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之旅(上)
昆廷在輕微的搖晃中醒來,他睜開眼,看見細碎的陽光灑在短碎的銀發上,猶如密匝的刃鋒,光線在暗褐的山巒上鍍了一層金光。 “早安,錫林?!?/br> 錫林原本抱著他,讓少年枕著自己的胸肌上休息,銀眸低頭對上蘇醒的鎮魂使,虔敬地抱他坐回馬車的座墊上,自己滑下來,在細小的車廂里跪拜新的鎮魂使大人。 雙膝跪地,雙手貼地的,以唇親吻昆廷的鞋尖。 曦光穿進行走的馬車窗戶,圣潔如信徒覲見神使的油畫。 “早安,尊貴的鎮魂使大人?!卞a林用沉厚如山的嗓音說。 昆廷感受了一下體內的力量,“與轉化前的差別,比我想像的要小?!?/br> “因為您的體內早已萌發了鎮魂之力,多與少的差異感,不像其他新生的鎮魂使大人從無到有那樣大?!?/br> 昆廷的目光移向窗外,將遠離東垣境數座大小城郭的延綿山脈和田野景色收進眼里,他知道這條路,通往的是東垣境的圣島。 如今神遺王朝被分為三個地區架構,東西南北四邊垣境共占大陸的80%土地,與絕大部分貴族和平民,各個垣境都保留著從神人時期延續下來的文化和獨特行政架構,像東垣以主城和次城劃分階級,北垣由領主和商會共同組成菲茨愛羅議院。 但四個垣境無一例外的受四個圣島管轄著,不論是鳳凰城還是菲茨愛羅議院,都需要定期進入圣島述職。除非是謁見的時期,否則四個垣境的人民都禁止踏入圣島。 圣島是屬于鎮魂官、戰士、和極少數貴族的領域。 而央域,更是連這三類地位崇高的人物都難以進入的神圣首都。 央域建在四個垣境和圣島的中央,被魔導池四面包圍著。從神遺恒星的衛星云圖清晰可見,四個垣境能直抵圣島,而四座圣島的覲見之路建在魔導池上,路線的交匯點便是央域。 至于駕著古老傳統的馬車進入圣島,不過是為了紀念某段王族歷史的規定。 昆廷看著流動的景物,低喃:“成功了麼……” 片刻后,他回眸,發現戰士正用半是篤定,半是憂心的目光仰視他。昆廷拍拍坐墊,示意他坐回來,“除我以外,還有誰成功了?” “只有雷歐大人和狄朱諾大人?!卞a林對兩人的稱呼十分自然地改變了。他知道對不知道歷年冊封人數的昆廷來說,一百五十多名少年,只有三人成功通過轉化之儀是個讓人驚詫的數字,他補充道:“四個垣境共考核了一千六百馀名預備役,最終只有十五位新的鎮魂使大人誕生?!?/br> “現在他們呢?” “雷歐大人和狄大人體內的鎮魂之力尚未穩定,靠近彼此容易出意外,已經分別派戰士護送進入圣島。因為擔心您也可能被影響,所以由我單獨護送您。要是您想與另外兩位大人見面,錫林會為您安排,大人?!卞a林垂下頭顱,猶如謙卑的仆人。 昆廷看著他一會兒,沒有說什麼,轉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錫林?!?/br> 錫林知道他在指什麼,“是可以的。只是,進入圣島后會有閣下為您巨細無遺地解釋一切,要是您不急的話……” “那就說些你適合現在教導我的?!崩ネ㈨槕缌鞯卣f,他的臉上帶著絲戲謔,“就算離開了勞魯島,你依然是我的教官,對嗎?” “我會誠謁為您解惑,可是我不能稱作您的老師,大人?!?/br> 兩人并肩而坐,昆廷兩手疊在腹前,坐姿端正,作為家族后繼人,他的警惕和自制是不可缺的,自然沒有與他人過于接近的習慣,因此在不牽涉情慾的時候,昆廷并沒有靠在錫林身上。見教官難得在他面前還一臉嚴肅禁欲,他淡淡收回調侃的態度。 “寂滅石是什麼?” 在他完成轉化之儀力竭昏迷后,其實并非毫無感知,他的魂靈就像從rou體游離出來,飄淼模煳地感知著外界,在朦朧中聽見南茲提起的寂滅石,自然也知道南茲已經離開了。 錫林蹙眉,在一瞬間想明白昆廷是從哪里知道的,眼帶贊佩地嚴肅作答,“是感應鎮魂之力的天然材料。過去百年前,寂滅石被一隊戰士自由兵在東垣邊緣的溶洞中挖掘出來,經軍方和科學家們研究后卻發現,寂滅石對魔力和咒力體系都沒有反應,無法利用魔導紋后天改造,也無法刻上古時常用的回紋和卍紋。在找不出作用下,便將礦石定名為寂滅石,一直塵封在軍方的倉庫中?!?/br> 錫林說完,昆廷便明白為何魔石和魔晶的生長沒有蔓延到洞xue深處,因為接觸到寂滅石的魔力會被消解。就像巖石不能孕育花朵一樣。 “當時的鎮魂官數量比現在更少,更稀缺,軍方不可能請動他們做這些無關痛癢的實驗,因此很久以后,才有經過倉庫的鎮魂官在機緣巧合下引發了寂滅石的變質,軍方和科學家這才發現寂滅石是只會接受鎮魂之力影響的珍貴礦石,此后大量用于轉化之儀的考核上,鎮魂官的數目才慢慢提升?!?/br> 一路上,錫林在職責內不遺馀力地滿足新生鎮魂使的求知欲。 直至馬車穿過高聳入云的城門和長長的拱廊,窗外的景色從幽暗驟然變回曦光明媚的樣子,昆廷的注意力改為放在圣島的景物上。 同時,雄厚的神格之力撲面而來,叫外來者懾服。 “您以前進入過圣島嗎?”錫林沉沉的話音溷在厚悍的神格波動里。 “進過一次?!?/br> 昆廷呼出口氣,臉色不變地運用鎮魂之力抵消神格之力的壓制。鎮魂之力對神格之力有著天然的克制,這點并不難做到。 “在我很小的時候。只是那次我是跟隨父親晉見那面高聳圍墻后的家族,沒有靠近過戰士聚集的軍區?!崩ネ⑵诚蚰沁h山之間隱約可見的灰暗圍墻。 錫林跟著看了一眼,收回來說:“前方是王衛軍二級軍區?!?/br> “王衛軍?” “比守衛軍更高一等的軍隊。守衛軍負責鎮守四垣,王衛軍則守衛央域和圣島?!卞a林的聲音不自覺帶上肅穆,“稍后與您會晤的,正是王衛軍的第八位王將閣下?!?/br> 昆廷點點頭。這時他們穿過第二道查核線,昆廷轉頭觀察軍區外圍的景況,看見廣場中央的水池,在作風簡練嚴謹的軍中,有這樣一個裝飾用的水池讓人多少有些意外。 廣場上的畫面卻是yin亂得令昆廷為之驚詫,墻上有筋rou糾結的戰士被強按著貫穿、侵犯;戰士在空曠開揚的碎青石地上翻滾,憑搏擊爭奪上面的位置,碩大紅黑的yinjing剛伴著大量jingye與白濁抽出,下刻便被身下的戰士抬腿一勾,壓倒在地下,強硬而激烈地加倍報復,腰肢猛力頂撞…… 戰士的交合便如兩只雄獅在角力,雄姿英發地抖動鬃毛,喉中發出威武的吼聲,肌rou分明的背部鍍著金黃色般的汗液,四股劇烈地纏斗。 而水池中有數名戰士正緊緊擠壓在一起,大腿絞索,腰被箝住,胳臂必須貼著彼此灼熱的肌膚,插入一方的人同時在為第三人koujiao、被插入一方的臉埋在水中,同時以69的姿勢與別的戰士互相koujiao,水花四濺,全然羞澀,意亂情迷地在進行交媾之宴;水池邊則有戰士的頭被強按進水中,在痛苦至極的窒息中跪趴著任人插射,凌虐他的戰士身后,還有十馀名半身裸露,排隊等待的戰士…… 可笑得很,又讓人感到啼笑皆非?!斑@就是戰士的日常?” “是的,他們都是自愿的。戰士的性慾太強,盡管不像我有缺陷問題,一星期平均也得發泄數次。得不到鎮魂官撫慰的戰士,大多會到公共的泄慾場所,也有很多私下組成的小圈子?!