壓向自己…… “亨利!亨利!”另一個急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紅發年輕人的身影登時消失了,只留他一個人,周圍的景象登時變得可怖起來,一下是槍林彈雨,一下是血雨腥風,哭喊從黑暗的虛空中幽幽傳來,他想掙脫,想逃離,卻像是被鎖鏈捆了無數道,只能渾身虛軟地癱在床上,不知在這些幻影中掙扎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才逐漸清晰了起來。 “海倫?”他掙扎著撐起身體。 女公爵俯身靠過來握住他的手,美麗的臉龐泛著憂傷:“亨利,你總算醒了?!?/br> “你怎么會在這里?”皇帝朝女公爵發問,惱怒的目光卻投向侍立在她身后的威廉和梅塔特隆。 “我若不來看你,你是不是準備繼續隱瞞下去直到事情無法挽回?” 皇帝,盡管蒼白虛弱,依然語氣堅決:“這是我的私事?!?/br> “私事?”海倫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你是皇帝,你的健康可不是私事!” 亨德里克把手從母親的手中抽離:“我自有我的計劃?!?/br> “什么計劃?”女公爵冷哼了一聲,“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昏倒在書房里?” 眼看兩個人就要爭吵起來,一道聲音及時插入:“陛下,海倫女公爵,二位最好都克制一下,皇帝陛下剛昏迷了一天一夜,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信息素風暴了?!?/br> 原本是絕對禁地的寢宮迎來了又一名不速之客,這使皇帝感到自己就像是馬戲團的動物一般,正在被眾人圍觀。 惱怒引發的眩暈一波波侵他的大腦,讓他重又跌回了床鋪。 “梅塔特隆,是誰允許你通知別人?!” “陛下,”學者模樣的AI回答道,“當時您的情況非常危急,因此我才通知威廉請來了格蘭德博士?!?/br>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在主人有生命危險的時候,AI出于對主人的保護,可以違反主人的意志。 “亨利,”女公爵按住亨德里克的肩膀,口氣軟了下來,“求你,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體了?!?/br> “夫人說得沒錯,陛下,您確實亂來,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您可能會因為脫水和器官衰竭死在書房?!备裉m德博士補充了一句。 皇帝沉默了。 “我還有多久?” “三天?四天?我不確定,您最好在一切不可挽回前趕緊找個Alpha,這并不難,您之前也做到了?!?/br> 是啊,他的確做到了,他強迫范倫汀和他結了婚,讓他上了自己。 為什么同樣的事情,他不能做第二遍? “把腺體切掉?!被实鬯伎计毯笳f。 “如果切掉Omega腺體,再想留下健康后代的概率微乎其微,即使與另外的Omega結合有了孩子,也會患上致命的基因病,陛下,您真的要這樣做嗎?” 博士的話嚇得女公爵臉色煞白:“亨利,我不允許你這樣做!” “我已經有了約書亞作為繼承人,還需要什么其他后代?”皇帝沉聲道。 女公爵滿臉困惑:“等等,亨德里克,你什么時候……” “確實如此,夫人,”威廉替亨德里克解釋道,“陛下先前離開朱庇特時,腹中已經懷有小皇子,只是當時情勢復雜,才沒有告訴您?!?/br> “哦,他叫約書亞是嗎,那我的孫子現在在哪里?”一想到皇位已有了繼承人,海倫難掩喜色,也不再糾結亨德里克要手術切掉腺體的事情,更毫不關心兒子生下孩子的過程。 “這個……”威廉面露難色。 “母親,這不是你該干預的事情?!焙嗟吕锟松裆荒?,“你先回府邸,我保證,過幾天你就能見到約書亞?!?/br> 不管范倫汀帶著孩子藏到哪里去,他一定會把他們找出來?,F在正值關鍵時刻,他絕不能垮掉。 得到兒子的保證,女公爵終于施施然離開了。 亨德里克重又轉向格蘭德博士:“阿尼塔,我的手術安排在什么時候?” “陛下,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在你眼里,我是一個幼稚且沖動的人嗎?” 格蘭德博士在心底嘆了口氣,她清楚皇帝的決意沒有回旋余地。 “手術之前得先用大劑量的藥物抑制Omega腺體的活性,順利的話,整個過程大概四到五天?!?/br> 皇帝如羅馬人一般堅毅的腦袋輕輕一點:“就這么辦吧?!?