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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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鑾駕。 越往北,離寧陵越近,風雨越逼人,太后的臉色也越難看。 這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皮,不敢大口喘氣。 元帝逝世一年有余,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太后既風流又浪蕩,不知在豐都之內引起了多少非議,人們都說當朝太后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辜負了先帝和他共治天下的鐘愛??墒谴蟪己褪绦l們都還記得當初元帝崩后太后的反應,那時太后三次自戕,幾乎給元帝殉葬,后來更不肯讓人將元帝葬入帝陵,硬是把元帝的棺槨留在宮中三月之久。 到了寧陵……太后不會又做出瘋狂之舉吧? 這可不行。 如今北齊的小皇帝敬帝只有十三歲,主少國疑,內憂外患之下,誰都不敢把治理天下的重任交到一個十三歲的黃毛小兒手上。太后也許有諸多不是,可論起治理天下的本事來,他可不輸給任何人,哪怕當年元帝還在世的時候,朝堂上的王公大臣們也知道雖然打天下的是元帝,可守天下的卻是元帝的皇后,景后陛下。如今元帝崩殂,倘若太后再有不測,那天下勢必大亂。 夏侯烈也聽到了不少流言蜚語。 他如今是太后身邊的大紅人,是王庭的執金衛,雖然他的叔父不修德行招來禍患,可一點兒都沒影響到他,就算小皇帝那么不高興,他現在不還在太后身邊侍候嗎?太后對他的心思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這群生著七竅玲瓏心的人精。和他打好關系總沒有壞處,誰知道他能在太后身邊待多久,看這架勢,太后怕不是想重用他。 “真讓人七上八下??!” “誰說不是呢,這天氣也怪,莫不是先帝英靈作祟?” “別瞎說,太后聽見了,要是當真了可怎么辦?” “可這雨也邪門了吧?明明是白天,天卻陰沉沉的,活像在地獄!” “……” 夏侯烈抬頭望向天空。 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些邪門,他從來沒有見過持續這么久的狂風暴雨,再加上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著實特殊,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萬一先帝在天有靈,看見自己的皇后帶著面首到自己陵前,當然會憤怒、會發作。易地而處,換做是他,也一定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也許會想殺了那個追隨在自己皇后身邊的面首。 一道驚雷橫過天穹。 大雨澆濕了夏侯烈的鎧甲。 “上來?!?/br> 太后的聲音在鑾宮中傳來。 夏侯烈沉默著進了鑾宮。 太后靠在軟枕上,手中拿著一本兵書。 夏侯烈無意間瞥見過,這本兵書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跡和太后的字跡截然不同,稍稍一想就知道,這是先帝的書?,F在已經很少有人敢在太后面前提起英年早逝的先帝,可他畢竟在太后身邊的時間比別人更長,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還陷在過去從沒出來過?他從來都沒有經歷過情愛,不知道愛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滋味,想必太后和先帝之間的感情就是愛吧。 太后從兵書中抬起頭,朝他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問:“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說這場雨是阿恤的鬼魂作祟?” 夏侯烈斟酌片刻,說:“陛下,您怎么想?” 太后放下書,淡淡道:“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過是人心中的執念罷了?!?/br> 夏侯烈頓了頓,問:“可佛說有六道輪回,如果先帝的英靈真的還在,那我是不是——” 太后冷笑道:“你怕了?” 夏侯烈搖搖頭,認真地道:“我知道陛下和先帝感情甚篤,不想因為我攪擾了先帝的英靈?!?/br> 太后臉色稍霽,說:“別說我不信鬼神,就算我信,也不妨事?!?/br> 夏侯烈聽得云里霧里。 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太后究竟在想些什么,所有人知道他都知道他為了先帝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可在這個時候,他又表現得如此灑脫、如此不在乎,真讓人摸不著頭腦。既然太后不以為意,那他還能說什么?先帝如果真的想要懲罰他,那他也只能任憑先帝施為。 暴雨連綿。 太后的宮庭好不容易到了寧陵。 誰都沒想到,年僅二十五歲的拓跋烽居然會死得如此之早,如此之快。誰都以為天恩五年是盛世的開端,甚至還有大臣進言攻打南夏,將天下一統??煞Q帝短短五年之后,還沒來得及享受所有的榮光和權勢,拓跋烽就再也無法親眼看見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了。如今,他躺在寧陵之中,躺在深深的地底,陪伴著他的只有永恒的孤寂。 不知為何,夏侯烈的心提了起來。 太后的表現看上去沒什么不對,可他的直覺告訴他沒那么簡單。 在大祭司冗長的禱詞聲中,夏侯烈忍不住去看太后的神情。 ……太后面沉如水,但他覺得,太后仿佛在哭泣,只是沒人看得見,因為太后不想讓人看見。 元帝的寧陵并不奢華。 他是一位開國之君,在稱帝前連年南征北戰,所有的戰利品都分給了手下將士,稱帝后不僅沒有大肆斂財,反而給黎民百姓減少稅賦,這使得北齊皇室也許是古往今來最“窮困”的皇室。夏侯烈是北燕的王子,也曾見過先祖的陵寢,那些陵寢可比元帝的恢弘多了??墒?,正是元帝覆滅了北燕,曾經由夏侯氏統治的鮮卑人都心甘情愿稱頌元帝的功績。 夏侯烈心情復雜。 以北燕皇室的立場,他當然不該認可元帝,可理智上,他很清楚,不是拓跋烽也會是別人,因為北燕的問題在于他的父兄,在于所有的權貴。也許北燕建立之初,所有人都戮力同心想把這個國家建設得更好,可是當國家越來越好的時候,擁有特權的權貴們所想的就是黨同伐異,弄權奪勢,沒人在乎黎民百姓的死活,在他們眼里那些人只是為他們當牛作馬的奴隸。長此以往,國家當然根基不穩人心當然不再擁護夏侯一族。 叔父總說復國,可天下人真的希望北燕卷土重來嗎? 大祭持續了七天。 這是元帝下葬后,太后第一次來祭,甚至比下葬之時還要隆重。所有人都誠惶誠恐,唯恐出一點差錯,讓太后挑出毛病。漠漠的草原上,寧陵如同一座沉默的山,這座山并不在乎人們的祭祀和跪拜,所謂大祭,只不過是人們一廂情愿的執念。 夏侯烈不想在這段時間表現出任何存在感,深夜他甚至都不會和太后共處一室,也許太后不相信鬼神,也許這世上真的沒有所謂的魂魄,可至少在這個時候,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就算元帝是覆滅他的國家的罪魁禍首,就算他也因此遭遇了接連不斷的變故和災難,逝者已矣,死者為大,更何況,沒有元帝的寬容,北燕滅亡時,夏侯氏也本該消失。 第七日,連綿不斷的暴雨終于停下,天邊一縷日光刺破層層陰云,照耀在太后的玄色喪服之上,仿佛溫柔的撫摸,或者不舍的親吻。 太后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