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林秋晚力場罩出手的瞬間，捧花少女將手中的花束扔掉，抬頭挺胸，胸前突然透出一片紅光。

    巨大的能量在瞬間釋放，少女的整個身體炸碎，血rou的渣沫隨著氣浪將要展開，卻被力場罩從天而降，限制在了少女周圍數米平方之內。

    爆炸的巨響未發出，只傳出悶雷般的轟鳴。前排的人群目睹少女瞬間被炸成碎片，防護罩未及罩到的地方，還有極少量的殘渣飛出，濺到旁邊貴婦的臉上。

    她伸手抹了下臉，一抹猩紅，當即尖叫一聲，周圍人隨即發出驚恐的叫聲。后邊的人尚不知發生何事，還在往前擠，前排的人卻扭頭想往門奔，場內頓時混亂起來。

    華倫元帥被湯姆的力場盾護住，已撤離到門邊，見那個扔出力場罩的男子，迅速跳到臺階高處，朗聲說道，“刺客已經被控制，各位可不用驚慌，請從各自進入的門有序退場?！?/br>
    他的聲音并不很大，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后方的人群也都能聽到，讓混亂的人群稍微鎮定了些。

    華倫匆匆看了他背影一眼，心中贊許。

    這人反應迅速，臨危不亂，且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還能想到首先要避免客人驚慌之下，彼此踩踏，造成事故，應對可算相當不錯。

    他出現在現場致完詞，任務已完成。這里是千星城的主場，很該讓他們去頭疼收尾工作。華倫想著，便不再留戀，穿過門先行離開現場。

    千星城的保衛人員雖比林秋晚反應慢了一些，此時卻也行動了起來。

    樓梯附近的人員上前核實林秋晚的身份，另有人迅速將力場盾附近保護起來。人體炸彈雖已炸成了碎片，現場保護得當的話，法醫還是能通過物質分析還原炸彈的原料，進而分析來源。

    他們也明白，此時若是強行限制客人離開，極易引起sao亂。負責人下令，將各處的門全部打開，安排人手在門前維護秩序，并對離開的人一一登記核實。

    四處的門大開，人群看見離開的曙光，心情更安定了些。鼻中雖隱約還縈繞著剛剛的血腥，但現場有序排起的隊伍，讓他們產生一種仍在文明世界規則之內的安全感。

    事件發生的太快，大廳后方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便有前排親眼目睹的觀眾給他們描述。

    那個臉上濺到血rou殘渣的女士，此前的驚恐全轉化為了興奮，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親眼看到，那么個漂亮的小姑娘，‘砰’的一聲，整個人就全炸碎了?！?/br>
    “哇，人體炸彈哎！”

    “誰啊，這么狠！”

    賓客中也有人對元帥此前的聲名略有所知，壓低聲音道，“估摸著是聯邦，他們恨華倫元帥，可恨毒了。也是因為元帥之前太過辣手，‘納美利亞屠夫’聽說過沒……？”

    旁邊聽見的人中，一位頭發已發白的女士大為搖頭，“那怎么能比，戰爭么，什么事都可能會發生。和平年代還搞這種暗殺的事，還是在我們中立星，這太過分了，簡直是人性滅絕的恐怖行動?！?/br>
    聽到的人紛紛點頭。

    人類總是容易被屁股決定立場。納美利亞隔著不知幾千幾萬光年，縱然是死了幾千萬平民，那也遙遠的很。

    千星城可是他們自己居住的星球，在這里搞刺殺，一不小心被波及的可就是自己或是家人了。

    人群中也有消息靈通人士，竊竊私語。

    “聽說華倫元帥這次來，本來就是因為聯邦在咱們這邊搞事情?！?/br>
    “對啊，前一陣停電還記得伐？據說就是他們偷偷通過門運送材料弄的?！?/br>
    “要我說政府也是太懦弱了。竟然任由聯邦在我們這邊瞎搞，連人rou炸彈都弄出來了。這樣搞下去，我們絕對中立的立星之本還要不要了？”

    在場各位都是選民，身家豐厚，多少都有一兩個正在資助的政客，當即決定，回去各自給自己的代言人打電話，抱怨一下。

    此時的帕姆蘭，自然還不知道，一只蝴蝶翅膀的煽動，未來將在千星城的政局之中卷起怎樣的波瀾。

    聽說了華倫元帥遇刺，他連忙結束了正在進行的內閣會，趕到星際門。元帥的小型艦停泊在這里，原本是一個小時后送行的，如今卻只好提前了。

    帕姆蘭手心攥了一把汗。

    見面前，他覺得華倫元帥雖有能征善戰的聲名，畢竟不是政客，對政治方面不會精通，稍微在各種公告、新聞稿中做些手腳，營造出一片有利于千星城的輿論并不難。

    不想元帥軟硬不吃，事先商定的公告，一個字都不肯改，談判中更是步步緊逼，他只能咬牙后退，這次會談，千星城出的條件已接近底線。

    原本想著送走這人再慢慢跟內部斡旋，不料臨走了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想也能想到，明天等著自己的是各種質疑和詢問。

    好在華倫元帥雖剛經過一輪生死，對此事卻似不太看重。帕姆蘭再三表示，一定會將此事追查到底，他也只是淡淡點頭。

    帕姆蘭車轱轆話來回說了很多遍，自己都聽煩了，此時已恨不得忘掉那些外交禮節，特批個門的提前通行，好盡快把這波人送走。

    好在耗了半小時，大使等其他人趕到，上前與華倫元帥話別，他才退后幾步，長呼了一口氣。

    華倫登艦出門，到了外行星帶，又換乘了自己的旗艦，才問了下尼爾具體的情況。

    尼爾已經從當地保密局了解到前因后果，大致匯報了，華倫點頭。

    “回去幫我擬份電文，表達一下感謝。還有那個年輕人，你說他不是千星城站的？”

