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凳與齊大佬的初見
蕭瑜從齊初霽家出來,便掉了個頭,直接去了幾個生意伙伴那商談合同的事,接著又因為心情實在糟糕,跑去找好友喝酒喝到晚上十一點多,然后才半醉不醉地回到家里。 進屋之前,他先掃視了一下床上。 床上鋪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昨天弄臟了的被子枕套都全換了新的,那條板凳也消失了,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很好。 他心情略微好轉了些,放下手里的東西開始像往常一樣洗漱收拾。 然而直到一切就緒,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他卻睜著眼睛望著潔白的天花板,久久無法入眠。 昨天晚上…就是在這張床上,真的做了那些事嗎?怎么想都覺得荒誕??墒悄欠N感覺…他和女人做過不少,卻從未像昨晚那樣…怎么說呢,就像有螞蟻在身上爬過一樣,瘙癢酥麻,但是又很上癮,還有那蝕骨般的舒暢…… 思緒逐漸飄遠,一直到手指摸上胯間半硬的某處,他才猛然間驚覺:自己竟然在回味昨天晚上! 他立刻惱怒地撤開手,然后翻了個身,將腦袋蒙在被子里,緊緊地閉上眼睛。 該死…別想了,那就是一場噩夢! 睡吧,快睡吧,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會正常起來的…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在接下來的三天里,蕭瑜加班加點地工作,每天早出晚歸,不給自己留下一點空隙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齊初霽的態度也在他的努力下緩和了些,勉強同意來蕭瑜家談一次。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蕭瑜早早地準備好了坐在會客廳等著齊初霽的到來。 約好的時間是十點,客廳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在十一點的時候蕭瑜尚且帶著風度地端坐著,再過了十二點的時候,蕭瑜臉上就有點僵了,開始給齊初霽打電話。 電話撥了兩遍,那邊才不緊不慢地接起來。 蕭瑜想要保持平靜,話語間卻忍不住帶了點譏諷,“齊先生,您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那邊的聲音懶洋洋的,帶點剛睡醒的鼻音,背景也有些嘈雜,隱約還能聽到一點音樂聲,“嗯…知道啊?!?/br> “我們好像約的十點,你到底什么時候過來?我等了兩個小時…” “喂,我說,你煩不煩???”齊初霽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在吃飯呢催什么,餓死了你去找鬼要畫去吧。啊對了蘇姨,重新煮個湯,今天不想吃番茄?!?/br> 這個混小子…… “過來吃,我請?!笔掕こ料履?,幾乎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憋出來幾個字。 “那倒不必,再說了,你想請我還嫌呢?!蹦沁吽坪踺p輕嗤了一聲。 “……你到底來不來?” “來啊,怎么不來,不過待會,現在忙著呢……cao,怎么又死了!對面干什么吃的,趕著投胎??!”一句罵聲后便聽見一陣噼里啪啦扔東西的響聲,然后安靜了半分鐘,齊初霽的聲音才又響起來,語氣更是不耐煩,“等著吧,反正今天來了不就行了,掛了?!?/br> 蕭瑜聽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第一次這么想揍人。他平時基本上還是保持著良好的涵養,見了誰也都風度翩翩的。但自從碰見這瘋子,整天地就跟吞了鞭炮似的,炸得心肝都疼。 等到齊初霽姍姍來遲時,蕭瑜的茶也涼了三次,他看著那個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身影,站起身皮笑rou不笑地“迎接”。 “齊先生真是讓我好、等、啊?!?/br> “求人可不得拿出點誠意來嘛…反正不是我求著來的,你說呢,蕭先生?”齊初霽斜瞥了他一眼,櫻花般粉潤的唇角微微勾起,帶著些嘲弄的意味。 蕭瑜只當他在放屁。今天坐在這兒等了半天,他也想開了。反正今天他給個底線,談成了最好,談不成他也不樂意再犯著賤地找氣受,讓這小子趕快從他眼前滾蛋,愛賣不賣,他就不信沒張破畫就一定干不成這筆買賣了。 “說吧,打算出個什么價?” 齊初霽整個身子陷進軟軟的沙發上,也不正眼瞧他,只對著光線瞧自己的一雙手,修長白皙,修剪得光滑圓潤的指甲泛著淺淺的粉色,倒是分外好看。 “四百萬?!笔掕ひ膊粡U話,直接拋了個數字。 “喔?”