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攤著素描紙，骨節分明的手握著筆，筆尖落在紙上，”沙沙”作響，游刃有余地畫出了一段頸。

    纖細修長，微微繃緊，整個截面透著一股潮濕的氣息，頸側留下一條隱隱約約的汗水經過的痕跡，畫得很細致，暗影對比下，整個畫面散發著曖昧的色情感。

    讓人看了不禁屏住呼吸，心跳兀自加快。

    顧漫用指尖擦過多余的部分，朝紙面吹了一口氣，吹走紙面上的碳粉。

    伸長胳膊從阿琳桌上扯了一張面巾紙，包著被碳粉弄得污臟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旋轉著擦拭，目光卻停在紙上的那段頸，細細看著，和記憶中的畫面進行對比，然后慢慢交疊，重合。

    顧漫看得有些失神了，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才將她從心流中抽出來。

    她轉向阿琳那邊，歪著腦袋看著她。

    阿琳將手機遞到她面前，朝她揚了揚下巴，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林書鈺?！?/br>
    顧漫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看到那張圖后，瞳孔驟然緊縮，起初代表心情愉悅的微微上揚的唇角也往下撇。

    阿琳看到顧漫這個反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似的，顧漫，不應該是這副表情吧，仿佛要吃人一般的讓人感到驚悚，她疑惑地想著。

    顧漫將紙巾丟在桌上，接過阿琳的手機。

    點進那張圖，是林書鈺。

    畫面也談不上什么構圖，亂七八糟的班級課間混亂場景，但是絲毫不影響觀看者欣賞林書鈺。

    右手撐著下頜，微微低垂了眼眸，對面伸來一只手，輕輕碰在她下眼瞼處。

    那只手，骨架纖細，明顯是女生的手。

    顧漫不斷放大縮小那張圖，手機像素不是很高，拍也是拍得匆匆忙忙，像是為了抓住這個瞬間，隨便聚了下焦就拍下來了。

    恬靜，柔順，乖巧，卸下了身上的棱角，柔和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除了那天林書鈺喝清酒，半醉了，顧漫才得以窺見卸下冷漠盔甲，柔軟的林書鈺。

    那人是誰？顧漫看著那只手，心里愈發暴躁起來?？僧嬅娉肆謺?，其他人都被打了馬賽克。

    “廣藤高嶺之花”

    她從那張圖里退了出來，圖片下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沒有過多的贅述，但在他們學校的論壇里，這便足以引起轟動了。

    顧漫沉著臉往下翻，心情愈發不爽了。

    “哇，這張圖的林神看起來好乖巧的樣子，樓主太會拍了?！?/br>
    “請jiejie正面up我，可鹽可甜的林神誰不愛？”

    “想給jiejie生孩子?！?/br>
    越往下看，顧漫的后槽牙便咬得越緊。

    “學姐康康我，我，我剛高一，我可以！”

    “滾，這些死姬佬，林神才不會喜歡女生?！?/br>
    “靠，誰配得上我們林神？”

    “隔壁市的蘇楠，蘇神?！?/br>
    “俊男美女，賞心悅目?！?/br>
    “這對cp我磕了！”

    “鎖死，鎖死?！?/br>
    顧漫一直往下刷，刷不到底，距離發帖時間短短半小時，已經堆了好幾千條留言。

    “靠！”

    顧漫低聲罵了一句，將手機隨手丟在桌上。

    “這些狗逼玩意都他媽不學習？盡在這玩手機?！?/br>
    阿琳撿過手機，顧漫摔了她手機她也不生氣。

    “畢竟大家都挺無聊的，這反應也正常?！?/br>
    前排聽見動靜的林許愿湊過來，好奇地看了看黑著臉的顧漫，又將視線移到王梓琳身上，大拇指朝后地指了指顧漫，怕王梓琳認不出似的，夸張地做著口語，“怎么了？”

    王梓琳朝林許愿露出了個神秘的微笑，朝她勾了勾手指，待林許愿將腦袋湊過來的時候跟她咬耳朵。

    “??？！”

    林許愿夸張地驚呼了一聲，講臺上的老師沉下臉，“林許愿同學，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人群中傳來幾聲竊笑，配合著老師嚴肅的臉色，足以讓人社會性死亡。

    林許愿擺著手臉上露出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沒事沒事，老師對不起?！?/br>
    他們這個班藝術生體育生多，家境都不錯，加上班上將近一半的同學壓根就沒打算在國內讀大學，學習方面，老師對他們的要求也沒別的班那么高，課堂紀律也松散一些。

    雙臂環胸，靠在椅背上，顧漫的眼睛烏沉沉的，盯著桌面上攤著的素描紙上剛畫出來的圖，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了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擊著，沉郁的眸子看著輸入框的文字，毫不猶豫的點了發送。

    之后她的指尖便有規律地在桌面上敲著，直到口袋傳來一聲震動才戛然而止。

    在下課之前，這條帖子被刪了，順帶的，跟林書鈺相關的所有內容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凈，那些只敢在網絡上意yin林書鈺的聲音便徹底噤聲了。

