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冷戰
八十五 冷戰 打!給你打! 打死了大不了我再投回胎尋個新爸去! 姬蘇腦子里這么叫囂著,干脆怒睜開眼迎上武帝快如殘影的帶起音爆聲響的巴掌。 “砰——!” 巨大的響聲震得元和殿都微微晃了晃,更讓殿外的禁衛們與暗處的暗衛們都心頭重重一顫氣血翻涌。 這么浩大的聲音與聲勢,陛下顯然用了八九成的內力。 不會真的對太子下手這么兇狠吧? 幾乎所有當值的禁衛暗衛們目睹被武帝踢飛倒地的郭義與何總管吐出的血在衣襟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面若雪紙生死不明,那種仿佛周身都燃燒著火焰殺氣的武帝帝威連這些手中不少人命的將士們都害怕得跪于地上不敢起身。 被武帝養得極為嬌貴與寶貝的太子殿下,并未見識過武帝曾經殺人的手段,然而當值的禁衛暗衛們中許多是擁著武帝登基處置他曾經那些殘害過自己人的手下,親眼見證當年的慧如夫人,也就是害武帝生母慘死的桓帝寵貴人,是如何活生生被武帝當著桓帝的面徒手撕成了兩半。那個血腥場面,便是禁衛們都三四個月不能忘記,渾身披著仇人的血與rou的武帝笑得比魔鬼還更可怕,也就是從那一刻起,禁衛暗衛們從心底只有對這個男人的畏懼忠誠,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心。 陛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感情外流過,太子殿下又是叫陛下寵養于手心,全然不知道他的父親的真正本性,敢于挑動陛下動怒,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元和殿里連著傳出巨大的聲響,趕回來的常孟人等心驚rou跳,想著姬蘇那小身板,猶豫著沖進去救人,卻叫于淳廷抬手阻止了。 “汝等門外候著,太醫呢?快備好傷藥!在下進去看看,若有事在下出聲喚汝等援手?!?/br> 說完于淳廷抬步進去。 一只腳進門,便聽里頭震天的怒吼:“滾!” “陛下息怒?!庇诖就⒊谅晢镜??!案缸又g,有何矛盾不可坦言解決?” 進入于淳廷眼中的正殿,是一片狼籍,四處飛濺的殘幾斷梁碎玉石,其中殿中未能先走出來的四個宮女小隨侍散伏在斷梁之下不見動靜,外間地臺四分五裂,自己的兒子不見蹤影,只能瞧到碎裂的殘木當中露出的一片衣角。 武帝坐于這角衣一側的大塊殘木上,面容猙獰,看著弟弟一步步近來并不眨眼。 于淳廷一邊扒開殘木找兒子,一邊道:“蘇是欠教訓,可也不至如此動怒,傷了他汝心里便好過?” 大約是發過了火,武帝面色雖然難看,但說話倒也冷靜下來。 “他竟還與朕犟嘴,朕怎的就生了這么一個兒子,長大了便是脾氣也出來了,一點不如小時天真可愛?!?/br> 說著轉過頭看被弟弟橫抱于懷的兒子。 掌風碎了姬蘇的面具,姬蘇早叫自己的掌風給震暈了過去,也好,長密黑如扇的睫毛掩住了方才怒火叢燒得璀璨如星極為驚心動魄的眼睛,如曇花一現的展現出的崢嶸凌冽的美已經消失無蹤,眼下顯得又老實又乖巧,叫武帝心底殘存的一絲怒氣便就這般煙消云散,只是心中還有一絲堵悶。 于淳廷抱著姬蘇坐到兄長身邊,抓住姬蘇的手腕查探兒子體內可有受傷,武帝曲指在兒子光滑細膩的臉上輕輕刮蹭著,最后停在姬蘇粉色形狀姣好的嘴唇上一按。 很軟,又漂亮,可怎的就能對自己說出那般讓自己生氣的話來?真想叫人把這張嘴給……堵上…… “這張嘴瞧著軟,說出那話卻實是傷人,平日里瞧著嬌氣,性子卻犟得不怕死,骨頭硬起來真個不怕捅破天去也寧折不彎,真真是朕的種?!?/br> “……他是吾兒?!?/br> 查看完姬蘇無事,只是被內力震暈,于淳廷松了口氣,聽到這話不由得丟個冷眼給哥哥,抱起兒子便往偏殿而去。 “蘇吃軟不吃硬,兄長亦是硬骨頭不肯退讓半步,等蘇醒了,汝二人只怕又要對上鬧得宮廷不寧。反正正殿叫汝毀了,匠人修繕完好前,兄長就委屈委屈先去后宮夫人美人們那兒歇息罷?!?/br> 武帝聽了面色又黑了,跟在后頭進了偏殿。 “這偏殿亦是朕之居所,朕要在哪歇息便在哪歇息,哪用得著弟弟作主?他敢再與朕犟,朕便真要好好揍上他一番?!?/br> 聽到哥哥這話,于淳廷給姬蘇蓋好絲衾,抱手要笑不笑的看著武帝。 ——成啊,吾就等著看汝怎么個揍法。 等姬蘇睜開眼已經是第二日凌晨了,看不到武帝的身影,正殿也已經把臺風過境般的家具等殘物都清理了干凈,空空的大殿空曠著仍留著一些裂痕在訴說著曾經梗著脖子和武帝相懟的事實。 