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請君(下)
一三一、請君(下) 姬霆明白兄長的意思,愣了一下卻并未再出聲反對,與其人海撈針,兄長的法子賭得險了些,但卻不是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 十日后,太子為賊人綁走的消息像長了風似的傳遍了大胤泰半地方,天下嘩然。 武帝雖然暴虐,長年征兵征戰,但胤人骨血里的血性倒是叫這樣的帝王給帶了出來,最重要的是這些年外有武帝擴充版圖,內有太子及一干重臣重農勵商辦學普及文化教育,胤人們不知不覺間基本脫離缺糧的境地,生活一年比一年有富足,回過頭來往后看,忽然發覺曾經遠在云端的世家貴子們能學習的文字現在只要自己交些束修自家的孩子也能學到,陛下與太子還給了機會年年辦考,有能力者就能進入軍隊或朝廷做官,這放在曾經,是想也不敢去想的事。 故而年復一年,武帝與太子在民間的口碑從惡到淡,從淡到敬,從敬到愛,也多虧有姬蘇珠玉在前掩護,竟叫人間漸漸忘記當年謠滿天下的武帝各種暴虐殺人的行徑,尤其姬武也大方,每每征戰,并不虧待跟隨自己的胤兵,女人、錢財大方賞賜,間接的讓家中有子入伍者富裕起來。太子或許年幼,但辦的哪一件事不是利國利民,叫百姓生活得很好更舒適的?文武生活皆有盼頭,人心便慢慢凝聚、所向,空前的慢慢在強大著,這種時候突然冒出有賊人敢擄走太子以脅朝廷大胤,害得陛下怒急攻心積憂成疾病倒在榻,超出了姬武兄弟的預想,百姓們在嘩然之后,怒了。 京城的宮門幾乎叫百姓與俠士們圍滿,眾多人攔截著各位朝臣,七嘴八舌詢問著太子殿下為何方賊人所擄,俠士們捋袖拔刀,義憤填膺要救回太子,百官們苦不堪言,宮里的江夫人與林美人倒是各有心思:這賊人啊,擄得好。 姬莊人才退了大燒,病秧秧的躺著,他被重重嚴格看束在皇子所內,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了多少事。 京里的八寶巷子最深處的一個小院里,好些身形魁梧的大漢笑得開心:大胤要亂,主公正好趁此機會起事,有大漢五人打了小包袱,與他人一一拱手道別了,頭也不回的出了京。 捂著傷口東躲西藏的曲鉞苦不堪言,姬武竟是不走尋常路,把太子被擄一事大肆叫囂起來,眼見著各地的俠士游俠現身漸多,城軍村落民兵管理漸嚴,便連黑市都一夜之間自動組織了人手巡邏,拿著自己與太子的畫像四處搜尋,他連現身都不敢,只能如地下老鼠般趁機竊了一戶人家的戶令才得了些自由,卻還是提心吊膽著,自己熬著藥醫著傷,租了個船順著水路搜尋小太子蹤跡。 好氣人,他堂堂一個曾經的……聞名天下的俠士,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小看姬氏兄弟的智慧了。 曲鉞嘆了一番后,對小太子倒是生不出什么氣來,反而心里提上了一份擔心:事情鬧出來,怕是姬鄌那邊會有人要來這邊搜尋他與小太子蹤跡了。 姬蘇拿著兩張小魚兒從城里摸回來的畫像看了半天,一臉糾結復雜。 外頭的流言小魚兒繪聲繪色與姬蘇說了,然后道:“公子,聽說現在全民皆兵,誓要找回太子把這惡賊扒皮拆骨,便是李渡這頭的幾個水寨都放了劫財生意,天天拿了畫像在水路上搜船呢?!?/br> 姬蘇:“……汝倒是包打聽,這些個消息不知真假,倒是與吾等無關?!?/br> “有些個餓,汝快去弄膳食,今日吾主仆二人早些用膳?!?/br> 小魚兒聞言起身,“是,公子。公子,小人做錯了事,還請公子責罰?!?/br> 姬蘇略為驚訝的放下手里畫像,看過去道:“怎的,汝做錯何事了?” 小魚兒跪在船簾處不敢抬頭,稟道:“方才在集市,見到一位老嫗滿頭白霜還瞎了一只眼在賣螺,小人一時想到當年家中的翁姆(祖母),便忘了公子吩咐,把螺都買下了……” 姬蘇聽了一嘆,擺手道:“都倒入水里去罷,無rou煮些小菜亦可?!?/br> 小魚并未得來新主人的叱罵責打,心下一喜,重重磕了頭便出去弄飯菜,姬蘇等人走了方一雙眼睛隔著還在微動的簾子,像是透過簾子看向外頭那個忙碌的身影。 他為什么不愛吃魚蝦蟹螺?這個世道的人怕是不知道,水鄉生活的地區,防疫防蟲若做不好,水多之地是極易因為吃這些魚鮮得吸血蟲病的。 姬蘇不是不愛吃,是不敢吃啊。 只是這個仆從,機靈靈活極為看臉,卻如此敢擅自做主,姬蘇遺憾的想,怕是不留為妙。 想完了這個仆從,姬蘇眼神再次落在畫像上。 蒙人與自己的頭像畫得栩栩如生,只是自己面容是出京之時那副易容長相。 渣爹這招并不算高明,卻又高明之極,光明正大的放出話來尋找自己,什么積憂成疾、病倒在榻,騙人的話說得那個順溜,明明離開時精氣神還好得不得了,陰謀做成陽謀,好一手想請君自己入甕的打算。 姬蘇想在心里嗤笑一聲,然而好一會兒,卻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半天,他咳著憤而把畫像一丟,捂著眼倒在船艙上靠著。 都是假的! 他才不會上當! 可當時小父那張驚駭到絕望的側臉不其然又在腦袋里浮現。 小的時候,在青縣,笨拙又生硬的為自己洗澡穿衣的大父,給自己手把手教授寫字讀書的大父,溫柔帶著自己趕路領自己看重騎的小父,每日伴隨自己身側在深宮渡過七年歲月的小父…… 征戰在外卻年年送回無數奇珍異寶,更在大勝而歸之時自己領著精干千里加急趕回來送自己棉花與那血石的大父,自己有煩惱想不開時抱著自己到處溜達開導自己的小父…… 逼迫自己不要成為一個只知貪圖享樂,不知人間險惡,逼迫自己用雙手見證奪取生命與鮮血的嚴厲的兩位父親…… 好像到自己離開前,衣都被他們一直伺候著穿,飯一直伺候著試毒,便連鞋,他們竟也彎腰半跪與自己套…… ……明明都是假的…… 假的…… ……可若,若,若小魚兒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呢? ************************************* 翁姆:私設,李渡城這邊的祖母的喊法。 看電視,臺風又要來,我都不知道要什么表情才能表現出麻木了……半天, 只能望天呵呵噠。 話說今年日本臺風不是一般的多,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