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發瘋的齊初霽
回到自己家后,齊初霽就直奔畫室,然后將房門一鎖,再無聲息。 期間蘇姨來敲過一次門,和往常一樣輕輕地三下,叫他下去吃飯,里面沒有半點反響,她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來打擾。 畫室的燈一直亮到了凌晨四點多。 夜色濃重,萬籟俱寂,四下都睡熟了,只天際有一抹極淡的微光,透過二樓那扇四方的落地窗,虛晃晃地勾勒出一個人影。 齊初霽一夜未眠。 他似乎感覺不到疲憊,也無法注意到除畫紙外的任何事物。 他的眼下隱約泛出一點淡青色,但神色卻格外清醒。他的左手時不時地虛劃著,右手指間夾著三只粗細不一的畫筆,手腕翻飛,那些飽蘸著顏料的畫筆就在紙上留下一道道絢爛的色彩。 …… 最后一筆落成,他像被瞬間抽空了力氣,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可他的嘴角卻是上翹的,眼睛里是幾乎要溢出來的興奮。 “對,就是這樣,就該是這樣…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那副畫! 他坐在地上,仰著頭,就像一個等了好久才得到了最喜歡的玩具的小孩一般,露出一個天真至極,又燦爛至極的笑容。 原來他想的沒錯,那條板凳真的能夠給予他靈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還記得昨天那種奇異的感覺……當時他抱著那條板凳,越是貼緊,那種感覺就越真實。 要怎么形容呢?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變得白茫茫的,仿佛身處一片迷霧之中,可是迷霧中卻有著一個聲音在召喚他,迷霧逐漸消散,他看見了無數的光點,那些光點開始朝他飛來,而伴隨著越來越多的光點進入身體,他心中想要的那副畫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晰…… 如果說,他以往的靈感是一閃而過的流星,時機難料,又稍縱即逝,那那條板凳帶給他的…就是一條銀河! 這意味著什么?! 他幾乎要被這無與倫比的驚喜沖昏了頭腦。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來一件事。 那是蕭瑜家的。 …… 他有些頹喪地垂下了頭,雙手抓緊了又松開。 可片刻后,他又猛的站起身,表情重歸狂熱。 是啊,是他的,可那又怎么樣?!這個功能對蕭瑜根本沒用,而且說不定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完全可以把它要過來,然后它就會變成他齊初霽的!對,他的…是他的!就這么辦,去找它,馬上就去…它注定是他的! 他抓起外套就向門口沖去。 蕭瑜小區的保衛室旁。 “哈——” 打著哈欠的保安睡眼惺忪,眼皮勉勉強強地撐起來,他抬手碰了碰旁邊的人,“小陳,借個火?!?/br> 另外一個人趕快將打火機遞過來,還用左手圍在旁邊擋著風?!白獭钡匾宦?,淡黃色的火苗在黑夜中燃起,底部還泛著一點幽幽的藍色,照亮了面前的兩張臉。 “趙哥,不是說嫂子不喜歡煙味嘛……怎么這會又抽上了?”小陳將打火機放回兜里,還不忘調侃一下面前的那位中年男人。 “哼,嫂子?…”被稱作趙哥的中年男人哼了一聲,一點淺白色的煙霧從鼻孔里噴了出來,“再過幾天就不是咯…又跟我鬧離婚呢,天天吵,在家煩的慌,不然怎么跑來上夜班?哎呀,現在我想明白了,管他的呢,活了這三十幾歲就這么點愛好,誰在乎她討不討厭…”他說著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表情很是陶醉。 “我說趙哥,這就是你不對了,我看嫂子人也不壞,多哄哄嘛…哪有你家這樣三天五天地吵架的…” “嗬,你小子行啊,還教訓起我來了?滾你的吧?!壁w哥笑罵了一聲,在他肩頭輕輕捶了一下,“這抽煙不還是困得慌嗎,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老犯困,就抽根煙提提神…不過怪了,你這小子屬貓頭鷹的???明明跟我一起熬了一宿,怎么就一點都不困?” “因為我年輕嘛…嘿嘿,趙哥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迷游戲的時候,通宵了一晚上明天還能接著上班去,半點瞌睡不打,你說厲不厲害?…”小陳嬉皮笑臉的,正想再說幾句,卻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兩道車燈直直地打過來,一個人影從車里下來瘋了一樣地朝這邊跑。 “趙哥,快,有情況!”他瞬間收斂了笑容,右手摸到腰間別著的電擊棍,拉著身旁的人迎了上去。 齊初霽還沒進去就被攔住了,帶到了保衛室里,進行了一通盤問。 他最開始還解釋了兩句,可沒人信他,他真是急,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蕭瑜家的方向,逮著機會就想往里沖,還沒等走出兩步就被其中一個保安給按回去了。 能不按嗎?這人看起來就一個危險分子??!不押在這跑去殺人放火怎么辦?他們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不怪他們太警惕,主要是此刻的齊初霽形象實在是太糟糕了。 雖然他平時也喜歡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但是由于模樣俊底子好,身上還若有若無地帶著一絲憂郁氣質,所以這樣的打扮在他身上非但不會不妥,還更襯得他俊美風流,張揚不羈中帶著頹廢,格外地惹人注目。 可是到了現在,他不但臉色憔悴眼下泛青,就連衣服褲子都皺成一團,沾染著大大小小彩色污漬,怎么看都讓人懷疑他的身份。而且他此時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也很不對勁,不僅想要夜闖民宅,還神神叨叨的一會皺眉一會抱頭。兩位保安怎么可能讓這樣可疑的人進去? “我是來找人的!找人,我不是精神病,也不是討債的…真的拜托了大哥讓我進去吧,一會就好……你們到底讓不讓我進?!”齊初霽現在又焦躁又急迫,使盡渾身解數,甚至都低聲下氣地求了他,可面前的這個體格壯實的保安,卻冷著臉油鹽不進,只知道擋在他身前不許他走。 求情也不行,他無可奈何地退了回去,煩悶地抓著自己頭發,在原地不停地轉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椅子上,心里惱怒不已。 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待遇?!平時他去哪兒不是被人捧著哄著的,誰又敢這么擺著臉攔著他?! 其實如果他可以清醒一點,他就能夠意識到他此刻的狀態是多么沒有說服力,也能夠意識到他完全可以等到白天再來,堂堂正正地進去找蕭瑜,而不是在大晚上像個瘋子一樣不管不顧地跑來這里。 可是他現在不清醒。 他的腦子里一團混沌,只知道一件事:趕快、立刻去找蕭瑜,他要得到那條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