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長郊日斜
長郊日斜,西風應時,玉靶雕弓無獵處,漆色冷、角聲堅。 蕭白珩與施惜文一同趕到營地外時,牢落的氈帳悉皆燃著燈,進出行走的人俱是行疾如飛。二人齊入主帳,竟見蕭琬琰心驚魂喪般坐在床邊,愣怔地看著軍醫用燒紅的匕首剜下允羲河背后發黑黏連的創rou。 “小琰!”蕭白珩見此變貌失色,快步上前扶住蕭琬琰,用手拂去他額頭上的砂礫,道,“小琰別怕,是不是難受了,二哥在這里?!?/br> “小殿下和將軍被人發現倒在營帳前,還請二殿下快些將小殿下帶到一側的暖帳歇息,將軍醒了微臣馬上知會到,小殿下懷著身子見不得這種血rou模糊的樣子,卻一直不肯走?!避娽t將剜下來的皮rou放入銀盤,用棉布擦拭刀柄時才見銀盤已變得焦黑。 “小琰,和二哥過去好不好?”蕭白珩放下搭脈的手,裹緊蕭琬琰的外袍,傾身過去托揉住他前挺的孕肚,低聲慰解道,“你這個樣子,允羲河若醒了不就嚇一跳?!?/br> “我沒……呃事,我看不到的,看不到血,我可以待在這兒?!笔掔孀⌒目陬潥J欽地在床榻上摸了摸,只揪住一截被邊便攥住,吸了吸鼻尖便不說話了。 蕭白珩半知半解地摟著蕭琬琰,與施惜文對視一眼才驀然驚覺,后怕地伸出手在蕭琬琰眼前晃了晃,慌亂地抓住他的手問道:“你怎么現在就看不見的?小琰,這是怎么回事!” “嗚……我根本看不見路,還有豹子,只能、只能把剩的藥都吃掉,羲河哥哥又暈倒了……”蕭琬琰小獸般縮起來微微發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蕭白珩時才發覺自己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戰兢兢地摸索到對方的手指安撫了幾下。蕭白珩看著蕭琬琰手心手背滲著血絲的擦傷,一時失語。 施惜文蹙眉走上前,接過刮刀撥拉了幾下銀盤中的皮rou,又看了眼允羲河背上的傷口,攔下了正要敷藥草的軍醫,思慮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傷口上沾了毒,無法愈合血又止不住,先不能用藥,卻又不知這是什么毒……” 這話聲壓得極低,蕭白珩尚未完全聽清,卻被蕭琬琰悉數聽了去,整個人脅息難出,心搖膽戰地險些哭出來。 “別怕……琰琰,別怕……”允羲河竟醒了,輕輕攥住蕭琬琰的手扣了扣他的掌心,對施惜文和軍醫緩聲道,“來人是丘茲國人,丘茲人、善用毒,這次卻不知用了何毒,先將……先將傷口周遭的rou都剜下去……” “琰琰你先隨二殿下出去……”允羲河無奈地只看見蕭琬琰抿著唇搖了搖頭,只能轉而道,“那……琰琰你不要看?!闭f罷,允羲河用手覆住蕭琬琰的眼睛,轉頭看了一眼軍醫道:“……快動手吧?!?/br> 蕭琬琰原想說自己已經看不到了,但察覺到允羲河濕熱的手心,頓覺酸心地扶住合在自己的眼眶上。 刀刃絞合住黏連的血rou,一層一縷地剝離到銀盤里,蕭白珩都幾近看不下去地別過頭,允羲河仍是不吭氣地感知著蕭琬琰的眼睫在手心掃來掃去,在落刀的間隙輕聲說道:“琰琰不要睜眼睛……偷看……”另一只手卻肌劈筋起,幾乎將被帛扯裂成條。 蕭琬琰顫絲絲地將允羲河的手放回去,軍醫收刀的時候允羲河又昏了過去,雖不知有無殘毒留在肌理,施惜文仍是施了幾針封住幾道xue脈,與一旁的軍醫低聲商談著。 蕭白珩知施惜文還有話,只這話不便當蕭琬琰講,正欲低眉勸人與自己先行離去,卻見蕭琬琰竟先起身推開人,直想往外走。 蕭白珩連忙跟了幾步上前,才一扶住便覺蕭琬琰一下子墜倒下來,周身寒郁,冷氣上逆。蕭白珩幾乎跟著坐倒在地上,看著蕭琬琰像幼時一樣氣悶險絕,只能揉著他的手心叫他。 “嗚唔……二哥,我呼、肚子……唔呃……”蕭琬琰以手攥住胸口的衣襟,后背卻在墜痛中彎下去。蕭白珩心驚膽戰地摟住蕭琬琰的肩膀,眼見著水紅色的絨血順著衣擺滴在地上,驚恐地抱住蕭琬琰要往外走,卻又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蕭琬琰的心癥犯了,這種無系處的巨大恐慌成真的事實幾欲讓蕭白珩崩潰,他還沒來得及。 施惜文見這邊變故,匆匆放下銀盤起身過來,卻先見到從掀開帳從外闖進來的單桓。 單桓第一次看到這樣無助的蕭白珩,一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半跪在他面前,伸手把對方幾乎哭花的臉擦干凈。 “救救他,單桓你有辦法,你讓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救救小琰……”蕭白珩握住單桓伸過來的手,肩膀顫抖著無聲地落淚,“你一直都有辦法的……” 單桓被這樣脆弱的蕭白珩撼心到第一次嘗到肝腸之痛,還是執著地再次伸手擦干他的眼淚,將疼昏過去的蕭琬琰抱到近旁的小榻上,回身對已經手足無措的蕭白珩笑了一下道:“珩哥,我要你來和我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