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尋死
寧瀾目眥欲裂,眼球由于缺氧出現一條條紅血絲,俊朗不凡的臉也變成難看的絳紫色。他反口咬住容洵的手腕,待其吃痛松手時聲音已然嘶?。骸八韵壬诖蚴裁磫≈i?母親又是怎么一回事?若你們都商量好了,在這里敲打我又有什么意思?我再猶疑不還是不影響先生挑撥趙氏與中宮么?” 容洵嗤道:“白端為是要我養出一個帝王,沒想到卻是個蠢貨?!彼渲槹醋?,“為何你的外祖、母舅能托給外人的機密都不能說與你,寧瀾殿下,您自己不明白么?” “天色不早,五皇子該回去了?!比蒌惺?,“來人,送客?!?/br> 寧瀾負氣欲離,未至門前容洵叫住他,卻道:“大雪[1]鹖鴠不鳴前不要再來了?!?/br> 安寧六年的秋天,就在一片蕭索中,悄然過去了。 立冬伊始,冷宮中的白庶人沒來由生了一場大病。娘家無所幫襯,兒子力不從心,圣上未開恩典誰也不敢給待罪之人尋來太醫??v是遮掩著從宮外稍來些許藥草,吃下去卻是不見起色。形容日漸消減,昔日秀麗窈窕的美人病得只剩一把骨頭。 廿二那日,朔風凜凜,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銀裝。冬景宜人又兆豐年,按北朝慣例,天子應量放朝參。 于是難得放來一場輟朝假,為期三日,恰能賞雪怡情,且避雨雪泥療。 寧瀾不顧下人阻攔徑直走向正房,侍衛懼其身份不敢妄動刀劍,只能眼睜睜看著其穿過影壁、屏門、垂花門走進主人居所。眼尖的仆役連忙借小路欲知會主人,卻奈何腳力有限,趕到時寧瀾已到門前,匆匆推開堂屋步入臥房。 只見玉臂揭開拔步床帷帳,容洵探出頭來,聲音懶怠中泛著春意:“又是誰???”他未著里衣,光露出的臂膀前胸就有幾處顯眼情痕,恍若紅梅綻雪,刺眼異常。 寧瀾別過頭來,語氣生硬道:“你先穿好衣服。饒是休沐,此番白日宣yin的姿態,真是……真是有辱斯文!” “哦,”容洵不怒反笑,“還有心思顧及旁人衣著,看來五皇子怕是沒什么大事。眼下諸多不便,還請改日再登門吧?!?/br> “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母親病情……” 容洵目光冰冷:“我記得,殿下下月初七前不能來的吧?小雪[2]剛過,怕是被這天降瑞雪下沒了腦子,忘了時令?”他起身披起中衣,斜倚在床前圍廊,帷帳起落之時怯生生一張臉一閃而過。 嘆息似的,容洵望向寧瀾身后一幅仕女圖,輕聲說,“誰能救起尋死的人呢?” “你是說,你是說我娘是自己要生這場病的?”寧瀾的聲音幾近顫抖。 “白昭儀可是為了五皇子鋪路呢,”容洵仍用著她未進冷宮前的位分,“莫要辜負了她這份心思?!?/br> 眼前的少年緊咬牙關,渾渾噩噩跌坐在鋪板上,轉瞬落下淚來。容洵之前從未見過他這副情態,如今才想起這也不過是個舞勺之年剛剛失去至親的孩子,不由懊悔是否逼得太過,躬身摟住他肩,輕聲道:“別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