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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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到晚上十一點才醒。 醒來覺得渾身都很累。 季通再看懷里,發現林今璘睡得臉頰rou紅紅的,有些熱的緣故,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沁出一點汗,鼻尖也有一點。 他睡得很沉,睫毛彎彎的蓋住眼底,如果忽略掉其本身惡劣的性格,這幅睡相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愛。 季通側過臉去,奇異的從這里感覺到一點安慰,親了親他的睫毛。 下午起來的時候,林今璘突然說要帶季通去參加一個宴會,讓季通收拾收拾,林今璘的一個jiejie也會來。 季通一開始草草以為是要見家長。 然而林今璘要做的似乎并沒像季通以為的那樣簡單。 他們進了大廳后,沒在人群最多的一樓停留,季通就被林今璘拉著徑直走上二樓。 二樓落地窗邊有一排沙發,幾個人或坐或立。 沙發中間坐著一個季通沒見過的穿白襯衫的人。 李泊坐在坐沙發扶手上,紅光滿面正低頭和穿白襯衫的人含笑私語,旁邊坐著西裝革履的姜云聶在獨自打牌,落地窗邊則站著一個正在低頭抽煙的男人——原本目光漫無目的的四處飄尋,聽到聲音就朝著季通和林今璘走來的方向望來。 季通沒看他,但他目光很明顯的在季通身上停頓了下,然后對那邊打牌的人招呼了一聲,“瞧瞧,看是誰來了?”聲音里有種很容易分辨出的惡意。 剩下的人都停下手中動作,循著李成衷的話望去,看到林今璘和季通牽著手一前一后走過來。 有些人的目光一變,林今璘的視線淡淡的掃過他們,然后收回了最先看往沙發正中間一個人的視線。 那個人感覺敏銳,意味不明的也看過來,讓林今璘驀的握緊了季通的手。 李泊興致很高,從陳紓身邊站起來向林今璘迎面走過來,視線掃過后面的季通,他對林今璘半埋怨半高興道:“璘哥,你昨天也太不厚道了,玩得正高興呢半途就走,讓我和陳二哥全輸完了?!?/br> 林今璘笑了笑:“我如果玩到最后,你那輛最新改裝的寶貝(車)今天就是我的了?!?/br> 他握著季通的手坐下,就坐在那個白襯衫的人旁邊。 季通看著這兩個人目光半空交匯,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暗流涌動。 也許是因為氣氛的緩和平靜,林今璘的內心沒有太大波動,轉過頭,這時林今璘似乎才察覺在意到身旁季通的感受。 但沒等他給季通介紹這個新出現在圈子里的人是誰,沙發上的人放下了交疊的腿,坐直身體,他的體態很勻稱端正,第一眼看著就很有細謹溫和的書卷氣。 似乎對林今璘和他男朋友之間的真實狀態十分了然,他微笑著越過林今璘,向季通伸過手,音色有些沙沙的棉柔:“你好,是季通吧,我是陳紓,和今璘從小一起長大,他應該和你說過我?!?/br> 陳紓向他伸出手來,周圍的人都不說話,連林今璘仿佛在一瞬成了啞巴,季通看了眼陳紓的眼睛,他也正看著他,像是在友好的打招呼,戴著一雙細框銀邊眼鏡,第一眼看去文氣的簡直就像個剛畢業的男大學生。 季通從林今璘那里抽出手,抽的時候很爽快,林今璘沒有一點抗拒,這讓季通心底不免冷笑了下,回應似的伸出手握了握。 他向下的目光掃到陳紓的手背,很白,白的幾乎要發光,客觀上來說季通從沒見過這么白的人,握手時他都感覺自己和這個人處于兩個色調。 “你好?!奔就ㄔ捯粑绰湎?,握兩下便抽回手,顯得冷淡。 陳紓唇邊笑意十足,側過臉對著林今璘打趣道:“你沒說錯,你男朋友長得可真帥,連我看著都動心了?!?/br> 林今璘眼中波動了下,和陳紓對視,是波動著的冷光。 陳紓見到他這副模樣,眼里笑意更濃。 “說起來,人和人在一起都要憑靠緣分的,大家現在可以坐在這里一起聊天,就是不可名說的緣。緣可真是種奇妙的東西,你說是么,小雎?!痹捳f到最后,他突然提起了一個人的名字。 