    “對，我特意問了，說是這次為了您來，他們和朗迪尼亞姆抽調了些人手。這人還是個宗室，也姓林?！?/br>
    華倫回到帝星，稍作休整，便去宮中面見陛下。

    他將艦長事先整理好的文件呈上。

    “這次千星城一行，收獲尚可。打聽到了在千星城定居及營業的醫生數十個，經過初步篩選，其中十幾個符合條件，詳細資料都在里面了?！?/br>
    羅奕點頭，接過華帝遞上的文件盤，卻沒立即打開，而是問他，“聽說你在那邊遇刺了，千星城這幫人是想挑釁我么？”

    華倫估計自己回來之前，他這一行的相關報告早已擺在了羅奕案頭。

    他微微搖頭，“我感覺他們應該已算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求和的心態還是挺明顯的，應該不至于在這個時候故意挑釁?！?/br>
    羅奕動了下嘴角，“對方是什么人？”

    華倫除了剛登艦的時候接到的報告，沒有更新的信息了，只謹慎地按照邏輯分析，“實施刺殺的是一只人體炸彈。能夠將人體改造，內部安裝炸彈且能通過門的檢查，涉及的技術并不簡單。合理推測，背后有聯邦的力量支持。從殺傷力來看，炸彈被防護罩住，爆炸時的當量低于預期，地面卻也微微震動，如果被對方靠近，不能及時張開防護盾的話，傷亡應該是難免的，附近大約十米內應該也都被波及?！?/br>
    換言之，不會造成太大傷亡，相對精準的刺殺安排。

    華倫的意見是，“他們聯邦委員會主席保證會徹查此事。我覺得不妨先聽一聽他們怎么說?！?/br>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想起那個佇立在前方的背影，笑道，“說起來，這次能成功避開暗殺，還是托了陛下的福?！?/br>
    羅奕抬眉，“怎么說？”

    華倫便簡單說了下現場表面局的人如何阻住刺殺者，聽說身份還是個宗室，“我注意到那個刺客有一瞬間確實停頓了一下，當時我也感覺到有一絲精神力的作用?！?/br>
    “哦？很強么？”

    華倫老實承認，“和陛下當然還是不能比的?！?/br>
    羅奕笑著看了他一眼。

    華倫出生貴族，自身的精神力只是泛泛，倒是對精神力的感受十分靈敏。

    提到精神力，華倫自然又想起了皇帝的病。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盤。

    “您選中的醫生，要不我還是先安排別人去試試？”

    羅奕搖頭，“不用，情況不同，別人去試了也沒用?！彼慈A倫表情擔憂，反倒笑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只是偶爾頭疼得厲害，一時兩時的也不至于就真的有什么?！?/br>
    華倫抬眼看他，只覺得幾日不見，皇帝美貌似乎更盛。他號稱帝國第一美人，容貌中卻總有些鋒利的感覺，如今更增添了一種奇異的脆弱感，令人不免心生愛慕憐惜的同時，又總擔心他哪里繃著太緊，說不定突然就斷了，這美貌中便格外填了些驚心動魄的色彩。

    華倫退出之后，羅奕沉吟了片刻，纖長的指尖在桌面敲了兩下，深吸了一口氣，微合雙目，進入了自己的心靈島。

    他的心靈島景觀極為奇特，幾種毫不相干的地貌與景致，像是隨意對疊一樣連接在一起。

    沙漠旁邊緊挨著熱帶雨林，瀑布的石壁竟然可以穿透，過去便是一片深海的景象，沿著海底行走，到了邊界又突然成為一望無際的平原。

    先前這些不同的地貌彼此融合，如今板塊之間卻出現了裂痕。裂痕此時尚不很寬，窄處不過數厘米，寬處也至多不過半米。

    羅奕卻能感覺到，這些裂縫并非只產生在表面，而是直達深層，從潛意識的最深處開始撕裂。

    他面無表情地查看了島上，只見各處裂縫處，或多或少又都更寬了些，嘆了口氣，退出心靈島。

    羅奕皇帝的精神力出了狀況，這事在帝國內部屬于絕密，除他本人外，只有華倫等少數幾個備受信任的重臣才略有知曉。

    就連他們，也只是知道皇帝需要精神力的醫生，對于他這個病的起源和嚴重情況，并不全然了解。

    華倫此次前往千星城，除了就此前聯邦一事謀求利益，更重要的一事便是在千星城這樣的中立地帶尋找合適的精神力醫生。此事秘而不宣，便連旗艦艦長湯姆，也只認為是華倫家中有人精神力出了狀況，需要找醫生診療。

    羅奕打開元帥剛留下的文件盤。

    華倫的人做事細致，不但將醫生本人的情況寫的清楚，還將了解到的其治療案例也都一一列上。他一一瀏覽。

    羅奕這些年來也曾隱藏身份，在帝國境內私下見了幾名醫生。他對自己精神力的情況心中有數，聽他們多半連自己心靈島嶼的狀況都說不清楚，知道對方就算不是騙子，精神力方面的能力也極其有限，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

    頭疼欲裂時，他甚至曾經想過，要不冒一下險，再去找阿德羅斯。幾個月前教宗當眾舉行的那次圣典，卻徹底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羅奕仔細瀏覽著檔案，刪除了一些背景太過復雜，或是太過年輕年長的醫生，然后羅奕用手拄著下巴，從頭開始瀏覽剩下的三份。

    其中的一份檔案，照片上的男人看著近于中年，身材高瘦，留著略長黑發，有些文藝的感覺，表情中還帶了點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