姬蘇心里憋著氣,在問過后來的情形與郭義等人的傷勢,得知幾人斷了骨頭要養上兩三個月后,這股氣不僅僅針對武帝,也有針對自己的。 姬蘇都沒有想到原來渣爹骨子里竟如此暴虐,把上千平方的元和正殿給拆成了一片空地,能力勝過五六支拆遷隊。事后回想起來,他當時想殺人噬骨的眼神是真的,然而手下算是留了情,只是郭義他們受了自己牽連,無枉之災從天而降。 姬蘇想來想去并不覺得自己錯了,而是再三的確認這個事件全是武帝單方面的錯,那樣的性格,何止暴虐,簡直狂妄到天下唯我獨尊、我說你你就錯的霸道無比的地步。 當然,姬蘇也能感覺到禁衛們和暗衛們對自己又敬又畏又難以形容的莫名炙熱的眼光,那些飽含了深意的眼光雖不毛骨悚然,然而感覺多了,多少還是很不自在。 姬蘇要搬去皇子所,被于淳廷攔下了。 “殿下,陛下乃這世間除天地之外身份最為高貴之人,他對您拳拳愛護,便是怒火叢生拆了元和正殿都不舍傷您半分,眼下更是火氣未消又怕傷了您,避去了后宮歇息。身為天子,陛下此舉何不是為了您在退讓呢?殿下可曾聽聞哪個天子為后人讓步之舉?殿下與陛下總是父子,您若非要搬去皇子所,只會重挑陛下怒火,以為殿下不領陛下愛護之心,只怕更是得不償失?!?/br> 姬蘇又憋又氣,理智上知道于淳廷這話其實有道理,也知道自己非搬了是真的落一個帝王的面子里子,要是那頭暴躁的獅子再發火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然而不說點什么實在又自己憋屈,瞧著于淳侍衛溫柔又忠誠的臉,好半晌姬蘇冷哼一聲甩袖去了獸園。 媽的,對著忠心為己的侍衛發不出邪火,總可以拿那些狐兔什么的出出氣吧? 在鸞和殿里拿著容貌艷美的美人發泄著的武帝聽到暗衛報說兒子在獸園虐待小動物,同樣的冷哼一聲,粗暴的把身下的美人推開跳進池里泡洗身體。 小崽子,死犟死犟的,一定板著那張美若天仙的小臉,嘴巴抿直了皺著眉把那些小物當成自己在欺負罷? 那么犟得不怕死的兒子,也挺可愛的…… 武帝的眼前浮現生起氣來仿佛一團燃燒的明亮的火焰般似要把人心神都燒成灰燼的奪目的兒子,最后抬手把按過兒子嘴唇的手指按在自己唇上悶笑起來。 若這小子來認錯,自己就只擺擺臉色原諒他罷。 武帝想得美好,可姬蘇偏就腦波不在一個線路頻道上,不肯如他的意。 雖說侍衛們輪流勸說自己向武帝低個頭認個錯,姬蘇就是不干。 媽的,那破脾氣,就因為他是天子是老子爹自己就得讓著哄著?哪涼快呆哪去,小爺不伺候。 于淳廷與一眾禁衛們暗衛們都開了眼界,才發現原來待人和氣溫柔的太子殿下竟有如此褪去往常外表,露出底下深藏的鐵骨錚錚寧折不彎的凜冽的一面。感嘆不已的同時,又發覺如此的太子竟比溫和外表的時候更加令人贊賞。 小小年紀,已是有著雛鷹不畏強權生死欲擊長空之勇氣氣魄了,還那般聰明勤政為國為民,大胤未來只會比現在的強盛更上層樓,而他們,則活在這個見證的時代,以親近的姿態見證一代圣人大帝的人生與歷史的前進,何其有幸。 武帝等著兒子來認錯,結果眼見十天了兒子就是不露面,漸漸的心中又滋生出煩意來,對待后宮的美人一開始粗暴,后來更是見都不想再見,連林美人為姬莊夫人與如夫人的人選一事都按住不肯提聽,最后按不住深夜里回到元和殿。 睡著的姬蘇無邪的很,叫武帝一團怒火生生憋在胸口發不出咽不下,只能狠狠抱著兒子輕抽屁股捏著臉皮子親一陣欺負一番再睡到快醒時裝作無事的離開。 姬蘇因為被點了睡xue,全不知道渣爹晚上不要臉的來搶自己的被子和床,擺明了不肯低頭的態度,照常過著自己的日子。 于淳廷幾乎叫這兩人給逗得憋出內傷,心里更覺得兒子簡直像足了自己,外表有欺騙性,可骨子里流的是姬氏頭可斷血可流的不屈于人只跪折天地的血。 便連朝中都知道菊花宴后不知何因武帝與太子之間發生了齷齪,父子冷戰了起來。 俱因武帝一直板著臉身上散發著比寒冬臘月還冷的氣息,連和顏相待的兩相都再無特殊對待,一視同仁的凍得朝臣們恨不得穿了羽絨衣褲上朝或請病假躲開公事,有關系的拉拉扯扯著尋人問話才知天家父子生了間隙,太子不愿低頭認錯才造就了武帝每天低氣壓隨時要降雷暴雨的心情。 可武帝不聽勸啊,一聽到太子連諫言士大夫都要拿著手邊的東西砸,誰還敢再勸?然而總這么下去并不是個事兒,朝臣們改道求見太子,太子偏也一律不見,連年輕的朝臣們幾乎都快愁禿了頂,個個都在想是不是提早寫個辭官奏折做后路。 好在九月二十八這天四位先生們散了朝等著宋邑相幾人,一起尋了大昭湖閣吃了頓飯聽了曲,等散了場,宋邑兩相太尉們哪還有半點憂愁的樣子,兩眼帶笑神清氣爽的上了馬車,回府,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