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預判了它的預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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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囂張的yin邪鬼祟!它豈敢登堂入室! 長津的心里正怒火中燒,面上卻裝作云淡風輕,他輕輕抻起自己的衣袖,虛靠朱墻,一副接客的嬌弱舞伎之姿。 他用袖口掩住嘴,在司寅的耳后小聲說道:“我馬上就能把它解決掉。你先行離開,別添亂!” 然而,司寅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站在邊側。他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只赤色羽觴,里面盛著一汪濃稠的猩紅色液體,微微搖晃起來時,這黏液還會掛壁。 “喝了?!彼疽鷮⒂鹩x遞到長津眼前,臉上則掛著一絲溫情笑意,全然聽不出他強硬的口吻。 在旁人看來,兩人似乎正做著館內極為普通的男女間調情之事,所以除了幾位暗暗欣賞舞伎美貌的酒客,他們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這是什么東西?”長津咬牙切齒地微笑著,嘴角異常僵硬。 司寅并未回答,而是抬手啜飲了一口觴內的濁液,薄唇瞬間沾上一抹艷紅,那雙被法術染成墨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松明燈下呈一潭濃郁的晦暗。 “只是提齊酒罷了?!?/br> 他將羽觴轉了半圈,用干凈的杯沿對著長津,未等狩師拒絕,就陡然拔高音量,大聲說道:“美人不愿賞臉,可是要罰我些什么才肯喝一杯呢?” 這下,司寅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廳堂內的酒客們的側目,就連那只斜倚在對面木欄上的yin魔也向他們投來了淡淡的目光。 這家伙怎么回事?! 莫非……他與那yin魔相識,想要伺機破壞我的計劃? 見少年的戒備的神情逐漸冰冷,司寅俯身在他耳畔低語一句:“信我?!?/br> 酒客們赤裸裸的眼神如芒在背,長津不愿引起目標的警覺,只好硬著頭皮甜笑,回道:“賤婢怎會如此不知好歹……莫說飲一觴,就是一盞也毫無怨言?!?/br> 言畢,他伸手去接司寅手中的羽觴,卻撲了個空。 男人的手臂突然舉高,將那只酒盞舉至長津的面前,冰涼的杯璧緊緊壓著紅潤的嘴唇。 他眉梢微挑,示意以下犯上的舞伎就著喂酒的親昵姿勢領罰酒。 長津忍著極度的憤懣與羞恥感,輕輕昂起脖頸,朱唇微啟,鮮紅的酒漿順道流入他的口中。 可這“提齊酒”極為酸辣,還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膻味。敏感的咽喉難以下咽,長津蹙眉輕咳一聲,嘴角立即溢出一縷殷紅,沿著下顎滑落至雪白的頸側,刺眼無比。 他拼命壓下涌上食道的陣陣反胃感,捂著嘴強迫自己咽下黏膩的液體,又用袖子揩拭干凈嘴角。 “真乖?!彼疽鷮⒕票K擱在木欄上,滿意地贊嘆了一句。 看客們瞧了半天,鬧劇卻稍縱即逝。他們只能遠遠看到那秀美的舞伎臉色蒼白,神色苦悶,似是被那位背著身子看不清臉的客人刁蠻折辱了一番。 于是,酒客們也訕訕回頭,繼續抱著懷中的美人飲酒作樂。 “我建議你上去跳支舞,趁機接近那只yin魔,降低它的防備,更容易狩捕?!彼疽p手抱臂,漫不經心地說道。 “哼,我現在沖上前也能捉住它?!遍L津的注意力都放在對面的目標身上,右手開始在袖中熟練搓起了咒符。 “別用咒符,打草驚蛇!只能智取?!彼疽鷥芍秆杆偬崞?,虛虛按住狩師的手腕,搖頭道:“我方才勘察過了,它會隱蔽的幻術。若你再用咒符想要將它逼出來,就算是須臾片刻,它必然已經逃之夭夭了?!?