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敘奉命南下，迎申霽玉入京，申家幾年前不敢違抗淮王，如今更不敢違抗皇帝，只得將女兒交出。

    申霽玉問崔敘，此番是否是王縉來踐行他的諾言，意思是娶她為妻，也就是立她為后。

    崔敘可不敢擅自替王縉許諾，畢竟那句話是他在床上所說，眾所周知，床上的話算不得準。

    明面上，崔敘只是被派到皇爺故鄉采買些土特產，以備來日大婚，說不準到了京畿，車上的美人便從皇后候選人降格為了迎娶皇后的彩禮。

    王縉心，海底針，崔敘感嘆。

    ……

    果不其然，回京后崔敘接到的第一條消息，便是送申霽玉前往行宮東苑繁英宮暫住。

    崔敘明白，這是皇帝和老娘娘還在僵持。

    但申霽玉未必明白那些彎彎繞繞。

    繁英宮乃前朝惠宗，也即哲宗的父親興建，極盡奢靡，遠勝夔宮。

    宮中侍女多出于內教坊，身姿窈窕，形貌昳麗，能歌善舞，又因前朝高門大族女眷多罪沒于內教坊，因而大都通曉文義，氣度不凡，有出塵之姿。

    如此一眾女奴簇擁著申霽玉入殿內沐浴熏香，著織金裙服，戴紅寶頭冠，佩四海奇珍，拜呼其為“申娘子”，以皇后事之，崔敘見了，也不免慨嘆。

    ……

    一日夜中，繁英殿燒起紅燭，布起喜房，申娘子由侍女伺候著穿上鳳冠霞帔，與王縉圓房，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第二日，卻一道降下懿旨，令其即日離京，年內自行婚配。

    崔敘知道，這是王縉妥協了，于是踐行諾言，讓申霽玉做了他一夜的妻子。崔敘和宣旨的宦官相向而行，未再去看申娘子的情狀。

    送走了一位申娘子，夔宮迎入了他的女主人。令崔敘感到訝然的是，并不是任令女，而是辛朝云，一位民戶女。任令女冊為九嬪之一的充儀，位在她前的則是昭儀曹羞月。

    他在繁英宮錯過的那些八卦，自有人講給他知道。

    原來閱看當日，皇爺從屏風后走過，想偷看幾眼，卻被老娘娘叫住，要他近前一觀。

    當時正是十六歲的辛朝云、十九歲的任令女、十五歲的曹羞月三人對答，任令女落落大方，最為惹眼，曹羞月人如其名，面賽桃李、姿容絕艷，見到王縉前來，更是含羞帶怯，情態可掬，辛朝云雖也鎮定自若，但確是被二人比了下去。

    老娘娘有意夸贊任氏，王縉便捎帶曹氏，幾番機鋒下來，王縉忽然道，老娘娘心里已有人選了吧。

    老娘娘略一思忖，目光在三人身上拂過，停在辛朝云面上一瞬，道，有了。

    王縉趁熱打鐵，說曹氏不錯，留下冊昭儀位吧。

    老娘娘倒有些驚訝，以為他會將曹氏捧上貴妃一位。緊接著王縉又說，任氏冊充儀位吧。這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也不好開口，只得委屈了任令女。

    爺孫倆幾句話，便敲定了她們往后的命運。這事也成了夔宮中人茶余飯后的談資，都說辛氏實在好運，是撿了個皇后來當。

    三月冊禮未成時，三人便住進了內廷，皇后居長樂宮，曹昭儀居東路含章宮，任充儀居西路永和宮，自此淳慶一朝，有了東曹西任的說法。

    三人此時皆稱淑女，用度也差距不大，但曹昭儀自從封位敲定后，夜夜被皇爺召寢，老娘娘見狀，也未插手。

    冊禮以后，侍寢格局也未大改，曹昭儀一人分去大半，任昭儀位其后，再是東宮舊人。至于皇后？初一十五以外帝后便甚少會面，更別說王縉曾親口告訴崔敘，他從沒碰過皇后。

    也許是老娘娘深知王縉對立后一事執念頗重，也許是她見自己欣賞的任充儀在內宮的日子過得平靜祥和，與王縉也是琴瑟和鳴，便下定決心犧牲她與王縉相互妥協之下的選擇——辛朝云。

    即便如此，在外界不絕的議論聲中，辛朝云也努力學著做一位合格的后宮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