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翟鶴墨看到謝呈玨內心并沒有什么波動,反而是易熠的情緒波動很大。他將手搭在易熠緊握成拳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他的手背。 他知道易燦燦這個人,向來隨心所欲。他當時發高燒也是把易熠嚇壞了。他今天看到謝呈玨,是真的有可能上前對他動手。 但翟鶴墨只輕輕的拍了拍,易熠便猶如被順了毛一般,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下來,他轉頭看著翟鶴墨,眼中還有些許擔心:“墨墨?” 翟鶴墨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那天過后他便徹底斷了和謝呈玨之間的聯系,他向來不是愛糾纏的人。一段感情、不,是一段他認為的感情走到這般地步,也就沒有任何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走下去只會徒增兩個人的煩惱。 他的付出他的喜歡,都由他自己來消化。 兩人還有關系的期間他還投資了兩部有謝呈玨參與的電影,他現在也并沒有撤資。因為原本他去投資這兩個電影主要的原因就并不是因為謝呈玨,而是他的劇本口碑和可能帶來的流量大小,公司投入后可能獲得的收益。這兩部經過他們精心挑選的電影的前景非常好,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點私人感情而影響公司可能會獲得的紅利。 他和謝呈玨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也沒見過面了,他不知道謝呈玨此時過來是要做什么。 待他走到眼前,翟鶴墨才看清他的眉眼。和以前一樣,只是似乎又多了幾分沉郁和穩重。 翟鶴墨沒有主動開口,他根本不知道和他說些什么。 謝呈玨靜靜的看著他,半晌開口道:“你…結婚了?” 這句話問的很干澀,答案他也知道了。翟鶴墨平時不太愛戴首飾,但是現在,他修長的指節上多了一枚戒指。 “是啊?!钡扎Q墨笑了笑,神色疏離而客氣:“已經結了有一段時間了?!?/br> 謝呈玨面上沒有什么情緒,他頓了頓,開口道:“上次的事……” 翟鶴墨抬了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什么上次的事?!钡扎Q墨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陳述一個沒有感情的事實。他繼續道:“已經結束了?!?/br> 謝呈玨原本準備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不僅僅是楊林覺得他做的這些事委實過分了些,他自己的心中不可能沒有感覺。他強迫自己蒙住了雙眼,但是翟鶴墨給他帶來的感覺是從各個當年滲入的。 那件事情過去后,他自己冷靜了一段時間。但他想再次聯系翟鶴墨的時候,已經聯系不上了。原本幾乎從未對他的來電遺落過的電話現在再也打不通,謝呈玨這才恍然,除了他一開始知道的翟氏“小太子”的身份,他對翟鶴墨幾乎一無所知。 那天晚上翟鶴墨讓他走的時候,臉上的疲憊是真實的。他也說不清楚出門的一瞬間涌上來的煩躁和那一股他想去忽略的心酸究竟是因為什么。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但生活中不知什么時候似乎處處都有了他的氣息。 但是這個人,就像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待他醒來,就從他的生活中消散的干干凈凈。 他原本是不想去了解,因為覺得沒有必要。當他對這個人有了別的想法的時候,他卻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探尋了。 再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便是關于他的婚禮。 今天親眼看到他手上的戒指,謝呈玨眼前閃過的,竟然是那天晚上,他只看過一眼的翟鶴墨準備送給他的那對袖扣。 他今天過來也不是為別的什么。他好像有很多想說的話,但他說不出來。而他被哽在喉間的,似乎是一句道歉。 現在似乎很沒有必要了,當他的錯誤他都不愿再提及,那么這句道歉,也就變得無足輕重。 謝呈玨看著翟鶴墨親昵的拍了拍他身邊那個方才對他表現出明顯敵意的高大男人的頭,不知翟鶴墨聽他說了些什么,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而那個看起來年輕、眉宇間頗有幾分不羈神色的男人乖乖在他掌心蹭了蹭,在翟鶴墨看不到的地方,對他露出了充滿挑釁和惡意的笑容。 謝呈玨看得出來,這個男人,非常不歡迎他。 謝呈玨的眼神掃過他的指間,沒有看到戒指,他便能肯定眼前的男人不過是翟鶴墨的“朋友”而已。 對他有著別的心思的朋友。 就在此時,時間差不多了。賓客也全部就位,宴會廳的大門緩緩合上,宴會即將開始。 仍是以一大段宴會發起者的致辭作為開場,開場時所有的人的基本停下正在進行的事不再走動,謝呈玨便在原地觀禮。易熠像母雞護崽一樣把他護在身后,讓他始終都和謝呈玨有好大一段距離。 翟鶴墨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從身側傳來的聲音,讓他后背一涼。 那道聲音并不冷寒,反而十分溫柔:“阿鶴?”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的時候,他后悔自己站的不夠隱蔽,身邊人多目標太大,但當他轉過頭看去的時候,他直接十分后悔來這個宴會了。 這……他第一個告白對象和最后一個站在一起是怎么回事?他們倆怎么還一起過來了? 再加上個謝呈玨,這是要一鍋一起燉了嗎? 翟鶴墨沒經歷過這么大場面,一時整個人都有些玄幻。 