    林書鈺卡著點到的體育館，功能齊全的體育館里竟然有網球發球器，顧漫應該打了好一會兒了，地上四處散落著圓鼓鼓的網球。

    將書包放下，從地上撿了一只框子，林書鈺蹲在地上，茸茸的網球從她的手心落在了框子里，一個接一個。

    網球場這下還沒有別的人，只有網面拍打網球發出的沉悶的響聲，以及網球落在地上不斷反彈，發出有規律的漸熄的聲響。

    顧漫喘著氣，揮臂，剛發射出來的網球便被打到對面的墻壁上，落在地上，彈跳著。

    林書鈺從顧漫身后開始撿的，撿完了便推著框子往前移，顧漫這下的余光里才看到地上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框里的網球已經堆了小半框。

    框滿，林書鈺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顧漫跟前還有好多散落的網球，于是又拿了一只框子，蹲在地上，一顆顆黃綠色的圓鼓鼓的網球被輕輕扔在框子里。

    兩人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個認真地練著發球，另一個盡職盡責地撿著球，氣氛倒也算得上是平和。

    只不過平靜很快被打破。

    “那不是林書鈺嗎？在體育館見到她，可真還是第一次?！?/br>
    抱著籃球的男生往林書鈺方向指了指，示意一旁的同伴。

    一旁的男生的關注點卻落在了別的地方，用手肘捅了捅同伴的肋骨，壓低了聲音，用那種帶著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毛躁與沖動說到。

    “唉，你看，林神的腰?！?/br>
    盡管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因為離得近，剛好又因為那人說話時處于發球的間隙，他那句帶著曖昧的話便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傳到顧漫的耳朵里了。

    她的臉色立馬就黑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用力將發射器射出來的球用力打出去，那顆球快速從空中劃過，落下的位置正好是林書鈺的腰。

    稍稍做得修身的校服上衣下擺因為下蹲，伸長手臂去勾地上的球時的動作往上移了將近三公分，一小截腰肢便被暴露在空氣當中了。

    細嫩，白皙，盈盈一握，纖弱柔美。

    “唔——”

    林書鈺悶哼了一聲，撞在腰上的球的力度太大，速度又快，她竟被打得往前一倒。

    “呀，”

    男生驚呼，丟下抱著的籃球往林書鈺沖去，手剛剛碰到林書鈺的肩。

    “林書鈺?！?/br>
    一聲帶著警告意味的呼喚便響了起來。

    林書鈺往旁邊一躲，伸出手掌對著那人，明顯的謝絕姿態，聲音清清冷冷的，“不用，我可以自己起來，謝謝你了?！?/br>
    說罷便用手掌撐地，一點點地起來了。

    起來后她低著頭閉了閉眼，待腦袋那股暈眩消散后才抬起頭來看向這人。

    “你，你沒事吧?！?/br>
    男生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頭發短短刺刺的，像一只刺猬。

    “沒事的......”

    被球擊中的部位疼得厲害，林書鈺卻也只能認栽。

    一身汗的顧漫踱步，長臂一伸，將熱氣騰騰的，潮濕的身體往林書鈺身上一靠。

    掀起眼皮，嘴角輕輕扯了扯，眼眸沉郁，黑黢黢的，透著死亡的狠厲。

    視線越過跑過來要撫林書鈺起來的男生，落在說林書鈺腰的那個男生身上。

    那男生被她這樣看著，竟心生恐慌，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

    顧漫真是氣得牙癢癢，先前帖子的那張圖，朝林書鈺伸過來的那只手，骨架纖細，明顯的是屬于女生的手，現在，

    又是男的，又是女的，林書鈺，你他媽男女通吃啊，可真能耐。

    顧漫眼里有兩團火在燒，氣不打一處來。

    手，從林書鈺的肩膀往下滑，松松扣在她腰上，而后，收緊。

    手放著的位置，正好是林書鈺被網球擊中的部位。

    感受到林書鈺的身體瞬間緊繃，緊貼著的肌膚傳來一陣陣戰栗，呼吸夾了絲絲縷縷微弱的顫音。

    顧漫心情好點了，手指放松了一些。

    “你，”

    修長的食指指了指往后退了一小步的男生。

    “叫什么名字？哪班的？”

    顧漫像看待垃圾一般的目光讓人覺得很不是滋味，男生攥緊了拳頭，迎上顧漫的目光。

    “你沒有權力要我說出我的名字?！?/br>
    “是嗎？”

    顧漫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你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br>
    有著刺刺頭發的男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顧漫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人，他謹慎有禮地問到，“你好，請問我們哪里冒犯到你了嗎？”

    顧漫扯了扯唇角，嘴剛張開，想冷冷吐出一個”滾”字，無意間眼睛轉到了林書鈺臉上。

    指責，嫌惡，像看待垃圾。

    “你惡劣得令人發指?！?/br>
    林書鈺也沒有甩開顧漫的手臂，只是微仰著臉，冷冷地，冷冷地看向顧漫。

    她的聲音既冷又潤，一點不尖銳，像是一顆顆圓潤飽滿的冰球，從喉管里滾過。

    怒氣一下子便涌上了顧漫的大腦，這一刻，顧漫想掐死林書鈺的心都有了。

    她的眼神愈發冰冷，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兩人。

    “還不走？”

    待兩個男生的背影漸行漸遠，顧漫才將汗濕的額頭抵在林書鈺太陽xue上，看似很親密，只是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林書鈺，你真該見識見識什么叫令人發指的行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