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了一聲“大人”，猶豫了一下，又叫了一聲“惟時?！?/br>
    方維答應了，笑道:“怎么忽然改了?！?/br>
    她就笑道:“我看我師娘這樣叫師父，覺得很好?！?/br>
    方維親了她一下，貼著她的耳朵笑道:“不拘叫什么，隨你喜歡?！?/br>
    他忽然想起什么，問道:“他們女兒叫什么名字？”

    她就答道:“叫蔣勝雪，師娘起的?！?/br>
    他就笑出聲來，“還真是你師娘會取的名字。勝雪，這位姑娘以后得厲害成什么樣啊?！?/br>
    她搖頭道:“她還在吃奶呢。當時接生可真是兇險，就差一點兒?！?/br>
    方維突然坐了起來，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問道:“玉貞，我有件事，想問一下你的意思?！?/br>
    她聽見他語氣嚴肅，也清醒了，“大人你說?！?/br>
    他慢慢說道:“咱們是要成親的，所以我想什么，也都攤開了問你?！?/br>
    她心里一震，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你是說……孩子的事嗎？”

    方維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嘆了口氣道:“我猜就是。大人，你是想說，方謹和鄭祥畢竟是從小跟著你的，怕我心里不舒服對吧?！?/br>
    他就嗯了一聲，說道:“這畢竟是大事，我看你也很喜歡孩子，所以咱們商量商量。我那兩個干兒子，知道你也疼他們，只是又隔了一層。若是你有顧慮，咱們可以從外頭抱一個孩子，跟著你姓盧。我也很喜歡小孩子，一定好好教養她，絕不會有半分為難?！?/br>
    她握緊了他的手，鄭重地道:“大人，我現在還沒有這個打算。我從六歲就帶孩子，帶了許多年，想起來累的很。孩子的事，是有些遺憾，但是以前您也說過，誰又能沒有遺憾呢。何況鋪子這么忙，我也怕沒有工夫?！?/br>
    他撫摸著她的頭發，小聲道:“玉貞，你這個人太能忍了，我生怕你覺得委屈了不開口，自己憋壞了。咱們要做夫妻，心里有什么就跟我講，我會很高興的。你若是哪天變了主意，隨時說，別讓我自己猜，萬一猜不對呢?！?/br>
    她就笑道:“好。只是這一兩年，還是以鋪子的事為重，以后慢慢再說。再說，我也沒忍什么啊?！?/br>
    他就小聲說道:“我說出來你也別生氣。咱們兩個在一塊，也有不少回了。你什么都說好，什么都聽我的，其實你不是樣樣喜歡。我在背后的時候，你就很害怕，整個人都繃緊了，手上也發抖，只是強撐著不說?！?/br>
    她一下子僵住了，輕聲道:“是?！?/br>
    他就笑道:“這回事原本是要你快活的，以后別這樣了?！?/br>
    她默默無言，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大人，我只喜歡臉對著臉的。我看不到你，就會特別害怕，想到以前那些不好的事?！?/br>
    他就將她抱緊了，在她耳邊道:“我猜也是。你放心，咱們一塊過上幾十年，你慢慢就忘了。先把身子養好了再說?！?/br>
    她就笑了，閉上眼睛道:“那我先睡了。明天還要早點開鋪，估計人也少不了?！?/br>
    他拍拍她，也道:“睡吧。我也累壞了。這些日子真是心都吊在半空里，生怕哪兒出點岔子，人頭就不保了。我這日子，過得還沒有四喜安定呢?！?/br>
    第195章 婉拒

    清晨, 天上下著點微雨，方維帶著鄭祥走進司禮監里自己的值房，叫小火者上了早飯, 囑咐道：“你待會見了文書房的齊公公, 一定要乖順一些?！?/br>
    鄭祥點點頭，笑道：“干爹，我明白的?！?/br>
    方維就遞給他一碗粥, 又拿了個包子給他，低聲道：“文書房是最講規矩的, 凡事一定要用心, 跟著年紀大的有樣學樣?！?/br>
    正說著, 忽然有人掀簾子進來，他抬頭望去，是乾清宮管事錢公公，后面跟著兩個小宦官。因在黃淮的宅子里打過馬吊，他看錢公公面色還好, 便行了禮，笑道：“您怎么來了?！?/br>
    錢公公笑瞇瞇地道：“圣上口諭?！?/br>
    他連忙帶著鄭祥跪下去，原來是御賜斗牛補服一件。他叩頭謝恩, 將官服恭恭敬敬地收了, 又道：“圣上的恩典自是貴重，不過您叫個人過來就行了, 何必您親自跑這一趟?！庇终埶献?。

    錢公公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笑道：“這次殿試很順利, 萬歲爺心里爽快, 司禮監眾人和內閣那邊都有賞賜。我剛從黃公公那邊過來，他跟陳公公都是賞的蟒袍。他們兩個以下, 就是方少監了，斗牛補子也不是人人穿得的?！?/br>
    方維道：“慚愧慚愧。這斗牛補，原是正四品太監才穿得，我哪里配呢?！?/br>
    錢公公笑道：“圣上專門點了你的名字，說你辦差周到體面。這是御賜的袍服，你就該穿。你如今是從四品，離太監也不過一步之遙，我看也是快了?！?/br>
    方維正色道：“錢公公別這么說。我資質粗陋，蒙圣上青眼，做到這個位置，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哪里還能再肖想什么?！?/br>
    錢公公道：“難為方少監這樣謙遜。如今宮里的張狂人卻多，半瓶子醋愛逛蕩?！彼鋈豢匆姾竺嬲局泥嵪?，問道：“這是你的手下？”

    方維道：“這是我名下的干兒子。鄭祥，快過來給錢公公磕頭?！?/br>
    鄭祥就跪下叩頭。錢公公嘖嘖兩聲，又道：“好體面個小模樣。哪里送進來的？朝鮮？看著不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