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朔風勁哀
朔風勁哀,厚冰裂紋,蕭其琛原是命人買了煙火棒,正要帶來給葉淮安看,又聽聞葉淮安早前一直提起的學生彭奚今日登門,本想一同見見,卻不想還未進門就聽到彭奚正同葉淮安講朝臣嚼舌根的話。 原本彭奚自知自己無憑無借空有功名,在朝臣間也是謹小慎微、束手束腳,今次被蕭其琛蟲蟻般捏在手里,卻全無懼色,只是一心為葉淮安酸楚,竟敢怒敢言道:“葉先生都是因為你才遭人非議——” “彭奚住口……”葉淮安正欲起身攔住蕭其琛,卻被從四敞大開的正門兜進來的寒風吹得跌坐在榻邊砭骨發抖,蔥段般的手指被捏得發白,攥著衣襟哧哧地重喘。 “關門、關門!”蕭其琛一把甩開彭奚,慌亂地攬住葉淮安,將手心覆在他的脖頸上暖著,心驚膽寒地連喉音都在發顫,“尹從穆、把尹從穆帶過來!” 徐殷聞言也才反應,忙背過身擋著風將門合上,侍立階下的仆役在雪上滑了幾步旋身就去請尹太醫。彭奚被這陣仗嚇得立在當場,而葉淮安已經有些喘不過氣,被冰戳穿肺葉般縮成一團。 蕭其琛覆著葉淮安的脖頸不敢離手,卻覺怎么也捂不熱,一時引過自責又擔驚受怕,再看立在旁的彭奚更是怫然,招來徐殷揮手冷聲道:“送彭大人走?!?/br> “……其琛、不許,唔……”葉淮安嘶啞得說不出話,推開蕭其琛的手,撐著腰卻差點跌下床去。 “淮安你別說話,尹從穆說會割傷嗓子,我不動他,你別急?!笔捚滂堖^葉淮安的膝彎將人安置在榻上,捂著葉淮安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語。分明已將最脆弱的命門握在手心卻好像仍是什么都抓不住的無力。 “彭奚,”葉淮安有些氣竭地停頓片刻,闔著眼從近旁隨意取了一本書遞給彭奚,只說,“這本書回去讀,下月休沐來見我,咳、同我講你的心得體會……” “是……”彭奚雙手捧著書,見葉淮安臉上顯著風寒的酡紅,怕得不知如何自處。徐殷看著兩方僵持,也有些束手無策,只得等蕭其琛定奪。 “送彭大人、回去?!笔捚滂〈姑悸涠?,徐殷就忙趕似地拖彭奚一起出來。 “我不把他怎么樣了,淮安你別著急?!笔捚滂∶蛉ト~淮安咳出的血點,心焦地撇開他額角汗濕的頭發,卻見葉淮安皺緊眉頭,摸索著蕭其琛的手,幾不可聞地啜泣道:“其琛,我肚子疼……” “別怕淮安,別怕?!笔捚滂】酆献∷氖?,心疼得想殺人。 好在留駐廂房的尹從穆趕過來,猶疑地瞥了眼低頭出府的徐殷和彭奚,又想起正事忙提起藥箱往暖閣去。 此番情況不大好,尹從穆查探片刻雖寫了藥方命小廝去煎藥,卻只道葉淮安傷了喉管,喝藥恐感染了傷口,不喝又有了滑胎之兆。 “怎么樣?”蕭其琛見不得尹從穆嘆氣,更是沒了耐性,卻強壓性情不敢在葉淮安面前發作。 尹從穆收了聲,挑著胡子看蕭其琛一眼,心怨而急道:“風熱之氣,先傷皮毛,乃入肺也。我先前已與太子殿下說明,萬不可著風,如今非但風寒客于人,更兼憂心發急,是真不要命?!?/br> 蕭其琛目眥欲裂卻無從反駁,彭奚說他毀了葉淮安的志向又害他被人貶損,字字戳他心口,才使他一時失控,卻不曾想—— 一室靜默,葉淮安半昏之間極不安穩,卻又如常般下意識地握住蕭其琛的食指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