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少校生子
看到血,兩個人都有點慌。千夜趕緊給衛生所打電話,那邊說劉軍醫不在,打去劉家,卻沒人接電話。大年初一,不知道他去哪喝酒聚會了。 沈清和痛吟一聲,豆大的汗粒往外冒,他顫抖著說:“扶我上床,先躺平……” 千夜將他推回臥室,抱著他的腰托到床上,此刻,他的褲底已經被血浸透,臉色逐漸蒼白。 沈清和抓著千夜,努力平穩住聲音,“打電話到錢指導員家,讓孫咫旸去找劉軍醫來……嗯……”他抓緊身下的被褥,指節泛白。 千夜回身去客廳打電話,然后拿來干毛巾,幫沈少校擦汗。她無意識地說:“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不是故意的……” 沈清和看向她,喘息著,“跟誰都不要說你推我……你沒有推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千夜確實有些害怕,吵架歸吵架,惡心歸惡心,他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救治不及時,那可是一尸兩命!她承擔不起! 沈少校抬起手,撫摸千夜的頭發,“別哭……我不會有事……”話未說完,他疼得抬起上半身,“呃……” 千夜顫抖著脫掉他的褲子,他下身一片血污。拉過被子將他蓋住,又翻出衛生棉球與紗布,幫他臨時止血??墒?,怎么也堵不住,一大團東西沒幾分鐘便被鮮血浸濕。 沈清和:“就算我死了,也是我欠你的……你不必內疚……” 千夜搖頭,“不是,不是!沈清和……你別死……”他縱然有錯,生命的代價也太大了,即便對她來說,也是不能承受的沉重。 沈清和聲音溫柔下來,“不要怕,我沒事……”他的眼皮忍不住慢慢闔上。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千夜撲到他身邊,拍打他的臉,“沈清和……沈清和……你別睡,孫營長馬上就帶劉軍醫來了!” 20分鐘以后,孫咫旸氣喘吁吁跑進來,劉軍醫一看床上的人,也是一驚,“這是怎么弄的?” 他趕緊塞進去好幾個止血栓,又用紗布堵著沈少校的下體,著急地說:“不是說讓他臥床嗎?怎么還摔倒了?幸虧不是大出血!” 孫咫旸聽到“摔倒”,眼睛赤紅地盯著千夜,“是你推他的?”軍人身上的鐵血氣息散發出來,帶著常人難以招架的狠戾。 千夜后退一步,心神有些亂,沒能第一時間開口。 沈清和掙扎起身,“她沒推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孫咫旸拳頭捏得咯吱響,“你站得起來嗎?家里就你們兩個人,不是她推的,還是你自己從輪椅上掉下來的?” 沈清和去拉孫咫旸,“你別犯渾!” 孫咫旸回頭看他,見他上半身探出床沿,肚子危險的懸在半空,嚇得臉色一白,趕緊將人抱回去,“老沈,你不要命了?” 沈清和擰著眉頭,“真不是她推我……” 劉軍醫也不知道眼前這仨人怎么回事,不過在軍營里待久了,愛恨情仇也見識不少,明哲保身、不聽不看才是王道。他咳嗽一聲,“沈少校胎動異常,可能引起宮縮??伤F在才八個多月,胎兒還沒入盆。一旦提前進入產程,恐怕就會難產……” 孫咫旸沒空再追究千夜,焦急地問:“那怎么辦?” 沈清和抱著蠕動的肚子,蹙眉問:“打延產針管用嗎?” 劉軍醫搖搖頭,“不敢給你延產,你現在宮胞太脆弱了……”他轉向千夜孫咫旸,“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沈少校多走動、多深蹲,讓胎兒下來……” 孫咫旸快要瘋了,“他的腿,根本站不起來!” 劉軍醫:“是是是,我知道。你們可以架著他走……一定多讓他站立!沈少校一直坐輪椅,胎兒本來就比正常月份靠上……” 孫咫旸心疼地說:“不能……不能剖腹產嗎?” 劉軍醫:“咱們衛生所肯定沒這個條件。以現在沈少校的狀況,也經受不了幾個小時的山路顛簸去縣醫院,路上大出血就完犢子了!” 沈清和痛苦地閉上眼,他感覺,宮縮真的來了,肚皮一漲一漲的疼…… 劉軍醫:“為今之計,只能延緩產程,多走多運動!這可能是個漫長的過程,長則兩周,短則一兩日。