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天劫印上的第一次時限為七天，第二次時限為四十九天，第三次時限則為三百四十三天。 散修境界突破時不會引來天劫，為了不引起旁人懷疑，清崖突破筑基的日子應與第三次天劫之期相差無幾。 但這突破筑基期的快慢哪里是他能控制的。雖說他有前世對天道法則的高領悟，但修為高了才看理解，低修看的只有資質、天賦與勤苦。 落實到最基礎的聚氣凝神，他也玩不出什么花來，頂多是比其他人效率高一點、不會走彎路罷了……這外門之地的靈氣比他想象中的稀薄不少，要一年內筑基，對于他來說也并非易事。 也不知道這再多一年的分別，小徒兒會不會受更多的委屈。 “哎……別怪為師回來的晚啊……”清崖磨拭掌中的小玉雕，小徒兒的幼顏正沖他甜甜地笑，長長地嘆了口氣，“為師真的是盡力了?！?/br> “命數之事，自古以來都是強求不得，哪怕是與你重逢，我也未必能再護你周全……”清崖戳了戳玉雕圓潤的小臉蛋，“還是愿你一切安好吧?！?/br> …… 又一年春起，靠著將所有俸祿靈石都拿來修煉、平日里撿別人的剩飯吃，清崖總算是趕在散修天劫的最后一刻成功筑基了，喜悅的淚水“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因為有了一定修為，可以施展道法奇術，這次清崖渡天劫的過程沒有前兩次那么慘烈，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令人意外的順利。 感受到神識上天劫印的期限變為了接近七年，一直神經緊繃的清崖總算是松了口氣。 之前專注于應付天劫，他都沒注意周圍已經圍了一圈弟子，正熙熙攘攘地議論著。 “天啊，那個管茅廁的雜役弟子竟然筑基了？這怎么可能？！” “肯定是在打掃的時候偷看了咱們的心法！真是不要臉！” “連一個雜役弟子都筑基了，你們還不努力修煉？以后別連茅廁都沒機會掃?！?/br> “……” 一張張嘴一句句話，吵得清崖直頭疼，連忙開溜。 …… 筑基之后，清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管事弟子詢問是否有可以進入內門的差事。 “進入內門的差事啊……”管事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鄙夷地說道，“這么想進內門？可是據我了解，好像沒有峰會收一個干過雜役的弟子，畢竟修道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潔癖，你這……嘖?！螞r，現在進內門基本上都是金丹期起步，你這不過是筑了個基，就開始癡心妄想了？” 你這小別致還挺東西，說話陰陽怪氣的整挺好??？ 他進不進內門，以什么身份進內門礙著這人了嗎？就一個管事弟子，咋這么囂張？搞得還能控制宗門體系了一樣？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清崖差點就要動怒罵人，但還是忍住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放低了姿態阿諛奉承地說道，“這內門弟子我自知不配，以我的天賦這輩子可能也就駐足于此了……但我仰慕昊天宗已久，做夢都想進內門看看，還望前輩能為我找個差事，他日若是拿了俸祿，定當全數孝敬于您，懇請前輩高抬貴手，圓我一個夢想?！?/br> “你這人到也算識時務?！惫苁碌茏虞p蔑一笑，故作通情達理地說道，“念在你心誠，本道便勞累點，幫你看看吧?！?/br> “那可真是謝謝前輩了?！?/br> 本道可是很記仇的，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 清崖對著管事弟子露出一個“淳樸老實”的微笑。 慢條斯理地翻找了好一會兒，管事弟子才從木架上抽出了一管卷軸展于清崖面前，施舍般地說道，“梧桐峰有個清掃落葉的雜役空缺，簽字罷?！?/br> 淦！怎么又是雜役！和雜役過不去了是嗎？！ 一輩子都沒干過的活，這會兒全給補回來了……這就是天道的萬物平衡、因果循環嗎？ 心里雖是一萬個抗拒，但眼下只有這一條往里走的出路，由不得他選。 清崖沒怎么猶豫便在卷軸上落下了為這具軀殼起的道號。 管事弟子收走卷軸時還不忘陰陽怪氣幾句，“沐山？這名字倒是和你一點都不配，嘖，別以為取個好聽的道號就能讓人忘記你是從哪里出來的?！?/br> 少說兩句你是能死還是咋的？清崖無語。 “前輩勸你一句啊，做人可千萬不能忘本，你是掃茅廁出身的，那就得……” ………… …… 被言語的精神污染折磨了小半天，清崖總算是搞定了進內門的差事，在管事弟子的帶領下去了進入內門最后的試煉秘境。 將人送至地方，看到殿堂外排隊的人洋洋灑灑圍了好幾圈，管事弟子將身份玉牌交給清崖后便借事離開了。 對于管事弟子不上心的態度，清崖不僅覺得無所謂，還慶幸他走的早。 終于清凈了。 清崖長長地舒了口氣，觀察起周圍和他一樣拿著玉牌等候的弟子，他們大多緊張得冒汗，時不時嘴里背一些洋洋灑灑的宗規，生怕一會兒出什么紕漏，失去了這份進入內門的機會。 作為前任宗主，清崖對宗門的運轉也算是了如指掌。 試煉秘境作為進入內門的最后一道關卡，并非這些弟子所想的：是最嚴格的一道檢測，相反的，這最后一道關主要就是走個形式，測下靈根與對道的悟性——昊天宗與其他宗門不同，昊天宗不會因為弟子是雜靈根或者廢靈根就拒之門外。