/br> …… 范倫汀在飛船餐廳的吧臺前遇見了杰西卡。 金發女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面前,然后塞給他一杯長島冰茶:“約書亞睡了?” “嗯,好不容易哄睡了?!?/br> “小孩子可真有能量啊,哭都能哭這么久?!苯芪骺ㄕ{笑了一句。 “是啊?!狈秱愅@了口氣,“不能怪他,是我們做父親的不好,讓孩子傷心了?!?/br> 杰西卡寬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第一回做父親,別太苛責自己,他會理解你的?!?/br> “是嗎?”范倫汀苦笑一聲。 “說起來,約書亞,是他生的?”她很清楚范倫汀是個純純的Alpha,絕對沒有生孩子這個功能,但公爵生子這件事情又太過離奇。 “嗯?!?/br> “真不容易,他竟然愿意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苯鸢l女人感慨了一句。 “亨利為他受了很多苦,要不是莫娜醫生,沒準他就……”分娩那天的情形又回到他眼前,范倫汀頓時心生愧疚——亨德里克才是約書亞真正意義上的“生母”,擅自從他身邊奪走孩子對他不公平。 心中的天平搖擺不定,范倫汀只好轉頭向老友求助:“杰西卡,我真的做對了嗎?既沒有考慮約書亞的感受,也始終沒有和亨德里克好好談談……” 杰西卡也跟著嘆了口氣,世上沒有非黑即白的事情,誰又能把感情這團亂麻一一縷清呢? “你和那位公爵之間的事,只能由你自己決定,但我不得不提醒你,約書亞身上流著卡里古拉的血,他是皇室的繼承人,除非你帶著孩子去未經開墾的荒星過隱士的生活,不然你們隨時都會有泄漏身份的危險?!?/br> “你說的對?!狈秱愅∴哉Z道,“可是我……” “要不這樣吧,偶爾也迷信一回,”杰西卡從胸前取下徽章,“正面是回朱庇特,反面不回去,讓天父來替你做決定?!?/br> 范倫汀沒說話,綠眼睛盯著那個金色的徽章,杰西卡一下把徽章彈到半空,可惜她接物的技術不怎么樣,徽章落在地上咕嚕嚕滾到柜臺底下去了。 金發女人懊惱地嘖了一聲,趴到地上伸手去夠那枚徽章。 就在杰西卡掙扎著掏徽章的時候,范倫汀腦海里忽然有個聲音冒了出來。 我得和他有個了結。 說來也怪,這個念頭一起,身體里那股叫他坐立不安的焦躁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謝謝你,杰西卡!”他猛得從吧臺椅上站起來,抬腳往外。 “不謝?!苯鸢l女人沖他的背影擺擺手,轉回去又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范倫汀一路沖進駕駛艙,高喊道:“漢克!漢克!” “怎么了范倫???”老機械師不緊不慢地回頭。 “我想好要去哪了!”他身上的低落猶豫一掃而空,整個人煥發出興奮的光芒。 “哪?”漢克把擱在儀表臺上的腿放了下來。 “我要回朱庇特!” 漢克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你是不是偷喝了我的寶貝威士忌?我都說了那玩意度數很高不能隨便喝!” “我沒說胡話,也沒喝你的酒?!?/br> “我持保留意見?!睗h克嘟囔了一句。 “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亨德里克談一談!” “你還說你沒喝醉!你不怕他把你撕碎吞了?”漢克在軍部呆了很多年,也和亨德里克打過照面,據他所知,皇帝可不是一個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人。 “就算他要殺了我,”范倫汀說,神情很堅決,“我也不會后悔?!?/br> 他總是身不由己,總是隨波逐流,可這一次,哪怕亨德里克已經選擇了阿貝爾,他也要他親口說給他聽! “好吧好吧?!睗h克舉起雙手,“我只負責把你送到地方,別的我一概不管?!倍颊f越漂亮的女人越瘋狂,看來男的也不遑多讓。 溫莎區,皇宮。 會客室內低氣壓盤旋,皇帝一臉不悅地注視著格蘭德博士。 “阿尼塔,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陛下,抑制劑效果不佳,我建議您取消明天的手術,趕緊去找個Alpha,不然會有生命危險?!?/br> 皇帝皺眉的表情顯然并非贊同。 “您是不是一直私自在加大抑制劑的劑量?” “是?!焙嗟吕锟死涞爻姓J了。 格蘭德博士又一次因他的固執而感到深深的無力:“我之前告誡過您,抑制劑不能濫用,我已經給你上了三倍劑量,但你的信息素水平還是波動得厲害,達不到手術要求?!?