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
第三章 往事 早不是藏不住事情的年紀,但那攪動五界的傳聞的主人公就近在眼前,凝月平淡神情下是熊熊燃燒的好奇心。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說道:“清蕪仙君還在天池中沉眠?!?/br> “哦?!?/br> 凝月覷著我的臉色補充道:“不知何時才能蘇醒?!?/br> “嗯,當真危險?!蔽疑酚衅涫碌攸c了點頭。 “清蕪仙君...”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凝月便急急住了口。 “不必繼續打探?!?/br> 她垂下頭道:“凝月多嘴了?!?/br> 凝月陪我各處逛了逛,路上遇上一群人,觀形貌應是久居下界的仙族之人,“紅線仙君!可否再講講您當日是如何手持焚衍劍劈斬天洞的?” “是否真如傳言所說...” 我訕笑道:“不過是仗著有多位大能護法,才能關閉天洞,倒平白被我撿了好名聲?!?/br> 眾人只當我謙遜。又遇到兩名臉生的仙君,非纏著我問道:“仙君如何得知要用焚衍斬向天洞?” 像是憶起什么令人膽戰心驚的回憶,我神情古怪道:“小仙也不甚清楚,怕是被那上古劍靈上了身?!?/br> 如此胡亂應付了他們,幾個時辰下來,仙將也不禁面帶疲色,我心下好笑,面上不顯,冷肅著臉道:“今日辛苦凝月仙子以及諸位將官了。紀元伊始,不少地方都缺人手,本也不必日日看顧在我身側?!?/br> 凝月與仙將還要開口,我嘆息道:“我也想自己看看…” “仙君若有吩咐,隨時傳訊!” “一定一定?!?/br> 待他們走遠,我藏在袖間的手指微動,將指尖暗器捏作粉末。 方才這枚短針竟能靠近我身側而無一人察覺。尋著相似的氣息遁去,找到那名匆匆離去的中年男子。見是一名凡人,我心中微訝,腳步未停,擋住他的去路,“混入仙界,就為了偷襲我?” “是…啊…”男人一見我出現,神情癲狂,面目猙獰,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喉嚨里好似含著沙礫。渾身爆發一陣劇烈戰栗而后迅速干癟下去,一道銀灰魂體漂浮出來化作劍影直直刺來。 “這種水平哪里稱得上是偷襲呢!”我隨手將其抹去,呼吸都未曾亂過一分。弱得不像話,但那陣揮之不去的惡意卻讓人十分不適。 我這句話是故意說給隱在其身后的人聽,但到底有沒有這個人,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異界的威脅雖已除去,但那個古怪的行刺者還是讓我觸到一絲不詳之意。異獸種類多樣,是否當真盡數除凈了?可通道已斷,受天道壓制,異界之人根本無法在此界活過三息。 我皺眉思索半晌,毫無頭緒,于是不再繼續執著于此,隨便挑了個方向緩緩走去。 踏入人族領域,目之所及那棵十丈高的大樹讓我微微愣神,心思一動,手掌貼合在樹干之上。一道男聲傳來,難掩欣喜,“紅線仙君!” “風鹽?” 風鹽道:“沒想到我還有機會再次見到紅線仙君?!?/br> 異界入侵期間,隕落早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我也以為自己早就能看淡生死。然目睹故人復生還是難以平靜,“你還活著!” 元蒙仙君聲音渾厚,淡笑道:“多虧了紅線仙君當日在此處解開本源的封印,我們得了些仙力,便重新修煉了?!?/br> “我們一家人也得以團聚?!币坏琅暤?,“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還能有機會看著他長大?!?/br> 風鹽無奈道:“…阿娘,我早就成年了?!?/br> “小風…” “這是我在凡間的妻子,溫靈?!比藵u漸自虛空之中顯出身形,面目硬朗的男人偏頭看了眼親昵非常的母子一眼,含笑道。 溫靈看上去年歲不大,“聽小風提起過您。多謝您之前對小風的照拂?!?/br> “稱不上照拂?!?/br> “當時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想必給您帶去了不少麻煩?!?/br> “其實,還是風鹽救了我?!蔽衣曇粢活D,“算下來,也有兩次呢?!?/br> 一次墮仙崖,一次識?;孟?。風鹽道:“不巧,兇手還都是我?!?/br> 話落,不禁與他相視一笑,便作了結。 “幸得紅線仙君執劍斬斷異界通道,還此界安寧。我們也不能一蹶不振,唯有安心潛修,以期早日修有所成?!?/br> 元蒙不曾提及返回仙界之事,話里話外意思竟是無心成仙。仙牌已碎,往事隨風。很多事情都是他們一家人的私事,我也不好多加探聽評判。我沉思半晌,道:“各界都有不少變化,到時或可多多游歷一番?!?/br> 風鹽道:“阿娘一直很期待看看如今的人間?!?/br> 這時風鹽身后突然冒出一個暗影,氣勢洶洶地拋出一句刁鉆至極的問責,“若非你優柔寡斷,舍命阻攔我,我又何至于被困在此,苦修百年也難以化形?” 風鹽輕聲勸道:“是你設計陷害在先?!?/br> 偏偏元蒙與溫靈二人臉上毫無異色。