季通身后,傳來一道柔軟動聽的回答。 “是的,我也認為如此?!?/br> 季通突然被雷劈到一般,坐直了身子,愣住似的,左側后方的通道走出來一個男人,短頭發,清凌凌的眉眼,臉頰瘦削,漂亮得像女人。長得和那天被李泊當做女朋友介紹出來的人一模一樣。 “cao.....” 姜云聶的牌掉下來,李成衷原本在看熱鬧,看到現在也不由被這種由女變男的鬧劇驚到罵了聲娘,轉到滿臉顯著早有預備的李泊身上,就清楚這件事一開始就瞞著他們玩。 陳紓還是笑吟吟地:“給打架介紹下,這是我在國外上學認識的好朋友——陳之雎,是一位喜歡嘗試各種不同美麗女士衣服的男士?!?/br> 陳之雎和陳紓笑說了幾句,走上前,越過季通和林今璘所做的位置,沒看向別處,在陳紓張開手臂的動作下他順勢坐到陳紓的大腿上。 他今天穿著不遮冷的休閑服,上身一套單薄的帶帽衛衣,下身一條運動褲,坐下來的時候露出一小塊小巧的腳踝骨,他抱住陳紓的脖子,很親昵的親了下陳紓的臉。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到底是什么“朋友”關系。 季通失了下神。 明昧不定的光暈下,陳之雎的側臉只剩下了明麗的艷色。 那張臉的主人坐在陳紓身上,掀動睫毛的時候,隔著幾個人,卻似有若無的,很難令人察覺到,他向季通這邊投過來幾個似模糊似招引的,猶如窺探似的注視。 這種傳過來的氣息過于混合粘稠,連他們之間的空氣似乎也摻雜了這種怪異感,季通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就和......和當年他們做同桌時一樣,那時候十五歲的陳之雎也是這樣的怪異的凝視著他。 那時候他就總是用那種眼睛里像藏了帶刺鉤子的眼神瞄著季通。 每一回季通從課桌上睡醒了爬起來,睜開眼側過頭看見他的同桌坐的端端正正在寫作業。 同桌沒穿校服,校服被披在季通背上,同桌穿著露出兩只瘦光胳膊的半袖。 他這個人歷來很瘦,季通從初一開學第一次見到就是這樣,瘦得像只放在陽光下暴曬的白竹竿。也許是因為太瘦了,所以尖尖的下巴到鎖骨那兒突然凹陷下去的線條,是一種難言的干凈漂亮。 季通抬了抬眼,剛好看到這一幕,他的喉結生理性滑動了下。 目光順著那只正在活動的黑色中性筆筆尖看上去。 一雙藏著某種動物觸角的黑色眼珠,正十分敏感又脆弱極了的正注視著季通。 那眼睛看著他,像是要從他身上祈求什么特別快樂的,能讓人活下來的東西,展露出一整片濕漉漉的欲望,像雨天墻上密密麻麻的青苔,潮濕陰暗,想要生根的欲望。 那雙眼睛,似是藏著鉤子,又似乎像是動物悄然探出的觸角。 明明復雜,卻還是令人覺得不知哪里純潔。 ……到底哭起來會是什么樣子? “季通?!绷纸癍U叫他,季通就側過臉看他,覺得疼,林今璘的手緊握得季通幾乎能聽見自己手掌骨骼錯位的聲音。 “你在想什么?”他嘴唇的顏色有點白,輕聲問道。 季通目光落在他泛白的嘴唇上,林今璘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咬著嘴唇內側的一塊rou。 “對了,忘了說,緣分多奇妙啊,”陳紓笑完似乎剛想起來,他顯得很是興致勃勃,抬起陳之雎尖俏的下巴搖了搖,仿佛覺得很有意思。 “小雎以前和我說過,在座的其中一人還是他的初戀呢,處了有一段日子吧,幾天?哎,季通你知不知道?” 陳之雎說:“十八天?!?/br> 陳紓一下就笑出聲,“十八天啊,夠短暫的,今璘你說是不是,咱們當初在一起好歹也有個兩年打底吧,怎么你說現在人談戀愛都跟玩似的呢?該不會回頭又給復合吧?!?/br> 這話意有所指,所有人聽得臉色都不太對。 林今璘猝然站起身來,不顧周圍人被嚇了一跳。 李成衷手里酒杯被嚇倒了,酒液灑了一地,只有坐在林今璘最左邊抱坐在一起的一對沒有任何變化。 陳紓正在喝酒,而那個叫陳之雎的抿著唇微微笑著,沒從陳紓腿上下來,睫毛一掀一落,眼珠是淺淺的琥珀色,眼里倒映著林今璘氣急敗壞的影子。 ——只有他們兩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