雖然會很疼,但是拖得越久,對大人孩子越安全!” 折騰到半夜,劉軍醫回去休息。孫咫旸架著沈清和在廳里慢慢移動,千夜中間喂他一些溫水和巧克力。深蹲的話,就困難許多,需要千夜從旁協助。 寒冬臘月,三個人都是汗流浹背。 沈清和傷腿使不上勁,另一條好腿也在養傷期間因缺乏運動,無法承擔上半身的重量。他基本掛在孫咫旸身上,好在對方孔武有力,肌rou虬結的手臂環住沈少校的后腰,珍而重之將人托在掌中。 千夜不禁歪著頭想:早離婚多好,各有各的幸?!?/br> 孫咫旸轉臉瞧到千夜盯著他倆看,心中對她由愧疚變成惱怒,他認定千夜推了沈清和,沈少?,F在遭受的痛苦都是她一手導致的,而他竟然還包庇她。 孫咫旸惡聲惡氣地說:“愣著干什么?喂他點水!” 沈清和已經筋疲力盡,他無力地看了孫咫旸一眼,“好好說話!我老婆又不是你手下的兵?!?/br> 孫咫旸臊眉耷拉眼,沒再出聲。 千夜自覺理虧,趕緊兌了溫水,喂沈清和。 孫咫旸舔舔干裂的嘴唇,甕聲甕氣地說:“那個……也給我倒一杯……涼水就行?!?/br> 千夜依言將水遞給他,孫咫旸騰不出手來,千夜只好也喂他。氣氛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轉到凌晨三四點,沈清和的胎腹略微下移,卻遠沒到入盆的程度。但是孕夫已經力竭,兩條手臂都抬不起來。他喘息著說:“我想睡覺……讓我休息一會……腰疼……” 孫咫旸既心疼年長的愛人,又擔心他早產,看他四肢脫力的發抖,心里擰成一團。他將孕夫抱到床上,親親他的額頭,輕聲說:“你先睡一會?!睅退w好被子,走出臥室。 孫營長疲憊地看了一眼千夜,張嘴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變成,“你也累了,上樓休息吧!” 初二早晨,勤務兵送來早點。千夜下來的時候,看到孫咫旸又拉著沈清和散步。沈少校捂著肚子,臉上滿是虛汗。 千夜心里一沉,“開始陣痛了嗎?” 孫咫旸點點頭,表情沉重。最糟糕的局面,還是來了。 千夜見早餐擺在桌上沒人動過,便去熱了,端到沈清和唇邊,“吃一點吧!”后面會消耗巨大的體力。 沈少校臉色蒼白,張嘴吃下煮雞蛋,又喝了幾口豆漿。沒過兩分鐘,胃里一陣翻騰,悉數吐了出來。 眼下,他即將分娩,胎位靠上,無力行走,卻吃不進東西。 千夜打電話叫來劉軍醫,對方檢查了沈少校的胎位,臉色凝重地問孕夫,“宮縮多久一次?有規律嗎?” 沈清和搖頭,“有時一兩個小時,有時半小時?!?/br> 劉軍醫:“還沒有規律,不過離真正進入產程也快了。你多深蹲。宮縮到5分鐘一次,胎兒還沒下來,就要給你推腹了?!?/br> 接下來,孫咫旸托著沈清和腋窩,讓他慢慢蹲下。千夜則要抱著他的腰腹,減少他腿部用力。這樣親密的接觸,讓三個人都極為窘迫。但以千夜的力量,又無法勝任背后的位置。 蹲起了幾次,孫營長干脆面對面抱住沈清和,半蹲下身,雙手托住他的屁股,輔助他深蹲。 沈少校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環住孫咫旸的脖子,額頭抵在對方肩膀。宮縮一波一波襲來,讓他渾身疼痛。蹲起的動作,越來越困難。每一次下蹲,都對翻滾的肚子造成擠壓。 這樣走走蹲蹲一天一夜,在某一次向下的時候,沈清和感到腹內墜得厲害,一股黃色液體流了出來,他羊水破了。隨之,陣痛開始密集。肚子里銳痛,腰也疼得直不起來。 孫咫旸抱著沈清和,為他按摩后腰。沈少校的胎腹已經成為梨型,下墜得厲害,雙腿無法并攏。 劉軍醫讓孫營長將人扶回床上,解開沈清和下身的繃帶。他看了看孫咫旸和千夜,躊躇地說:“沈少校產道里有四個止血栓,現在已經被血和羊水泡脹。最好他的愛人能幫他取出來,嗯,用點技巧,可以助產……” 千夜是沈太太,但劉軍醫不確定他們誰能干這件事。 千夜看了孫營長一眼,她沒說話,而是扭過頭,明顯的拒絕姿態。 孫咫旸說:“我來吧!” 劉軍醫算是看明白了,對他低聲囑咐幾句,便讓他走進臥室,還貼心的關上房門。與正牌沈太太坐在客廳里,面面相覷。 這時,千夜手邊的電話鈴響了,她立刻接起,電話那端是顧淮安的聲音。 顧上校:“沈清和早產了?” 千夜:“嗯?!?