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體：灰街·第二十八章·房間

    29年11月17日

    “約瑟夫，擺脫你看著我好不好，約瑟夫……”

    海瑟薇的呼喚已經帶上了一絲哀求的味道，這無比明顯的感情波動十分理所當然地引來了一旁愛瑪·佐藤的側目，但海瑟薇明顯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

    而另一邊，面對著海瑟薇的哀求，面色如冰的約瑟夫依然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一言不發。

    “你們，這是……”

    愛瑪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她此時展現出的姿態依然謙卑而謹慎，但海瑟薇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眼眸深處蟄伏著的警惕。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海瑟薇·愛德華茲的心中警鐘長鳴，她知道自己方才震懾住愛瑪·佐藤的姿態與立場并不堅定，而那些警告與威脅也都是建立在對方抱有同等的謹慎這一前提下的。而現在，她和約瑟夫二人的處境并未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他們作為通過非常規手段進入這里的“入侵者”并不具備能夠在這里自由行動的合法身份。

    而最讓海瑟薇擔憂的則是愛瑪的立場。作為海瑟薇和約瑟夫進入4-23號的領路人，愛瑪·佐藤雖然本質上算上二人的同伙，但這并不意味著愛瑪·佐藤會一直站在與海瑟薇二人并列的立場上。相反，雙方之間的合作關系在海瑟薇與約瑟夫成功進入到會場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即便是從契約關系的核心原則上來考慮，只支付了入場費用而并沒有支付會場內的引導費用的海瑟薇并沒有權利去要求愛瑪·佐藤為自己做的事，而愛瑪·佐藤也完全沒有為二人服務到底的義務。

    更何況，雙方之間的這種交易本身就是見不得光的。雖然海瑟薇篤定愛瑪·佐藤不敢輕易地將二人的身份暴露出去，畢竟這意味著她自己從事這種“生意”的事實也被全部曝光，必定會承受十分嚴重的代價或懲罰。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如果在愛瑪·佐藤的眼中海瑟薇與約瑟夫這二人的威脅超越了曝光“生意”之后的懲罰，那愛瑪·佐藤要做的事情就幾乎沒有別的選擇了。說到底，愛瑪·佐藤仍然是4-23號內部的一員，她能從事這種帶人進入會場的“生意”、能夠一眼就認出海瑟薇隨身佩戴的項圈的等級與來歷，這都說明了愛瑪·佐藤并非那種無權無勢的小角色。而與之相對的是在4-23號這片堪稱西南區內部的法外之地的方寸空間中，無論是海瑟薇還是約瑟夫都會失去彼此最大的依仗——身份。這里畢竟是“灰街”，而且是整個“灰街”的核心，二人背后的官方身份與背景非但不能起到多少威懾的作用甚至還會導致更加嚴重的反噬。

    之前海瑟薇就是出于上述種種的考慮才一直都沒有向愛瑪·佐藤挑明她和約瑟夫彼此的真實身份的。對于愛瑪那看似隨口而出的對于自己和約瑟夫之間關系的猜測與推斷，海瑟薇也一直都保持著不置可否的態度。

    但現在……一場意外卻突然降臨在了海瑟薇面前。

    不，這不能算是意外。

    看著約瑟夫臉上那明顯的冷漠，海瑟薇的心中如同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般隱隱作疼。

    從一開始說出項圈的來歷時，海瑟薇·愛德華茲就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準備了。

    她本以為約瑟夫會更早的爆發出來，畢竟……曾經屬于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打上了這樣明顯的從屬烙印，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忽視不管的。

    但海瑟薇同樣也明白，以約瑟夫的性格……或者說以她對約瑟夫的了解，對方是不會直接逼問她有關項圈的由來與這段她明顯不愿輕易說出口的過去的。

    事實證明海瑟薇賭對了，特別是當她選擇了自己主動戴上項圈以脅迫約瑟夫一并同行后，約瑟夫明顯領悟到了她的堅決，而約瑟夫主動的沉默更是讓海瑟薇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得以稍微松懈下來。

    從容也好，逼迫也罷……這些都只不過是海瑟薇營造出來的假象。真是的她依然無比在乎著約瑟夫對自己的看法，珍惜著面前的男人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然而，海瑟薇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本心，把這些她無比珍惜的東西放到賭桌的一角作為賭注。她必須賭上自己的一切，這不只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這段她無比珍重的關系與感情。

    但現在……

    海瑟薇動搖了。

    當冷漠這種沒有任何溫度的表情出現在約瑟夫的臉上之后，海瑟薇心中的全部自信都如同肥皂泡般破滅了。

    果然，她還是好害怕。

    她還是不能真的去押上自己的全部，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約瑟夫的認同與支持曾經是海瑟薇踏步向前的最大動力，而現在，海瑟薇發現這一動力沒有了，不存在了。她的腳下仿佛瞬間變成了萬丈的深淵，而她則掛在唯一一塊突出于巖壁之外的石頭上，維系自己的體重與生命的紐帶僅僅只有兩根顫抖的、搖搖欲墜的手指。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還不會就這么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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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瑟薇搖搖欲墜的內心突然迸發出了新的光芒，她看著約瑟夫，突然找到了應該努力的方向。

