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少爺的專用架子
挨到最後的幾下,以葵按導師們的教導慢慢的調整著呼吸,穩住身子準備收尾。經過這幾星期密集的訓練,二十下戒尺於他而言已變成可忍耐的疼痛,而現在他比起疼,更多的是緊張。 這關過了後,接下來就是…… 祈釩沉默的看著四個年紀跟他相約的孩子,把那雙已被打成嫣紅色的手掌交叉疊在額前,動作流暢恭敬的給自己磕頭謝恩,沒有絲毫放水借力,彷佛掌心的紅腫不過是沾上了畫畫的顏料,彷佛剛才劃一的皮rou擊打聲不過是助興的配樂,而他是唯一需要被取悅的觀眾。 可惜這個唯一連阻止這出鬧戲的權力都沒有。 這時,一旁的侍奴跪下向祈釩說「奴才這就為二少爺“備架”,請二少爺先到座位就坐?!?/br> 侍奴雙手指示了方向,祈釩這才把目光放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抿著唇坐在整個教室僅有的一張二人沙發椅上,書桌跟周圍的地板明顯都是新添置跟整修過的,只有在他附近才鋪著一層厚身的長毛地氈,好像生怕他會摔倒似的,他相信這是他母親的主意。 祈釩的位置就在教室的正中央位置,正對著老師用的書桌跟白板,全部設施的高度都經過一番調度,百分百契合祈釩現在的身高,不會出現需要二少爺探頭站起才能看到白板上筆記的事情發生。 祈釩悶氣的踢了踢腿,對桌上已備好的書本文具不感興趣,他大致的環視了這個教室,他的左右邊都各有一套木制的書桌木椅,純木的椅子并沒有坐墊,冷冷yingying的看上去不甚舒適,整套尺寸跟用料都比祈釩用的迷你了一個檔次。另外還有一套相同在他的後方,三套看著寒酸(祈釩語)的以三角形的布局散落在自己的身側,完美的霸占了全部最好用來放空發呆的位子,祈釩心里不滿,他來可不是為了專心上課的。 不是,好像有些不對。 祈釩看著右邊的那一張小書桌,頓了幾秒後才發現了違和的地方。 陪讀不是有四個?書桌怎麼只有三套?怎麼計也應該圍成正方形或是菱形圍在他身邊吧? 他轉頭去看以葵。 已站起來的小陪讀們并沒有馬上回到分配的坐位,他們安靜的佇立在側,看著兩個侍奴正拿著一盤東西來到以葵的跟前。 有人把像是護膝的東西套在以葵的雙膝上,另一個人拿出了一卷白色幼身的棉繩,繞了幾圈在以葵兩邊的手腕後打結,然後又如法泡制的把另一條淺黃色的線綁了在兩只尾指上,兩種顏色的線的另一端分別握了在兩個侍奴的手上,以葵垂頭配合的任由侍將這四條線勒緊調方向,待完成後又跪下,向祈釩又磕了一個頭,聲線清朗的說「奴才侍候二少爺學習?!?/br> 祈釩詫異的看著以葵像只被cao縱著的扯線人偶膝行到自己書桌前的右邊,舉起了繞著線的雙手至肩寬,讓侍奴把課本放到他還泛著紅的手上,把書頁大大打開,成為替祈釩翻書的人型書架。 祈釩看著以葵跪得筆挺,舉書的雙手平穩不抖,斂目垂眸低頭的樣子, 一時間說不清是甚麼滋味,他整個人像是被倒進了裝滿檸檬辣椒黃蓮的瓶子里上下搖晃,又苦又辣又酸,直嗆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嘆一口氣,抬頭看著被他嘆氣而嚇了一跳的侍奴,冷聲的問「這又是干啥呢?沒看見我書桌有書?我是沒手了不成?」 回話的卻是老師傅,「回二少爺,“備架”是祈家多年來一直沿用的陪讀規矩,旨在為少爺您提供上課時對照內容或查閱資料的便利,也是一種馴奴的手段。陪讀奴才都會輪流值架,護具也足,不會傷害到他們的身體,請二少爺放心?!估蠋煾涤指┥砭狭藗€躬「二少爺慈悲之心實乃奴才之福,惟家規大局當前,難免有未能妥協的地方,還望二少爺理解?!?/br> 「老奴的責任,就是成為少爺學習的助力跟工具,竭盡所能的讓二少爺打下結實穩扎的根基,為主家貢獻。