卞a林冷銳的目光稍微掠過廣場中央的水池,大概是察覺出昆廷一閃而過的疑惑,他微不可察地調整姿勢,補充說:“那個水池里面,不是普通的水,很受戰士的歡迎?!?/br> 昆廷立即了然地點點頭,同時瞥了眼夾緊雙腿,神情卻嚴肅,禁慾又下身yin邪的戰士。 他的yin蕩和虔敬,總是割裂得讓人難以相信。 “又流了很多?”昆廷問他,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提問,并沒有伸手挑逗,平和的金眸中甚至閃過幾分慵懶,主宰這段關系的倨傲態度表露無遺。 錫林只敢卑微地偷偷瞟向昆廷的下巴,在漫不經心的詢問下,他只覺得渾身更燙了。錫林閉了閉眼,咬牙穩住氣息回答:“是的…大人?!?/br> 或許是剛從沉睡中醒來的原因,昆廷感覺還有點迷煳,沒什麼精神撩撥錫林,但他的身體一傾,枕在戰士的大腿上。 倏地壓下的重量擦過被yinjing環和堵尿管死死鎖著的性器,讓本就被慾火苦苦折磨,下身敏感得一塌煳涂的戰士幾乎彈起,全身的毛孔都在顫栗的電流中豎立起來。 “唔……” 昆廷閉著眼,蔫壞地抬了抬唇角,弧度被柔順的黑發絲遮住,錫林沒有看見。 一直以來占據體內力量體系絕大部分的秩序波動全數轉化成鎮魂之力,昆廷此刻總算察覺出一些變化。他對四周景物和戰士的感知力提高了。枕在錫林腿上,他能“聽見”錫林后xue里的腸液像麥酒的氣泡一樣不斷冒出來,撞在肥厚的壁rou上發出微小的噗噗聲,堆積愈來黏液,聲音變得愈沉。 戰士分泌神經異常的后xue,竟成為奏起安眠曲的樂盒。 昆廷聽著氣泡破碎般的醇厚音色小睡了片刻,直至馬車停下。 下身yin液泛濫的戰士臉上依舊恭敬而不茍言笑,他先下來,伸手扶著身穿雪白大袍,金線飾物繁多的昆廷下車。 坐在前面的馬夫也是一身筆直軍服的戰士,他放下馬鞭,動作利落地下身,流利地面對昆廷雙膝跪地,手放左胸,頭顱低垂地行表示極為尊崇的禮儀。 不遠處的軍隊中樞基地的門前看守,同樣在察覺到鎮魂之力后放下魔步銃,雙膝觸地的恭敬行禮。 昆廷本欲邁出的步伐頓了一下,剎那間錫林在少年的眼中分辨出惶然和憂慮。 不安和害怕,并沒有在他成為鎮魂使后消退。 錫林的心臟驟痛,猶如附骨之荊,毒在血管中蔓延,輕輕一觸,便叫他疼痛發顫。 錫林緊了緊握著昆廷的手,沉聲喚他:“大人?!?/br> 昆廷靜靜經過跪地的戰士,步行走進中樞基地。 他們在通往接待廳的走廊上碰見迎面走來的威武戰士。對方的體格在錫林的一倍以上,這是昆廷第一次看見比錫林還要堅沉魁梧的戰士。 他的肩膀比錫林寬橫很多,肌rou像一座座整齊的石山,約在四、五十歲間,額角至下巴有道狹長深刻的傷疤,五官兇狠的毀容臉龐堪稱恐怖。 昆廷因籠罩走廊的兇殘神格之力而不適蹙眉,下意識后退倚靠與他達成了初步力量牽引的錫林,鐵塔般默默跟隨他的身影在潛移默化中叫他信任。 哪怕有鎮魂之力庇護,昆廷也本能的不愿靠近怪物般的戰士,在他打算側身讓毀容的老戰士先通過的前一瞬,對方及時壓制了浩瀚的神格之力,大步走近朝昆廷跪下,扣在肩膀兩邊的寬闊漆黑披風因他的動作微微揚起,隨即落在地上。 “請允許王衛軍第八位王將,巴蜀勒.安向您請安,尊敬的新生鎮魂使大人?!?/br> 昆廷意外地怔住,隨即踏前一步,彎腰伸手,“請起來,安閣下?!?/br> “我以為像您這般地位崇高的將領,并不需要……” 巴蜀勒王將起來,神情堅沉地搖頭,一字一句說:“除卻王族,這個王朝的任何人,都需要跪地膜拜您的身影?!?