/br> 顧上校:“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千夜:“進入產程?!?/br> 顧上校:“你呢?累不累?” 千夜:“還好?!?/br> 顧上校:“他生完之后,我給你安排到別處住吧!”三個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實在很難堪。出于私心,顧淮安也不愿意千夜再照顧沈清和。 千夜淡淡回應:“好?!?/br> 電話很快掛斷,由于劉軍醫就在旁邊,千夜不想多說。她和沈清和離婚,不愿牽扯進顧淮安。 此時,臥室里傳出一陣呻吟,劉軍醫不太敢去看千夜的表情。 其實,千夜面無表情。 房間內,孫咫旸分開沈清和的雙腿,戴上無菌手套,先取出孕夫產道里的紗布。紗布已經被血水染紅。他又深入一些,用雙指去夾深處的止血栓。那東西遇水就會膨脹,堵住甬道。 沈清和張嘴喘息,“啊……”宮縮變得強烈,他下意識合上腿,抬起上半身。 孫咫旸拇指按壓他的會陰,食指中指在他體內打圈圈,另一只手搓揉他無精打采的yinjing。 第一支止血栓被拉出來,沈少校整個人都彈了一下,小兄弟也精神站立。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就像孫悟空鉆進他身體,來回翻滾踢打。上腹腔空出來了,胃卻更不舒服。他下半身仿佛要被撕裂,骨頭像是被外力掰開。而習慣了性交的地方,又酥酥麻麻。這種又痛苦又愉悅的感覺,不斷交替更迭,導致他一會痛吟,一會又叫變了調。 孫咫旸揉著孕夫鼓起的下腹部,整只手都塞進去了,才將將夠到第二支止血栓。 沈清和抽泣一聲,夾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為什么都進來了?” 孫咫旸柔聲道:“我在幫你拉止血栓!乖,張開腿……” 沈清和眼尾嫣紅,委屈地說:“疼……” 孫咫旸:“我再輕一點……馬上就好……不然孩子出不來!” 沈清和用手背蓋住眼睛,“生孩子太疼了!怪不得很多女人不愿意生……” 孫咫旸親親孕夫的肚皮,“清和,生完孩子,你就跟嫂子離婚吧!” 一波陣痛停止,下一波還未開始,沈清和緩過一口氣,“把她送到顧團那里……嗯……” 四支血栓全部取出,沈清和被服侍著發xiele一次,人也懨懨的。 劉軍醫進來檢查產道,抬起頭說:“胎兒是入盆了,但骨縫剛開三指,離生產還得有段時間?!?/br> 沈清和點點頭,讓他們出去休息,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承受產痛的折磨。 過了一會,他對孫咫旸說:“你給顧上校打電話,請他過來一趟?!?/br> 彼時,已經是初三傍晚,顧淮安接到電話,裹著一身寒氣來到沈家。 他見到沈清和躺在床上,也是嚇了一跳,那人肚子沉到胯間,將被子頂起一座高峰。兩天沒見,沈少校孱弱得不像個軍人,面無血色,雙眼黯淡。 沈清和見到顧淮安,讓其他人都出去,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顧上??吹剿@幅凄慘樣子,也是心有不忍,忙按住他,“你別動!” 沈清和虛弱地說:“您很奇怪為什么這時候請您過來吧?”他抱著肚子痛哼一聲,胸口疾速起伏。 顧淮安:“你先生孩子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說?!?/br> 沈清和執著地拉住顧上校,“顧團,您聽我說!我這一胎早產了,恐怕兇多吉少。我怕嚇到我愛人。之前,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很愧疚,不想再讓她看到我接下來的樣子。您把她帶走吧!如果我死了,請您幫我告訴她:對不起……還有,我……很愛她……” 顧上校很想立刻把千夜帶走,但不得不顧念戰友情,“沈少校,你說什么呢?說什么生啊死啊的!你是軍人,困難咬咬牙就挺過去了。你不會有事!” 沈清和打起精神,“是!您還是把我愛人帶走吧!如果我還能見到她,我會放她自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