/br> 亨德里克回以緘默。 格蘭德嘆了口氣:“我不明白您在堅持什么,只要您一聲令下,光溫莎區就至少有一百名健康俊美的貴族青年可以為您獻身,雖然比不上那位的美貌,但作為Alpha信息素的供體也是綽綽有余了?!?/br> 博士的話語耿直且刺耳,皇帝臉色一白:“你覺得我是為了他?” “難道是為了您的尊嚴嗎?”她不明白亨德里克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他真要是個把alpha的尊嚴看得高過一切的人,當初也不會和范倫汀結婚,還生下約書亞了。 亨德里克不悅地警告:“不要覺得我們是老朋友,你就什么話都可以說?!?/br> 博士立刻毫不客氣地反駁:“要不是為了陛下您,我還在享受快樂的退休生活呢!費了這么多力氣,病人根本不配合,到頭來,連句實話也不讓人說! 皇帝的身體即將徹底崩潰,范倫汀卻遲遲沒有現身,就只有兩種可能,要么范倫汀死在了卡利斯托的襲擊中,要么他們分手了,范倫汀不愿意幫這個忙。 在她看來,后者才是更為可能的那一個。亨德里克這種性格,別人能受得了他才奇怪呢。 皇帝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沒有動怒:“回去吧阿尼塔,做好準備,明天的手術不會取消?!?/br> …… 載著范倫汀和約書亞的小型飛船降落在維克多利亞空港,空港的最高長官立刻將父子倆到達的消息上報給了皇宮。正在處理公文的皇帝很快下令召見,簽署文件的手都不曾有片刻停頓。 短短十分鐘之后,兩個人便坐上飛往溫莎區的懸浮車,在軍部的重重護衛下順利抵達皇宮。 懸浮車緩緩越過宮殿前方氣勢恢宏的廣場,停在了入口 皇宮的新總管,威廉,就像他第一次見到范倫汀時所做的那樣,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歡迎回來,范倫汀勛爵?!?/br> “歡迎回來,范倫汀勛爵?!彼砗蟮氖陶邆円哺卸Y。 范倫汀忙不迭將他扶了起來:“威廉,不要這樣見外?!?/br> “這是皇宮的禮儀,請您理解?!彼竦靥嵝逊秱愅?,說完,又向約書亞行禮,“歡迎回家,約書亞殿下?!?/br> “威廉爺爺,好久不見?!奔s書亞怯怯打了招呼,卻不愿放開抓著范倫汀褲管的手,他被著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這巨大的建筑怎么會是他的家?這么多人又為什么都盯著他看? 薩菲爾伯爵的城堡只是令他驚奇,而位于朱庇特的皇宮卻龐大到叫他恐懼,宮殿遮天蔽日,廣場大得一眼望不到盡頭,就連那象牙色大理石砌成的臺階,看上去都那么不近人情,踩在厚厚的猩紅地毯上,約書亞覺得自己都快要站不穩了。 范倫汀察覺到孩子的緊張不安,把他抱起了起來,輕輕拍打他的后背:“別怕,寶寶,待會你就能見到爸爸了?!奔s書亞乖巧地點頭,伸手抱緊了父親的脖子。 “陛下正在等您,請跟我來?!惫芗易隽艘粋€請的手勢,侍者們自動站到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范倫汀點點頭,隨他邁上階梯。 “威廉,亨利……陛下最近怎么樣?”上到皇帝套房所在的三樓,范倫汀終于忍不住詢問亨德里克的近況。 兩人的境況已大不相同,身份如此懸殊,他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陛下這幾日……”管家話說到一半又停住,罕見地面露猶疑,拿不準是否該提醒他。 “他不太好嗎?”范倫汀追問。 但主人的事情,作為仆人是不應該多嘴的,威廉很快恢復了往日的滴水不漏:“等您見到陛下,自然就知道了?!?/br> 他們腳步匆匆地穿過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從裝飾雅致的空置套房抄了捷徑,最終在皇帝套房前的走廊上停步。 溫莎區已是黃昏,血色晚霞從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中傾瀉而入,把白金二色的走廊染得通紅?,旇?、黃金、紅綠寶石以及其他范倫汀叫不出名字的寶石閃著輝光,夢幻又莫名使人心悸。 皇宮總管躬身行禮:“陛下下令,除非召見,所有人不得靠近套間,我只能送您到這里了?!?/br> 不得靠近,那誰來照顧亨德里克的起居?范倫汀不免心生困惑。他正想問威廉,就見套房的大門緩緩開啟,亨德里克站在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