/br> 面對他的回答,昆廷沒有言語。 這時錫林在后方對巴蜀勒行了一標準軍禮,巴蜀勒看了他一眼便對昆廷說:“錫林將領已經將您的疑慮傳達給我們,若是您急切想知道鎮魂使的使命,可以現在隨我來,但若是您覺得疲累事,建議您先在大樓的客房里休息一天,我更希望大人您能在精神狀態良好的時候,去接受一些驚人的事實?!?/br> 巴蜀勒雖然剛曾下跪,但他進諫的語氣更像長輩對晚輩的吩咐,眼皮和眼窩都被傷疤毀掉的凹陷眼睛深闇地鎖住昆廷。盡管壓制了渾身的殺戮氣息,但站在中年王將的陰影下,年幼的昆廷仍然感到撲面的壓迫力。 “我要現在知道?!?/br> 被威壓激起絲微冰冷的昆廷,試探地外放出絲微鎮魂之力,去牽引巴蜀勒的神格之力,他想知道逃不過饑渴的本能的王將會有什麼反應。 巴蜀勒只是深深地看了昆廷一眼,毫無被挑起情慾的痕跡,無動于衷地轉身說:“您隨我來?!?/br> 巴蜀勒把昆廷和錫林帶到隱蔽機密的地下層,打開鑄刻滿魔導紋和古老回紋的金屬門,昆廷進內看見的只有空蕩的金屬圓桌,中間放著一杯水,倒影在冷白燈光下打在光滑的桌面上。 “這是?” “鎮魂使的秘密,或者說是,運用力量的原理?!?/br> 巴蜀勒沉沉的話聲在空曠封閉的機密房間響起,他從褲袋里掏出一顆青黑色的小石子,“咚”的一聲投進水杯里。 “只是普通的水和石子,想碰的話,您可以隨意?!?/br> 昆廷沒有伸手。 巴蜀勒見昆廷只是觀察,便說:“在向您說明王朝離不開鎮魂使的原因前,我希望先與您確認一些事項?!?/br> “因為鎮魂使狄朱諾大人的狀態很不穩定,為免影響進程,圣島的大臣決定讓您、雷歐大人、和狄大人分開冊封。您的封冊時間在五天后,屆時會由鎮魂教主親自為您加冕?!?/br> 巴蜀勒微微停頓,對他確認,“鎮魂使之上,還有鎮魂官、鎮魂教主、鎮魂教皇,一共四個職階這點,錫林將領在擔任教官時,應該有教過您的?” “自然。我明白了,還有需要我記下的嗎?” 巴蜀勒又用那種很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別的,我們可以往后再談,現在還是先讓我為您解答吧?!?/br> 他寬橫的雄軀靠近圓桌,“看著這杯水,您能看見什麼?” “長形的玻璃杯,八分滿的水,碎青石路上撿的石子?!崩ネ⒁呀浾J了出來。 “還有嗎?” 昆廷慢慢說,“投在桌面的水影,和石子投在水面的虛影?!?/br> “對,虛影。它無疑是虛假的,沒有實體,伸手下去能觸碰到的只有水。但您能告訴我,除了這點,它與真實的石子有什麼差別嗎?” 昆廷沒有回答,他將手指伸進水里,鎮魂使難以言喻的獨特感知力讓他察覺到一絲違和。 “果然。石子確實是普通青石,但水卻不是?!?/br> “從何見得?” “普通的水,不可能倒映出如此清楚的虛影?!鼻逦眠B石子的紋理、風蝕的痕跡、沾底的些許青苔都能倒映出來。 虛影與真實的石子一絲不差。 “對?!?/br> 巴蜀勒同樣伸出手,不知用了什麼術式,隔空從水面取出一滴水,浮上半空。最詭異的是,水被抽離后,石子虛影上便多了一個空白的水洞,沒有被填補。 而在巴蜀勒指尖的那滴水珠,就留著那點青黑色的虛影。 “所以,用它來做比喻。石子是力量,水是大量而漫長的時間,令水里的倒影變得更加清晰的是王族。把投射出來的力量虛影從時間的隔壁中帶出來的,就是鎮魂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