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暗離
九十五 暗離 兄弟兩是行動派,解決了心頭大事,便稍稍用了些飯菜喚了唐山前來。 唐山恭敬行了禮,便聽到武帝沉聲問自己:“唐侍衛,唯汝可制入夢香,不知此香有無害處?需要何種藥材?成香時間可長?” 入夢香? 唐山心下吃驚,面上卻并不顯,謹聲回道:“回陛下,入夢香并無害處,只是一時并不可得,因其主藥為合夢花,此花獨生于陳州合山冰池周圍,采花須在花開那瞬,臣手中并無此花,若要合香,眼下派人快馬加鞭前去采集倒是時候。只是天氣漸冷,寒冬將至,順利來往只怕需三至五月余?!?/br> “得了此花,其余兩味珍藥臣手邊亦無,還需回京后另取,望陛下恕罪?!?/br> 武帝與守于門口的于淳廷都略皺了皺眉。 明白了心意就蠢蠢欲動的二人沒想到制此入夢香這般麻煩,此事看來急不來,且巡天途中變數太多,若一朝失策叫人鉆了空子從太子下手,才真壞事,還是待回了京后再動手。 且先忍忍,反正蘇亦未開情竅,這一路便先寵溺他不離半分,從相處之上稍做更親密叫他漸漸習慣自己二人。 想到此,兄弟倆松了眉頭,遠遠的,中間隔著半跪低頭的唐山交流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此事便交予汝,待巡守回京后加緊制香。另再配些可助動情的無害之藥出來?!?/br> “另取汝手中所管晶容,再過兩個時辰帶過來,與太子易容?!?/br> 唐山應了是,心下驚訝:陛下這是? 然而有想法唐山也不敢表露,他是死士,是暗衛,忠君已經深刻入骨,領了命便下去安排暗衛采花事宜等。 待唐山下去,關上了門于淳廷與弟弟秘語:“朕方才想了想,為蘇找女子一事有失妥當。朕倒是以為不若雙管齊下?!?/br> “兄長之意……”武帝沉吟了一下,抬眼看向于淳廷勾嘴一笑。 “找個可控的小娘子勾引蘇?” 武帝輕輕點頭,眼神冰冷又無情,偏生無情中又生出萬般柔和,面容的冷硬有化凍之意。 “不錯,若叫女子傷透了心,吾二人好生包容他喜悅他寵溺于他……” “好叫他知曉,這世上,唯吾二人才是最好之人?!?/br> “正是。這樣的女子要利用,” “便要找個水性揚花者最佳?!?/br> “需性大單純者,為家族之利不得不犧牲者?!?/br> “又或許,心有所牽者?!?/br> “嘗了情愛再以藥養之不耐寂寞者?!?/br> “予蘇多找些事,叫他二人不能時時相處之?!?/br> “既不耐寂寞,自然遇個容貌俊美禁衛勾`引了便把守不住?!?nbsp;“那便叫暗衛去把各世家女子仔細排查送名單上來?!?/br> 姬氏兄弟相視一笑,志得意滿的看向仍睡得香甜的兒子。 ——且忍忍,且忍忍,不易得來,卻可得心才更甜美。 姬蘇睡得正香,卻不想被人搖了起來。 睡眼朦朧的姬蘇睜開眼,就見武帝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動。 武帝一邊扶著姬蘇給他穿衣,一邊秘語道:“蘇,起來用些小食,等會兒隨朕換了裝夜遁?!?/br> 剛醒的姬蘇腦袋還有點混,一字一句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后才開始清醒。 要搞事了? 他趕緊翻身起來抬袖系帶,略有些緊張的問父親:“父親,可是出事了?” 一抬頭之下姬蘇一呆,武帝此時已經換了臉,面容是個相貌普通的男子,有特色的鳳眼改了形狀,倒像一對狹長風流的桃花。