倒是身邊易熠十分淡定,對著厲之霖隨意的打了聲招呼,還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眳栔匚⑽澊降溃骸斑€是麻煩阿鶴接我回來的?!?/br> 易熠從小就不喜歡厲之霖這樣子,覺得他裝模作樣,長大了也是只笑面虎。易熠看著他的笑容就覺得瘆得慌,聽他這么說習慣性的懟了回去。 “知道麻煩你還讓墨墨接,”易熠嗤笑了一聲,不僅不掩飾還恨不得把自己的語氣放大,生怕厲之霖聽不出他語氣里的嘲諷:“你自己不會開車自己回來嗎?” 易熠是真的天克厲之霖,翟鶴墨聽他說完,摸了摸鼻子有點想笑。 一旁一起過來的莊青硯則瞬間知道了翟鶴墨昨天出門是去接誰,以及帶回來禮物的來歷。 那他昨天后來又出門,也是因為他嗎? 無意中背上了好大一口鍋的厲之霖并沒有因為易熠的話而有什么別的情緒,只是笑道:“自然不是。不過提前和翟爺爺說好了?!?/br> 然后他將眼神轉向在一旁站著一直沒出聲的謝呈玨,他記憶中沒有過這個人,于是開口問道:“這位是……?” 不知道怎么突然成了告白對象見面會的翟鶴墨十分無語??催@樣子他們是不是還要拉個群?時不時再約出去喝一杯? 謝呈玨原本的注意力都在莊青硯的身上,不為別的,莊青硯一走過來,他便注意到他無名指上那一枚和翟鶴墨一模一樣的戒指。 他在一旁打量著這個人。謝呈玨自然是聽過莊青硯這個人的,莊青硯背后的莊家和翟家勢力相當,兩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門當戶對。但是真人他卻是第一次見,這人身上的氣質很獨特,沉穩且內斂,他甚至覺得翟鶴墨和莊青硯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有些相似的。 莊青硯進場不久就看到了翟鶴墨的身影,翟鶴墨身旁有人,他本不欲去打擾。卻不想厲之霖在他先一步要求換一個地方,然后兩人就來到了翟鶴墨的旁邊。 一靠近莊青硯便被一道目光盯住,今晚他已經是第二次感覺到這種目光,帶著一種審度和敵意。 他還未來得及去探尋,就聽身旁的翟鶴墨冷冷開口:“你們是查戶口或是交友,可以別都在我旁邊嗎?自己目標多大自己不清楚?” 幾人的目標確實都太大了。他們站在一起,全場大半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個地方,翟鶴墨毫不怪異,他們在這邊說一句話有多少耳朵在偷偷聽著。 其余幾人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也沒人主動離開翟鶴墨的身邊,只是閉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裝認真的看著臺上的節目。 這時,莊青硯低聲開口道:“鶴墨,今晚一起回家嗎?” 其他幾人的實現似乎還停留在臺上,但是注意力已經隨著這句話瞬間轉移回來聚集在了翟鶴墨的身上。 翟鶴墨聽這句話的重點和莊青硯說時的不太一樣。莊青硯的重點是“回家”,而翟鶴墨則是“一起”。 所以他先是點了點頭,然后頗為奇怪的問道:“一起?你的車和司機?” “……”莊青硯是沒想到翟鶴墨會這么問,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艱澀的回應道:“司機……先開著車走了?!?/br> 翟鶴墨莫名覺得這句話好像充滿了槽點,但他也就干巴巴道:“那你……這個司機挺有個性的?!?/br> 兩人這段對話真的槽點太多,旁邊偷聽的人險些沒憋住笑。身邊其他幾人則是完全笑不出來。 他們看起來,感情很好? 雖然已經有了翟鶴墨可能是因為喜歡才結婚的猜測,但是兩人身旁各種其他因素都很多,所以厲之霖仍然抱有兩人會不會是商業聯姻的僥幸想法。 但此時兩人的表現,絕對不是他所希望的發展。 謝呈玨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一言不發。也不知他眸色黑沉的在想些什么。 一場宴會下來,真的太耗費心力。有這幾個人在旁邊簡直是加倍的疲勞。 告別了戀戀不舍走之前也要撒個嬌的易熠,翟鶴墨給他一同?;眯那榈惯€輕松,坐回車后座舒了口氣。 又累又餓。 午睡得來的那點精神現在似乎都耗完了,他又一向不愛吃宴會上的東西,此刻更覺的腹中空空沒有力氣。 他坐在后座上閉目養神,突然身旁的座椅微微一沉,鼻尖嗅到淡淡的草木氣息,翟鶴墨便知道是莊青硯上來了。 他往身側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眸子,讓司機開車。 宴會場地離他們住的地方很有一段距離,隨著汽車的行駛,翟鶴墨的困意涌了上來,很快他便睡著了。 身邊的呼吸聲逐漸悠長平緩,莊青硯側過臉,看著他睡著后格外恬靜的臉,還有那即使睡著了仍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是有著什么難解的心事。 莊青硯伸手似乎想要觸碰他的眉心,但在要碰到的時候,就又收了回去。 他知道他這個人冷淡沉悶又無趣,他從未想過關于“喜歡”這種事,翟鶴墨的告白,讓他罕見的措手不及。 他無意去欺騙他,心中有些他自己都無法明晰的慌亂,雜亂之中,他已經說完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然后,翟鶴墨就走了。 他以前不怎么過生日,他也記不住自己的生日,但是和翟鶴墨結婚以后的第一個生日,他就收到了祝福和禮物。但是翟鶴墨的生日他卻沒記住,知道看到日期才反應過來,還對他說了那么傷人的話。 他好像清楚地看到了翟鶴墨眼中的失望和傷心。 他對翟鶴墨的定位確實是欣賞的伙伴和難得能結交的兄弟,他沒喜歡過人,也沒有聽人說過喜歡。但是真的回想過來,翟鶴墨看他的眼神和對待他的態度以及生活的點滴,又怎么會在兄弟間發生? 莊青硯思緒飛轉間想了很多,看到翟鶴墨臉上的疲憊,難道是昨天沒有休息好嗎? 他就這么看了翟鶴墨半晌,抿了抿唇,眼中有著一點執著,只聽他輕聲開口。 “雖然晚了,可能也不需要了,但是?!?/br> “生日快樂,鶴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