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砒霜蜜糖

    往日記憶緩緩浮現在腦海之中，他第一次去的是群芳館，做了什么干了什么記憶早已模糊，只記得那里鮮花滿地，群芳迫不及待地鉆入眼簾之中，脂粉的香氣是那樣的濃烈，直直地竄入鼻孔之中。姑娘跳舞時候，花瓣從高處灑落，纖細潔白地腳掌踩在圓臺上厚厚的花瓣上面，腳踝上的金鈴叮當作響。

    他第一次嘗了酒，醉眼含著笑意，躺在周啟懷里欣然入眠。

    那是他捧著風月話本，將里面的yin語一字一句念出來，直到周啟滿意換來的。

    后來，他也忘了是哪一處，里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云霧繚繞間琴音裊裊傳來，宛若天上仙宮，姑娘們滿頭珠翠，衣袂飄飄恍若神仙妃子。筆墨紙硯，琴棋書畫，吟詩作對?？腿藗冏淼乖诰瞥剡吷?，偶爾有人醉聲大喊，快遞筆墨，眼尖的姑娘們便將筆墨遞上，任由客人在自己的衣物上，身體上寫詩作畫，傳為美談。

    姑娘們端來了美酒，他沒有喝，怕自己還沒看夠便醉倒在周啟懷里。廂房內熏香甜膩綺麗，周楚頭腦暈暈，雙頰guntang，喘著粗氣拉著周啟的手給自己疏解。

    那是他紅著臉，跪在周啟身前，嘴里吞吐著周啟身下之物，直到周啟將射出的濁精抹在他的臉上換來的。

    再后來，他見識過客人們坐在一屋之中，姑娘們頭戴夸張彩羽，豐滿柔軟的胸脯呼之欲出，沒有衣服遮掩的腰部系著長串的金銀飾物，隨著擺動發出叮當的聲響，靈動的飛鳥般在人群之間穿梭，明亮的雙眸熱情大膽的挑逗著周楚這個容貌昳麗的少年。他憨憨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姑娘活力的身體。

    那是他在周啟面前發誓，心里不會有別的姑娘換來的。

    林林總總，夢幻迷離。

    周楚閉上眼睛。

    那時他的世界里周啟便是天，從來沒想過天之外是什么樣子的。

    后來，回到楚郡，才發現天之外，是聲色犬馬，是風月無邊。

    起初周啟三天兩頭便傳來書信　，指責他縱情聲色不守諾言，周楚一開始還戰戰兢兢地回信解釋，多了之后，這些書信也成了他在姬妾面前談論的笑姿。

    看，王廷太子來信。

    三天兩頭的來信。

    我都煩了。

    他不過如此。

    哪有你們香香的、軟軟的，本公子最喜歡摸了。

    ——

    后來書信的內容變成了十天半月一封，內容也從指責變成了提醒他不要忘記當日誓言。周楚打著酒嗝，雙眼模糊，周啟平日里端正的字似乎在絹帛上飄動，他想讀給美妾聽，舌頭卻似打結了般，吐不出話語。

    身旁的容貌最秀麗的美妾接過周楚手里的絹帛，朗聲讀著周啟的來信，他聽完笑了，其他美妾也跟著笑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環繞在周楚耳邊。

    看，這么久了還對我念念不忘。

    真煩。

    他指著書信道，我心里的確沒有別的姑娘，怎么能算違背誓言呢？

    這些美人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信漸漸少了，周啟也從太子變成了天子。

    他假稱身體病重不能舟車勞頓，躲過了天子登基的典禮。周啟以為他真的病了，拉著朝覲的老楚王詢問周楚的病，老楚王只得硬著頭皮胡亂編造。周啟賞了大量珍稀的草藥，還派了宮中御醫前往楚郡給周楚治療。御醫到了楚郡，周楚只能謊稱自己的病又好了，御醫不用為自己診脈。

    成了天子之后，周啟便喜歡賞賜他一些物件。

    他年少時候的畫卷、雕著他容顏的木雕、親手雕琢的簪子——

    都是一些小玩意，他不經意地將畫卷、木雕隨手賞給身邊的美人，撫摸著手下臣子剛呈上來輕薄精致的楚錦嘖嘖稱贊。

    周啟那邊，賞賜的物件從一些稀疏平常的小玩意變成了綾羅綢緞、奇珍異寶。

    白狐腋下的皮毛制成的白狐裘、夜間生光的夜明珠、寶馬雕車、流光玉樹——

    漸漸的，他開始瞧不上楚郡所謂的珍品。

    他開始代父去王廷述職，發現在王廷中，各地進貢的珍稀玩意他可以任意挑選，藏在天子的私庫之中的，周啟寢宮之中的，他都可以索要。

    他喜歡歇在周啟的寢宮之中，那里他可以抱著寶物入眠。

    后來寶物看得多了也眼界也高了，歇在周啟寢宮之中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有時他覺得不妥，卻也說不上哪里不妥，便迷迷糊糊地一直歇著。