聽到兒子問話,武帝挑唇一笑,平凡的面容忽然有種似邪非邪的壞壞的氣質,他看著姬蘇道:“怎的,不過易了容,汝便不識得為父了?” 姬蘇搖頭,便又聽得武帝道:“此處是鄭城,朕帶汝易容為商賈父子,落腳民間了解些此地民生風物?!?/br> “是,父皇?!?/br> 聞言姬蘇加快了速度。比起到了一處大批的官員富翁們眾星拱月般圍繞身邊溜須拍馬,自然還是這種私服巡訪更能接近當地的百姓,了解當地各種稅收、食種、民生情況。 洗漱后唐山與小桃送上易容的小盒,武帝打開盒子,從里拿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透明之物來。 唐山道:“殿下,此物喚晶容,乃大胤天池里所產的三百年晶魚皮為主藥所制易容之物,天下僅此一張,并非人皮,殿下可放心貼用,千變萬化盡在手中?!?/br> 雖然早知道這個時空與華夏并不盡相同,但姬蘇聽到這種寶物,還是忍不住吃驚。 武帝以指搭于姬蘇頷下挑起姬蘇的頭面向自己仰起,克忍著撫摸兒子光滑細膩拉出優美弧線的細脆頸脖與臉龐的欲望,讓姬蘇閉上眼。 姬蘇如言閉眼,只覺得面上整體微微一涼,心道現代女子敷面膜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涼涼的,滑滑的,像果凍一樣。 隨著感覺大佬的手指在自己臉側顎頸等處提捏,不過一會便聽到大佬說“可睜眼了?!?/br> 有高挑的侍女奉上鏡子,姬蘇看向鏡里的自己。 面容竟與現在的武帝極像,只是眼睛微大些,年齡仿佛十七八歲間,面龐半稚半青澀。 再扒拉著衣領看脖子處,姬蘇抬手在脖子與鎖骨、耳后細細的摸索,竟是感覺不到一絲破綻,這易容面具竟好像真的化成了自己的皮膚。 唐山見此,知機的為姬蘇普及:“殿下,晶容萬無一失,獨有一點,怕高溫,若至炎熱如火處即會漸漸硬如晶石,故萬不可置身炎地。若要取下,只須以指摳面邊,自額上往下輕卷便可輕取之?!?/br> 聽了解說,姬蘇滿意的點點頭。 世上并無十全十美之物,能在大多數情況下使用,還不怕水不怕冷就已經很接近完美了,并且用了這個還不用戴面具,舒服得很。 雖然并不是個顏控,也不是看重外表的人,但姬蘇想到自己的臉,還是不由得心里有些塞堵——自己怎么就長了那么張一看就是禍水的臉呢? 想到這里,姬蘇不由側眼看武帝一眼,雖然這爹比較渣,但確實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武帝莫名接收到兒子帶感激的眼神,心頭既軟又受用,拿起梳來喚姬蘇:“轉回頭去,父皇為汝綁發?!?/br> “為父名易字曦之,乃北地大留過來的皮毛牲畜商賈,汝名易殊,吾父子二人所帶護衛十六人,記住了?!?/br> 用了些許小食填了下肚子,父子倆穿著竹青長衫披了有錢商賈們喜愛的皮毛邊領披風,領著易了容同樣讓其他禁衛變裝作自己的死忠之士十六人無聲的出了房間。 禁衛首領方鈺早候在門外,上前輕聲稟報:“陛下,方圓五里確認安全,另城外五里坡處已經派人埋了北地皮毛及珠寶共八箱,并車馬相候?!?/br> “這五日汝等放出‘太子殿下欠安,陛下心牽之’消息?!?/br> 武帝滿意的點頭,拉著姬蘇輾轉換了好幾處暗巷后方上了一輛裝滿了桶的牛車。 姬蘇頭一遭藏身木桶,牛車緩慢且搖,并不舒服,好一會兒才感覺牛車停下,有城門士兵攔路查看城符后笑道:“冬子這般早去莊子拉菜?可多拉些回來分與吾等幾人否?還是老價錢?!?