昊天宗比較相信的是緣。只要修為到達標準，那便是與道有緣，即可加入宗門進行修習。 “嘿，你怎么一點都不緊張？” 排在后面的弟子突然拍了下他的肩，笑臉盈盈地問道。 感受到清崖疑惑的眼神，那弟子自我介紹起來，“道友你好，我是金丹期的秋遙笙，未來的無歸峰弟子，我看你氣度非凡未來不可限量，可否賞個臉與我結交一下？” 清崖本不想理他，奈何這弟子的笑容太過明媚，要是視而不見的話心里多少會有點愧疚感，便敷衍地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么說？” 那個叫秋遙笙的弟子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但很快便恢復了積極陽光的模樣，坦然答道，“也沒有每個人吧，只是看到覺得有意思的人就會這么說，哈哈?！?/br> “你以后是什么峰的呀？你怎么筑基就來了？不熬到金丹沖個厲害的峰嗎？” “梧桐?！币惶崞疬@些事情，清崖的語氣變得更為冷淡，“我是雜役弟子，就喜歡干雜役，早來晚來都一樣?！?/br> “唔……你這人生規劃倒也是別致哈哈?！币宦犌逖率莻€胸無大志之人，秋遙笙頓時失了興致，不再試圖與他交好，轉身找別人攀談起來。 排了大半天，總算是輪到了清崖進行試煉。 秘境之內，和清崖記憶中的不同，有三道光門出現他的面前。 靈根，悟性……還有一道是什么？ 最后的那道光門隱約散發出一些令清崖感到不安的氣息。 …… 順利通過前兩道光門后，清崖站在了第三道光門前，遲遲不敢進去。 興許是監視秘境的弟子不耐煩了，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出現，將他推進了第三道光門。 雙眼在被一片耀眼的白光占據后，一座懸浮于云層中的小山島浮現在眼前，金色葉片的山松枝繁葉茂，占據了小半座島，樹下站著位白發老叟，目光和藹地看著來人。 白發老叟笑道，抬手示意他過去，“歡迎你的到來，小家伙?！?/br> 清崖深知這白發老叟不過是幻境構筑的虛影，也可以說是秘境之靈，坦坦蕩蕩地問道，“這是測什么的？” 一般來說這種幻境的虛影都會設置常見問題回答，果然，白發老叟收了手如實答道，“這是探查你的靈臺上是否存在天劫印的幻境?！?/br> 見試煉者待在原地不為所動，白發老叟耐心地解釋道，“放心，小家伙，我們昊天宗這般的大宗，斷然不會誣陷任何人，也不可能在探查你靈臺的時候加害與你或是搜查你的隱私記憶?！?/br> “設立這道測試，不過是為了防止歸鶴門的慘劇再度發生罷了?！?/br> “歸鶴門？慘??？”清崖皺眉，怎么也想不出夕日的門規嚴格的四門五宗中的第三門中會有什么變數發生。 那白發老叟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八年前，歸鶴門前任門主復生成為散修后混入歸鶴門，以往日情分蠱惑眾人，使他們放松警惕后，奪了煙雨閣閣主的身軀，又將門內四位分神初期長老和分神后期的宗主的修為噬為己用，萬千精英弟子死于其手……” “在那段時間，歸鶴門可謂是堪比人間煉獄。所幸其他的四門五宗發現的及時，毫無芥蒂地出手相助，才平息了這場殺戮?！?/br> “萬年古門歸鶴門就此元氣大傷，難以再列入四門五宗的行列——歸鶴門的慘劇被各門引以為戒?！?/br> “為避免散修再有機會輕易為惡，古華宗器修大能們研制出了能夠檢測到散修靈臺必然烙有的天劫印的秘境，贈于各門各宗?！?/br> “現在五宗三門之列，已經加設此試煉七余年了?！?/br> 聽完這一切原委，清崖踉蹌地后退了半步，臉色慘白。 歸鶴門門主……當年可是他以身犯險后，召集大家去的無妄海；也是他第一個以身殉道，拼死阻礙魔修血祭的進行……曾受萬人敬仰的歸鶴門門主，品格心性世人有目共睹，怎可能犯下如此惡行…… 清崖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但他清楚的知道，秘境之靈不會騙人，這一切就是發生了。 ——“所謂散修，不過是披著一層故人的人皮、來自深淵的惡鬼罷了，他們擁有的只是故人的記憶，而非故人的神魂?！卑装l老叟一掃之前的慈眉善目，嚴肅地一字一句訓誡道，“散修，殺無可赦?！?/br> 來自深淵的惡鬼嗎……難道說成為散修的人，最后都會提起向故人揮去的屠刀？ 天道最喜歡平衡……死而復生這種事天道絕不會應允，給所有偷生者施加詛咒也并非不可能？ 清崖不敢再想。 “小家伙，你準備好了嗎？” 白發老叟不知何時已站到了清崖的面前，他的手離清崖的額頭只剩咫尺的距離。 與其在今后化為向故人索命的惡鬼，長眠于此到也算個不錯的選擇。清崖看著白發老叟身上的宗門服飾，內心的恐懼與求生的欲望逐漸釋然了。 要是被發現他是散修的話……應該不會立即取他性命，而是上報給長老。不論是哪個長老知道了這件事，應該都會賣他一個面子，讓他最后再見一眼小徒兒…… ——算了，仔細想想也沒什么好說的，還是讓他在小徒兒心里死于最光輝的時候吧。如果他真像歸鶴門門主那樣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還不如壓根沒再活過。 要是被檢測出來，為了保住他的名譽，也為了給大家省點時間，他直接原地自爆吧。 自爆這事他有過一次經驗，上次沒死透，這次絕對“走”得又快又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