齊初霽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懶散地伸了個腰,“衛生間在哪?” “出門左拐第三間?!笔掕け凰蝗坏霓D折弄得不明所以,但還是給他指了。 “謝了?!饼R初霽站起來慢慢悠悠地向外面走去。 他照著蕭瑜說的到了第三間,正好遇上一個身穿清潔工服飾的女人從里面出來,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紀,眉目倒是溫和。她很是抱歉地朝齊初霽笑笑,指了指被鎖上的門,“不好意思先生,這間衛生間堵了,還沒修好。您先去樓上的可以嗎,就在走廊盡頭的那間?!?/br> “嗯?!饼R初霽無所謂地點點頭,轉身上樓。 樓上走廊挺長,門也長得差不多,一左一右兩扇門,之前也忘了問到底是哪間。齊初霽站在原地糾結了會,伸手推開左邊那扇。 一進去他就發現走錯了,這是雜物間,但也沒急著走出來,而是站在原地發呆。 其實他也不是很想上廁所,只是想出來放個空,不想這么快給蕭瑜答復。蕭瑜出的價錢不差,還算給他面子。只不過他根本不差錢,錢多少都無所謂,要是買的人他看著順眼,白送都樂意,要是不順眼,管他給多少都趕快滾蛋。 而很顯然,蕭瑜不屬于看著順眼的那一類。雖然最近稍微沒那么討厭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最近狀態很不好。 大概是到了瓶頸期,作畫時腦子亂成一團,什么都畫不出來,畫出來的也是垃圾。哪怕閉關了半個月也沒見好轉,導致他最近脾氣越發暴躁,再加上蕭瑜的頻頻打擾,情況更是糟糕得要命。 “哼,煩死了?!?/br> 齊初霽輕哼了一聲,從褲兜里掏出根橘子味的棒棒糖,三兩下撕了包裝塞進嘴里。 心情不好時吃糖是他的習慣。 他七歲的時候,那時他還跟著父母在國外。他爸媽忙得要命,整天看不到人影,而他自己脾氣又差,其他小朋友不樂意跟他玩,他就一個人躲在屋里,透過窗戶看著其他人玩??粗粡垙埿Φ瞄_心的臉,他心里又生氣又難受,就一邊使勁罵那些人,一邊跟自己斗氣般地咬手指,經常咬得滿是牙齒印,青青紅紅的看著嚇人。 這樣大概過了一個星期,他手上的牙齒印也終于被人發現了。只是發現的人不是他的父母,是他家請的保姆。 一個快四十歲的中國阿姨,英語講得不太好,但是皮膚很白,說話很溫柔,笑起來眼睛就變得彎彎的很好看。 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顯然很驚訝,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然后就用一種心疼又憐惜的表情看著他。他覺得那種眼光很討厭,就用力地把手扯回來,也不說話,只狠狠地瞪著她。卻不知道自己那張眼睛還紅紅的,卻咬著牙瞪人的軟萌小臉實在沒有一點殺傷力。 她不顧他的抗拒,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就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手心里就多了兩根棒棒糖,橘子味的,小商店里很廉價的那種。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吃顆糖吧,不要再咬手指了…小霽乖,試一次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縮回手不接,別過臉去小聲嘟囔,“我不要,那是小女生吃的…” 結果最后還是接了過去,濃郁的香精味充斥著口腔,吃得嘴唇舌頭都黏黏的,明明是很劣質的糖果,味道也只是勉強過得去,可吃著吃著,心情卻真的好了不少。 阿姨蹲在他面前摸摸他的頭發,“以前我兒子也最喜歡吃糖了,可惜那時候沒能讓他多吃幾次,現在大了也不吃這些了……”她笑咪咪地看著他,“小霽,甜嗎?” 他看了她一眼又趕快移開,過了好半天才含著棒棒糖扭扭捏捏地應了一聲,“嗯?!?/br> …… 后來,阿姨走了,她兒子來接的她,走的時候特地買了一罐子的糖,說是留給他的。他記得他那一個晚上就將罐子吃空了一大半,十幾個棒棒糖,吃的他嘴都麻木了,舌頭都發疼,可是心里還是難受。 再后來,吃糖的習慣就戒不掉了。 他也不知什么時候養成了習慣,隨身帶著幾根橘子味的棒棒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找個沒人的地方吃完。畢竟他今年也二十三了,被人看見喜歡吃棒棒糖什么的……也太丟臉了。 他咬著棒棒糖紙質的棍子,想著趕快吃完出去,卻一不小心碰倒了墻邊堆著的箱子,一聲輕響,有個奇奇怪怪的東西滾到了他的腳邊。 他蹲下來,擰著眉頭看著那個“玩意兒”。 “這什么鬼東西?” 就這樣,被塞了三天終于重見天日的阿凳,又在被“解救”的第一時間,受到了直擊靈魂的質疑。 阿凳:我真的…… 算了,心扎著扎著也就習慣了。 它終于還是向生活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