    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感激剛剛插了一句話的愛瑪·佐藤。如果不是對方用那種充滿試探性的語言表達出一種充滿威脅的態度，海瑟薇還不能如此快的找到自己突破面前困局的方向。

    而確定了方向后，前所未有的行動力也瞬間充滿了海瑟薇的全身。

    “喂，你的房間在這附近嗎？”海瑟薇的語氣驟然恢復了方才的強勢，這讓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的愛瑪·佐藤剎那間收起了全部的非分之想。

    “額……是在附近，不過你問這個要做什么？”

    海瑟薇并沒有回答愛瑪的問題，只是繼續沿著自己的節奏開口追問道：“那里應該不會有人能夠輕易出入吧……我的意思是，短時間內我不想有任何人打擾到我們?！?/br>
    海瑟薇話中蘊含的含義讓愛瑪瞬間明白了什么。

    她看著依然面色如冰、看不到任何感情起伏的約瑟夫，又看了看臉色堅毅、儼然是要去做什么事關重大之事的海瑟薇。

    盡管一男一女在4-23號內提出想要獨處而不會被打攪的空間是再正常不過的理由，但愛瑪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這算什么？哪有急需私密之處歡好的男女一方臉色冷的像死人另一方又板的像烈士的？

    而且這里可是“灰街”誒！外面足足有幾十對男女在各種場合下毫無顧忌的媾和，你們直接出去加入他們不就好了？就算你們不想被別人旁觀……好吧，天知道有這種想法的情侶是怎么想到參加今天這種交換性伴侶主題的亂交大會的，但為什么你們偏偏看中了我的房間？

    愛瑪的眼睛因為驚訝而越睜越大，在她的眼中面前這對男女的行為已經開始變得無法理喻了。

    不對，從一開始對方的行為就完全是無法理喻的！明明一方看上去年輕有力而且不怎么缺錢，另一方更是容貌出眾甚至還擁有最高級會員青睞的證明（指項圈），卻非要選擇走她這條本來只打算再干一票就洗手的野路子。而在野外的那些遭遇，那男人手中的儀器與女人嫻熟的應對……這些都證明了面前這對男女的實際身份絕非找刺激的情侶亦或者拍素材的CP主播這么簡單。

    “你愣在這兒做什么？”

    海瑟薇的聲音打亂了愛瑪的思緒，讓她不得不將注意力從推敲二人的身份轉移回眼前的應對上。

    不行，現在首要的問題還是怎么應付這個女人……

    愛瑪有些慌亂，她只能先支吾著開口道：“我的房間，不是提供給客人的場所……”

    “我可以付給你錢，很多的錢。如果我的價碼你不滿意，我甚至可以接受你事后漲價，只不過那樣我的中轉時間也必須往后推遲?！?/br>
    海瑟薇一句話就堵死了愛瑪剛剛相出的借口。

    老實說，對于愛瑪·佐藤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所謂的“私人房間”是一個完全不存在的概念。

    這里是4-23號，是整條“灰街”的核心，也是所有來“灰街”的客人最流連忘返的存在。這里當然不缺少裝飾華美、富麗堂皇的房間，4-23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相當于內部裝修博物館一般的存在，從千年以前的古色古香到最新銳藝術流派的頭腦風暴都能在這座其貌不揚的建筑內找到蹤跡。但是，作為這個整體的組成部分，愛瑪·佐藤卻是與那些富麗堂皇的房間完全無緣的。她畢竟不是那些最高等級的女人，即便曾經出入過中央會場內部，愛瑪所扮演的角色也只不過是一件不起眼的家具而已。不過那些級別比她更高、被冠以“頂級”之名的女人們也并沒有什么不同，在這里，只要在這里，在這座名為4-23號的建筑內，女人的存在意義就只有一個——陪襯與點綴。即便是那些最高級的女人也不過只是男人身下的玩物，究其本源與一件高價的家具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

    愛瑪嘴里的房間其實也是前不久才分配到她的手中的。換句話說……是被她搶到手里的。在此之前，那間房間里住著足足六名4-23號的女人，這六名女人等級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屬于中下階級，在4-23號內恐怕連做家具的資格都沒有，即便被客人選中恐怕也只會變成抹布、拖把一樣的角色。正因如此，愛瑪·佐藤才能如此輕易地將原本居住在房間內的六人趕出去，然后憑借著自己簡·貝德伍德助手的身份將房間整個霸占。因為時日尚短，所以愛瑪并沒有在房間內留下太多屬于自己的痕跡。對她來說，每天早上醒來都看到陌生的、不同的天花板才是常態，現在這種每天早上都只會看到同一種顏色的頂棚的生活才是她不適應的節奏。

    不過……房間的重要與否是一回事，能不能輕易地借，額，準確地說是租出去是另一回事。愛瑪的直覺告訴她答應面前這個女人的條件充滿了危險，但她同時也清楚最大的收益往往就是在最大的風險邊緣的游走與徘徊。

    況且，只是把房間借給眼前的這對男女，從常理來看這并不會帶來太大的麻煩……愛瑪皺著眉頭，陷入深思。

    但這“深思”也僅僅只經過了兩秒鐘。

    “好，成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