/br> 駕車的漢子憨聲應了好,幾人又嘮叨幾句,牛車方再次駛動,往城外而行。 行至半路,旁邊林子有咕咕鳥叫之聲,武帝喚姬蘇悄然起聲下了車入了林,早候于此的暗衛恭請父子倆上了馬車,等了幾息,十六個侍衛現了身,護在車旁,緩緩往某處行去。 鄭城是瑜州地界的城池,不大不小,其山多,瑜州已臨蒙下,故鄭城為蒙下通往洪州后前往胤京的中途樞城,坐在車里,武帝考問姬蘇:“可知為父為何先領汝出城?” 姬蘇每日習慣暗記暗衛所遞的消息,聞言迅速在腦中翻讀曾經看過的消息,想到鄭城的地勢與其位置,心下了然:“父皇可是想查此地山賊之事?” “不錯?!蔽涞酆€,伸手給姬蘇把微散的毛領解了帶系實,姬蘇略不自在的別開臉。 自己這么大個人了,大佬爹還把自己當小孩子。 “汝已長大,行事亦有法度,且與朕說說汝之看法?!?/br> 武帝不以為意,復又捏住姬蘇的手合于雙掌中。 姬蘇無語,抽手抽不動,反而換來武帝一句:“汝入冬易冷,未備炭火,且以手將就”一句話,雖然很想甩開去,可看看武帝凌厲硬朗的面容居然做著如此寵愛孩子的事,姬蘇心里又暖和發軟,最終還是道了句謝謝父皇。 武帝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挑眉露出一角邪笑后又迅速掩去幽深的眼神,只把手掌又緊了緊。 兒子手背皮膚可真細滑。 姬蘇不知自己處境,把心思放在了武帝的考校之上凝神細思。 “鄭城是唯一可從蒙州(原蒙下國,被滅后賜名)前往胤京之處,故此處商賈人丁極多,龍魚混雜,滋養山賊不少,府州年年剿之卻不能斷絕,鄭城守備曾三次奏請增兵剿匪,見效甚微。去歲守備容子庭接任,疏請加強當地民兵訓練,招攬俠士游俠共同剿匪,因其當地之人熟悉地形,可迅速凝結成隊出兵之有效因由,故兒臣準其所疏?!?/br> 武帝微笑不語,見姬蘇全神貫注想著事情,不動聲色挪動幾步靠近兒子。 姬蘇全無所覺,認真的反復把此事思前想后,總覺得武帝問起此事必有其他原因,那么,自己遺漏的地方在哪里呢? 難道是容子庭的出身? 想到這里,姬蘇心頭一緊。 容子庭,年方三十有一。本是寒門,北征之時自瑜州樂縣治下小村應征入伍,因其北征作戰英勇,后又跟隨武帝東征魏國、蒙下、燧商,為其上司李恪李將軍提拔為副將。去歲鄭城守備無建樹,又恰逢當值守備到期輪值,李恪便向太尉們舉薦了他。 如果容子庭有問題,與山賊勾結,那就非常嚴重了,山賊化身鄭城守軍,披著官皮進行明搶暗奪,自然是最難提防。 若真如此,容子庭背后的李恪與三位太尉便不干凈,他等背后,站的是誰?其有何居心? 化賊為兵,光明正大據用朝廷兵器,搶劫錢財可壯其隊與軍需糧草。而鄭城距離京城不過千里余,又為蒙下至胤京扼要,若化整為零暗借官皮潛伏…… 想到這里,姬蘇只覺得背后生出一層冷汗。 自己失職了,竟然沒有查覺如此大事。 武帝一眨不眨瞧著兒子面上表情微微變化,見姬蘇悚然而驚,只手攬住姬蘇肩頭輕拍:“汝想到了?勿怕,朕不過有疑,才借此機會欲暗查此事?!?/br> 又道:“若是單純匪患,便也罷了,若有人借此機會韜光養晦暗培兵馬,蘇,為帝者,當果決狠辣,寧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br> 武帝聲音平平,甚至是帶著一絲柔和,然而落在姬蘇耳里,卻叫姬蘇無端打了個冷顫。 “……謝父皇教誨,兒臣記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