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羽檄荒外
羽檄荒外晝夜馳,鳴鞭斂衽事邊陲。 允羲河仰躺在邊塞河岸,頭枕星幕,馬踏秋水,耳畔盡是鴻雁鼓角聲喧。禍稔蕭墻,生人力屈,他一箭斷送了馮鴻哲的性命,罔顧國法,恣意妄行,也使事態無法收場。 終末,君主暗合允家,指了允羲河隨軍出征羌胡,暫行避罪,如此已算得姑息縱容。 “允羲河!你的腦子呢!你這是讓親痛仇快!”蕭其琛的劍鞘砸在允羲河的左肩,胸腔氣得劇烈起伏,“你走了,讓我弟弟怎么辦?”若非葉淮安強拽住他,只怕蕭其琛真要棄了劍鞘給他一劍。 允羲河抹凈唇角滑下的血痕,卻不料根本擦之不及,滴滴答答全砸在地上。 蕭琬琰沒有醒,臉色慘白、血氣不足,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驚懼。楚澤遙凄入肝脾地守了他兩夜,最后不得已被一籌莫展的蕭善淵架走。 臨行前允羲河最后一次問太醫,年老八十的太醫看出兩人之間情狀,卻也說不出什么開解人的話來:“三殿下的眼睛是困心橫慮、擔驚受怕所致,說好治也不好治,時候到了自然就能看見了?!?/br> 允羲河拱手感念,老太醫卻擺擺手走開了。臨出征那日,允羲河站在步兵排,隔著千軍萬馬回看城樓,萬里暮云,堆雪飛檐,不聞碎玉。 “允將軍又罰你了?”來,吃個饃。我從伙頭那要來的?!币粋€束發短衣的青年走到允羲河身邊坐下,沖他伸出手,“說來你們都姓允,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允元紀老將軍也是厚道人,怎么單對你和對仇人似的?!?/br> 允羲河翻過身不理會,手指扣掰著邊陲的巖土,非心所愿地闔上眼:“我合該如此,徐昱,你回去吧,不必管我?!?/br> 徐昱還說了什么,允羲河已聽不真切。連月來大軍逼近蔥嶺,鳴鼓而攻之,犁庭掃xue,卻在臨近千里胡楊林時恐羌胡伏擊,駐兵修整。 允羲河望著垂墜的疏星,右手默然捂住衣襟中的一方錦帛,上面只寫了一句“如今我能看見了,卻見不到你”。允羲河雙目緊闔,心有抱愧,卻難以自抑地記起荒原上自己撩云撥雨的夢。 夢中他與蕭琬琰被翻紅浪、斗牙拌齒,允羲河叫著心肝兒佯醉逐香,掐著蕭琬琰奶白透香的軟腰,送身沉胯重重撻伐,直把人欺壓得嗔軟身嬌、淚染輕勻,一張潤澤的小口出聲便是“羲河哥哥”。 彼時允羲河半間不界地尷尬醒來,第一次如此厭棄漠北的毒日。 時至八月流火,胡楊林漸次凋葉,徐昱已半月未見允羲河,未料下次知悉消息卻是望到五十里外的聯絡彈。 原是允羲河攜自己征戰以來帶出的千余精騎,快走風沙,千里奔襲,奇擊羌胡大帳。蕭肅季節,敵軍多數兵力駐扎在糧草營,卻不防允羲河自斷退路的打法,竟被斬了先鋒將領。 后羌胡勢力大退,允羲河得封前將軍,一路殺入胡楊林,斬敵首過萬。允老將軍舉大軍跟進,又得西域諸國的增援,接連大捷,將于不日返京。 徐昱看著倚馬低笑的允羲河,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有多遙遠,他想過這個少年將軍心里定然有漠北難尋的白月光,卻沒想過他能為了那月光豁出命去。 最初他眼里的允羲河也是驕縱難馴,他料定他會吃些苦頭,而時至今日,他再看這馬上紫金盔甲戰袍的不敗戰神,突然很想知道該是怎樣的一個人,能遠隔萬里,頻頻入夢,讓允羲河脫去與生俱來的驕縱氣焰,變作今日瀚海廣漠里的江河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