/br> 長津半信半疑地收回右手,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多。他只好裝作一副信任司寅的模樣,可左手卻漸漸后移,摸上了腰后別著的一把純銀匕首。 就在出鞘之際,司寅遽然合掌一拍,發出一聲清脆的“啪”聲,直接吸引了酒館內所有人的眼神。 “早有耳聞柑白酒館新來了一位擅長巫女的舞蹈的舞伎,原來正是我面前的這位美人??!”司寅旋身面對廳堂內所有的客人們,在眾人的一片驚呼之下說道:“不知今日能否親眼目睹楚地的貴族們才能觀賞的祭祀之舞呢?” “什么……九歌!會跳這種圣潔的祭祀之舞的巫女怎么可能淪落成低賤舞伎?” “也不一定??!怕是因為近來酒館因為那件事搞得人心惶惶,生意慘淡,吳老板才想出這么個奇招來?!?/br> “我看你這愚鈍的家伙腦子空空,凈瞎說些胡話!那可是屈原的??!記載了自周朝時期就沿襲下來楚地古禮,是只有祭祀諸神的楚國巫女們才深諳的神舞?!?/br> “可如今楚國一蹶不振,幾近亡國,只怕是連金貴的楚巫都養不活了。她們被迫四處竄逃,教旁人一些模棱兩可的舞蹈混口飯吃,也不是不可能??!” “蠢蛋!這等神舞豈是能瞎跳的?巫女若是心術不正,會遭到無比悲慘的詛咒。你可知九歌祭祀的是哪位神明?” “……誰???” 那位像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酒客翻了個白眼,靠在一旁的卷幾上,手中的羽觴“哐”地墜在地上,突然鼾聲如雷,竟就這么睡著了。 旁邊的熟客們都搖了搖頭,只當這半桶水又在炫耀自己在士大夫的書府讀過十幾年后攢積的書袋子。 長津愕然瞪著面前的男人,臉色慘白,嘴唇囁喏了半天卻未出聲,最后含恨吐出兩個字:“……混蛋!” 司寅卻自顧自地低語道:“自古神道,男曰覡,女曰巫。長津,這種東西,你可是從小跳到大呢……我最愛‘青云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射天狼’那一句,多么美麗而強大。你若是不想累著,也可以只挑這一段來跳?!?/br> 話音未落,狩妖師的眼眶爆紅,他的右手驟然劃出半弧,含著一道刺眼的銀光。 “我殺了你——” 長津的聲音嘶啞,緊繃的神經已是強弩之末,此刻又受到難以忍受的欺辱,正在急速崩裂。 下一個瞬間,司寅抬起兩指,輕輕扣在面前的刀尖上。純銀的金屬如融化的冰塊,散發出一縷白煙,最終消融成一灘黑水,滴落在石地板上。 兩人的動作幅度不大,周圍的人也看不出倪端,只當他們在嬉鬧,不時撇上一眼,帶著疑慮靜悄悄地等待這嬌羞的舞伎獻上舞蹈。 刺殺不成,還廢了自己的兵器。長津素來冷靜自持的思維陷入一段火燎的熱波,強烈的羞恥感逼促他選擇了玉石俱焚。 他豁然將自己撞進男人的懷中,等待兩人雙雙暴死。 可預料的斃亡卻遲遲沒有到來,自己的腰后反而被扣上了一只手,他發抖的身體被司寅牢牢縮在了懷中。 “噓……我只是解開了十個時辰的血咒。你若是不想被旁人知道鄭國的狩妖師居然私下做著yin賤舞伎的勾當,就不要亂動?!彼疽笾倌甑暮箢i,下巴輕輕蹭著他的顱頂,輕嗅那股他心癢已久的清香。 “你是怎么做到的?”長津的手死死揪住男人的繒衣,倏然像是領悟到什么似的,惱道:“提齊酒!” “不錯,那根本不是什么酒液,只是我的精血罷了?!彼疽笭柕?。他垂頭吻在狩師的鬢側,曖昧地朝嘴邊的耳孔中吹氣。 “不要……”長津生怕對面的妖獸看出些什么異樣,只能克制自己的掙扎,忍住喘息,啞聲道:“那只yin魔是不是發現破綻了?它為何從剛才就一直在看我?” “它早在一開始就發現你是狩妖師了?!彼疽^續說道,“而我預判了它的預判,所以在他剛一入座時,我就用法力禁錮了它的人形?!?/br> “那你方才說它會什么隱蔽的幻術,還讓我不要動手……”長津忽然止聲,氣得滿臉通紅,一口咬在司寅的肩上。 他此刻終于知道了,男人口中所說都是謊話!他只是在等自己身上的血咒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