這點在這兒侍奉的所有奴才們都是一樣的?!估蠋煾底钺嵴f。 祈釩的腦袋嗡嗡的響。他臉上表情淡然,但藏在書桌後的手幾乎要把他襯衣上的衣鈕摳爛。 他們所侍奉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家規。他們所畏懼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主家。 他們眼中的二少爺也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將來會手握權柄的主家血脈。 而當然對於他們來說,祈釩是不是自己一點也不重要。 又有誰,會把他看成僅僅一個祈釩? 「……主人…?」一聲極輕的叫喚穿透了祈釩混沌又風雨交加的精神世界,一絲的光明從縫隙中透了出來。 以葵把書舉得高了點,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擔憂似的望著他,旁邊和前面的侍奴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他像感受到祈釩的情緒,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如呼氣聲,「主人,您生病了?」 「……」祈釩看著以葵,被以葵眼中的光刺激得眼眶隱隱的發著酸。 祈釩乾咳了一聲,把桌上的書翻開,又著以葵把手放下一點,直到二人都能清楚看到彼此的眼睛跟臉,才說「沒事,那開始上課吧?!顾此茖P牡闹n文,但整副心思都放了在余光下那個清秀乖巧的少年上。 老師傅拿著講義跟白板筆講得如火如荼,祈釩看了好幾次侍奴們的動作才明白到以葵身上繩子的作用,每當需要架子翻頁的時候就會輕拉一下白色的幼線,纏在手腕線的拉扯會提醒以葵的動作是前翻還是後翻,而尾指的黃線則是監測著以葵的姿勢,如水平有沒有歪,舉的高度有沒有下降跟顫動的幅度是否過大等,稍有懈怠時松下的繩子就是證據,祈釩每次看到以葵抿著唇翻頁,紅腫的掌心被書脊壓到而輕皺眉的樣子時,握筆都會不穩,手背也被他自己給戳出了好幾個月牙印。 差不多上了一小時的課後,侍奴捧著茶水點心進來讓祈釩小休,有人替以葵除下手上的繩子護膝,再把這些東西轉到陪一身上,祈釩的眉頭這才放松了些。他瞥了瞥端正的坐在靠窗位置的以葵,那蠢兔正手忙腳亂的翻著書追進度,小個子的他想把椅子拉近一點,一時心急就把雙手都握了在椅腳上,全然忘卻了手上的紅腫,被痛到後又不敢大聲叫喊,只敢孩子氣的呼氣吹吹手指,樣子有些委屈。 祈釩把以葵的一舉一動的收入眼底,眼神添上了一抹笑意。 可能,還是有的。 老師傅的課每兩小時一節,每天三節,扣除午膳時間每天三時半下課,祈釩快速的換算下來,就是陪讀們都得在兩天內當四小時的架子,他邊想邊瞄著陪一刻板專注的樣子,看上去就無趣得很,祈釩虛握著筆,心里估算著求母親多拿幾個陪讀的成功率。 「二少爺…?」耳邊響起老師傅沙啞的聲音,察覺自己神游的祈釩摸了摸鼻尖,坦承道「抱歉,我一時走神?!?/br> 老師傅頷首,并沒有苛責「剛才老奴是想請二少爺把白板上的這道題解一解?!?/br> 祈釩應了聲好後便走到講臺,拿著筆把答案和演算流程都快速的列了出來,老師傅滿意的看著白板,又轉身吩咐道「陪一侍候不周,記他戒尺二十。下課後執行?!?/br> 陪一仍維持著架子的姿勢沒有動,只是帶著顫音的回話道「是,奴才謝二少爺賜罰?!?/br> 祈釩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能忍住不對那老師傅吼道:這也能把帳扣到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