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或坐或站著熟悉的面孔，一看到蘇景行走進去統統將眼光投到他身上，他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沒有看到仰咫。

    都是在KTV里一起玩到最后的同學，做完了筆錄警察就放他們走了，輪到蘇景行時還沒等警察開口，他就著急著問：“仰咫在哪里？”

    “蘇景行同學，請你先配合我們做好筆錄?！本鞚M臉疲憊又嚴肅地看著他。

    不管問什么他都一口咬定人就是他打的，勉強配合做好筆錄后又問：“仰咫呢？仰咫在哪里？”

    警察瞪他幾眼，沒好氣道：“你可以回去了?！?/br>
    “回去？”蘇景行難以置信，震驚的同時還有憤怒，提起來的拳頭就要往人臉上砸下去，被一把擒住，“同學，你是在小看我們警察嗎？撒謊的技術不怎么樣，還是回去多讀讀書吧?！?/br>
    “告訴我仰咫在哪里！不是他干的！真的不是他！真的不是……”

    哭得一臉狼狽被轟出警局，打仰咫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蘇景行失魂落魄走回家將自己關起來，一遍又一遍念著仰咫的名字。

    仰咫瘋了，他也瘋了。

    蘇景行睡著之后仰咫就報警自首了，警察迅速趕到小巷，確認人還沒死，將人送上救護車之后做了現場采集，最后將仰咫拷走。

    玻璃瓶上的指紋和血液里的DNA都是仰咫的，而且仰咫沒有喝酒也沒有精神病，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對人施了暴，他逃不脫殺人未遂的罪名，也一五一十將自己當時的憤怒和如何打人的情況作了闡述。

    結果出來，仰咫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雖然受害人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都是蘇家出的，但這絲毫不會減弱仰咫爸媽心的怨恨和譴責。

    他們不了解具體情況，但從警察那里知道是仰咫為了護蘇景行才痛下的狠手。一個好好學生丟了學業，側面來說，也葬送了自己的人生。仰爸仰媽又心痛又氣憤，和蘇家斷絕關系，在家里供起了神龕。

    但仰咫從來只說：“我就是看那個男生不順眼，我不后悔?！?/br>
    蘇景行不是沒有去看過仰咫，是仰咫一直不見他。有過痛苦和絕望，也有過逃避和放棄，但蘇景行還是堅持將學上了下去，也堅持每年去探無人見的監。

    很長一段時間蘇景行都將自己關在家里，他又害怕又悔恨，腦子里一直是仰咫面目猙獰打人的場景，還有仰咫哽咽著說別讓人碰他的話語。

    夜夜做夢都能夢見鮮血，夢里的仰咫站在血泊中朝他笑，對他說別讓人碰，對他說晚安。

    他怕面對自己的感情，一直逃避一直痛苦，一直壓抑又一直發狂。用錯誤的方法找仰咫宣泄，欺負他傷害他。

    沒有想過要把一切都說出來，蘇景行覺得自己不正常，他喜歡仰咫，而仰咫是男的，還是自己的侄子。很痛苦，不知道該怎么辦，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看到仰咫又壓不住那份喜歡的感情。

    “仰咫，對不起?！?/br>
    蘇景行日日在夢里道歉，他很想見仰咫。想說抱歉，想說喜歡，想說為了補償去死也沒關系。

    在監獄里常常被欺負得傷痕累累，但仰咫能忍，他聽話能干，努力爭取為自己減了一年刑。四年后從暗無天日的地獄里出來，仰爸仰媽來接他，抱著他又狠狠哭上一場，嘴里不住念叨：“小咫受苦了……”。

    仰咫寬慰好父母后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蘇爸蘇媽，他對他們點點頭，聽到他們帶著愧疚的道歉。

    “婆婆，不是你們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是我自己太沖動?！?/br>
    仰咫光著頭，皮膚白得沒有血色，在太陽下站久了眼睛還有點疼，他對四個人道：“我們先回去吧，眼睛有點痛?！?/br>
    沒有看到蘇景行仰咫倒是松了口氣，他不希望看到他，盡管在里面幾乎每晚都是想著蘇景行入睡，回憶著他們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那時候蘇景行已經睡著，迷迷糊糊中不停喊著仰咫的名字。

    身體不安分地抖，說話含糊不清，仰咫湊到蘇景行嘴邊才聽清他的話。

    他說：“仰咫，對不起，是我不好?！?/br>
    他說：“我沒有欺負你，從來都沒想欺負你?！?/br>
    后面說的話再也聽不清，仰咫起身在蘇景行額上親了親，輕身道:“蘇景行，晚安?！?/br>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冷靜地報警自首。

    自覺很對不起父母，如果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他一定能夠順利畢業，或者考研考博，或者找了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無論是哪一種，都足夠讓兩個老人驕傲寬慰。

    但是他不后悔，要是老天再給他幾次機會，在那種情況下他還是會動手打人。

    斷了關系后蘇家每年都會去找仰咫爸媽，他們道歉，態度誠懇并帶著解決辦法。仰爸仰媽冷靜下來之后第一時間是為仰咫的未來做打算，最后和蘇家達成和解。

    回到家幾個人談到仰咫的未來，像是商量好一般，四個人都意味深長地看著仰咫。

    仰咫愣了愣，“你們這樣看著我干嘛？”

    仰媽開口：“現在最好的方法是去你叔叔的公司上班。以前的事……發生了也過去了，我們得為以后打算?！?/br>
    仰咫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仰媽口中的叔叔是誰，他有點怔愣，隨即聽到蘇媽說：“蘇景行還算爭氣，還沒畢業就創業開了公司，雖然沒有做多大，但是你去那里會得到好的發展的，也不會虧待你?！?/br>
    哦，是蘇景行。

    仰咫半晌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沒有學歷還有著前科的人，只能去做一些簡單的體力活。但沒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經把他的未來都給想好了，有些意外也有些無奈。

    笑自己太沒用，蘇景行三個字又像三根針一樣扎向他。他一點都不討厭蘇景行，但是不想見他。好不容易有了可以疏遠的理由和時機，仰咫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會很痛苦。仰咫暗暗咬了咬唇，一想到喜歡蘇景行時那種難過的心情，他就快要窒息。

    沉默良久，他緩緩開口：“我不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