    他以為周啟變了，是在自己心目中包容他胡作非為的啟哥哥。

    這次述職的時間有些長了，長到他覺得宮里沉悶，想出宮透口氣。

    心里又覺得煩雜，不知道以后應該做什么。

    思緒萬千、浮想聯翩間，周楚恍惚間睡下，沉入夢境。

    夢里的周啟拿著一根糖葫蘆，端正自持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誘惑的表情，周楚不知如何形容，只覺得心湖漣漪泛起。

    周啟拿著糖葫蘆，對他道，“想吃嗎？”

    周啟似乎不在意周楚有沒有回答，他側著頭，慢慢地、輕輕地舔舐著紅色地糖葫蘆。

    “咔嚓——”是山楂外面裹著的晶瑩冰糖外殼被咬碎了，周啟齒間叼著破碎的糖殼。

    周啟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接下來呢？

    周楚有些期待的閉上眼睛——

    唇舌交纏間，此夢竟然如此真實。預料之中的甜蜜感覺沒有傳來，周楚皺著眉頭，雙手用力捧著周啟的臉，貪婪地汲取著冰糖甜蜜津液。

    “怎么不甜呢？”周楚放開，帶著疑惑咕囔道。

    “什么不甜？”

    嗯？

    是周啟的聲音。

    好像有什么不對。

    周楚揉了揉眼睛，是周啟，多日未見的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他的臉湊得極近，近到清晰得感受到他鼻間呼出的氣息，以及那一雙深沉幽靜的眸子半瞇著望著自己。

    周楚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然而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都想捧著周啟的臉龐親上去，再次驗證周啟的嘴里是不是擁有冰糖的甜味。

    是現實。

    然而夢里的周啟是同現實中不一樣的，帶著誘惑，他心中暗下決定，以后若是有機會，一定讓周啟在自己面前吃冰糖葫蘆，側著頭，慢慢地、輕輕地舔舐的那種，看看是否如夢中一般。

    雖然這樣的幾率很渺茫。

    “你的傷怎么好的這么慢？”周啟的聲音帶著疑惑，“是沒有每天涂藥嘛？”

    周楚糾結，到底是說謊還是說實話，他的大腦似乎只有在周啟面前才會想著如何急速運轉。若是說實話，他因為怕周啟給自己弄的是泌乳的幽蘭露所以一直沒涂，他咽了口口水，悄悄抬頭瞟了眼周啟，心中篤定，周啟必定會生氣。若是說謊，上藥這件事情都是他自己上，連桃枝都被他打發在門外，還可以說自己心情憋悶，所以好的慢，借機出宮游玩一趟。

    “每天都有涂，”還是說謊話，他不敢抬眼看周啟，繼續道，“只是宮里太無聊，心情不好，傷好的也慢?！?/br>
    周啟并未多言，打開裝著芳蘭露的瓷罐。

    周楚配合的挺起胸膛，將還未完全好的乳尖湊到周啟沾著脂膏的手指前方。

    脂膏在指腹間融化，油潤潤的，抹在鮮紅的乳尖上，乳尖也閃爍著油脂的光澤。

    “若是出宮游玩，我也不阻止你，只是你傷口這么久了還沒好，太醫院里為你調配了調理身體的藥，你每日按時喝藥，身體好了便放你出去?！敝軉⑺囊C衣攏起，叮囑道，“另外桃枝一個人護我不放心，我再調幾名暗衛暗中保護你?！?/br>
    周楚有些意外，急聲保證道，“啟哥哥，阿楚保證按時吃藥?！?/br>
    “聽桃枝說，你去見了綠珠？”周啟問。

    “啟哥哥，我發誓，我和綠珠什么都沒有做?！?/br>
    周啟默聲看著周楚許久，探究懷疑的目光令周楚心中發毛，他再三發誓，“啟哥哥，我真的什么都沒有做?！?/br>
    “好，我相信阿楚?！敝軉⑺坪醣凰\懇的誓言打動，笑著再次強調道，“以后我都會信任阿楚的?！毙湃嗡粫俸推渌饲淝湮椅?。

    周楚開心的摟著周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啟哥哥你太好了！”

    在楚郡逍遙的時間太久了，周啟也溺愛他太久了，久到周楚忘記年少時，周啟于他駭人的控制欲望。年歲漸長，周啟也慢慢學會來在砒霜外面裹了一層名為寵溺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