風鹽見我神色變幻,傳音說:“仙君莫要問出聲來。思凡還活著,但一直只有我知道他的存在。您是第二個能看到他的人?!?/br> 思凡冷笑道:“偽善!”便不再出聲了 風鹽似是習慣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避不過思凡,神色不變。 過去的風鹽雖純善,但尚存少年心性。如今卻穩重不少,我便隨口問了句:“風鹽,你可是還得了其他機緣?” “仙君看出來了?塵陀大師路經此處時曾留給我一本經文?!?/br> “塵陀是人族數一數二的修士。想來經文亦是不凡,當好好參悟?!庇心芰σ苑踩酥|守衛陣眼,應是天資、機緣、悟性及心性皆絕佳之人。 風鹽道:“定當銘記于心?!?/br> 他為人端正,與禪道有緣。 一家人如此清修實在艱苦,我道:“若有任何不便,也可告訴我。我近日還算清閑?!?/br> 元蒙道:“能夠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已經很滿足了。當日草率散靈,真是讓您見笑了?!?/br> “怎么會?!辈辉H手送信就是不愿見到失去至親之人臉上悲痛神色。如今這番結局,也算得上圓滿。唯有… “總覺得需要見上一面。當面表達感激之情。我們無法維持太久,先回去了?!痹煽戳艘谎埏L鹽,與溫靈消散在空中。 風鹽:“仙君可是還有話對思凡說?” “嗯?!蔽尹c了點頭。 “思凡,我知道你不甘心被困此處。若要尋死,我也可以幫你一把。但你已是死過幾回的人,便沒有其他想法嗎?癡門之事,你若不肯放下,等著誰來幫你?” “滾!仙人,甚至是魔人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樣子,藏著什么妖魔鬼怪,我比你這個高高在上的仙君更清楚!”思凡一下躍出來,恨聲道,“癡門??!癡門!我只恨自己沒將仙界毀了!” “若是心有恨意,便應當去向罪魁禍首尋仇。而不是只會隱在暗處耍些小伎倆,傷及無辜。你以為這天底下只有一個癡門嗎?你當悲慘掠奪之事只發生在你一人身上嗎?” “個人有個人的命途,我本不該多加干預。但是思凡,你寄身風鹽身上多年,竟沒將其煉化,便是尚存一絲善念。你莫要被殺念蒙蔽了心?!?/br> “你懂什么?”思凡氣得險些仰倒,目眥欲裂。 風鹽道:“多謝仙君指點。我會多多照看他的?!?/br> “必要時,無需留手?!?/br> “…嗯。會的?!?/br> 思凡聽我們在此處論及他的生死,沉默不語,神情陰冷。 思凡曾試圖奪舍于我,若說我對他有多少憐憫,確實是不存在的。但他與風鹽二人再次結緣,若當真不能放下,風鹽也少不了被牽連。 不再多言,我問道:“球球可還好?” “那株繡球花?” “是她?!蹦菚r只覺仙界盡是面目可憎的人物,連靈植都近乎萎謝了,當真是一無是處。便一氣之下將她帶到了人界,離仙界遠遠的。 風鹽笑道:“她性子太嬌,哭哭啼啼許多日,近年也愿意同其他人來往,常和周圍花草嬉鬧,挺快活的?!?/br> 我細細尋了半晌,總算在一處看到她,原是一早便察覺我來了,正躲著我呢。 見我發現她,球球理直氣壯道:“紅線!” 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我剛如此腹誹一句,她便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將我忘記了...” 我走過去點了點她的頭,“我看你倒是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呢?!?/br> 球球便更委屈了,我笑道:“可愿隨我回去?” 她轉身看了看身后不停探頭偷看的花花草草,含著鼻音扭捏道:“你...你可還會丟下我?” 既然她找到了更好的歸處,我也斷然沒有強求的道理。撫了撫她的花葉,緩聲道:“其實這處也沒什么不好,比之月老殿也是不差的?!?/br> 球球靠在我手心,“紅線仙君...” “嗯?” “我還是同你回去吧!” “怎么改了主意?” “她們有彼此作伴,可你只有我呀!”球球有理有據道,“我雖然有些貪睡,但至少能陪在你身邊?!?/br> “從前常常能看到一堯仙君來尋你,還有桃花仙。后來卻少了,你也偶爾才回一趟月老殿。最后更是再也不來了…紅線,你今日的神情好落寞?!?/br> 我指尖輕點,戳得她左搖右晃,“...你看錯了?!?/br> “真的嗎?紅線仙君可不許騙我?!?/br> “嗯,不騙你?!?/br> “那紅線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去嗎?” 我笑彎了腰,誘哄道:“從前你花色絢爛,頂頂漂亮的靈植,那日卻蔫噠噠活力盡失,不好看了。我不喜歡了?!?/br> 球球一腔熱情付諸東流,“紅線!我現在不好看嗎?” “我會常常來看你的?!?/br> 球球氣鼓鼓道:“不用!” 我斜倚著樹,抱臂看她和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滾作一團,花枝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