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在森林里尋找午飯的吃食，結果因為做到太晚，只能改成晚飯。布塔最后隨便弄了點野味、采了些野菜回去，畢竟硯清已經累極了，沒有力氣再去計較那么多。

    布塔和他回到屋里，剛剛把帶回來的食材整理好，回頭一看，硯清已經睡了。他于是輕手輕腳地把人抱去臥室，自己準備一些吃食。

    確實……做得有些過火了。

    為了不把衣服和身上弄臟，他們不得不使用一些很累人的姿勢，最后硯清實在攀不住了，還是被他壓下來跪在地上cao，弄得膝蓋手肘處全是雜草和泥濘，于是又去河邊洗，洗著洗著又在水里cao他，總之到了最后硯清根本沒力氣反抗，所以他做得更加變本加厲，把他里里外外來來回回折騰了個遍。

    布塔于是背了他一路，最后靠近精靈村的時候他要求下來自己走，腿都是顫的。

    硯清本來只想小睡二十分鐘，結果一睡就是兩小時。他走出去，看見布塔在廚房里忙，于是站了一會。

    布塔一回頭看到了他，“我弄了點吃的，還沒做好，你要來看看嗎？”

    硯清輕輕嗯了一聲。

    布塔弄吃的一向很簡略，食材就那么幾個，硯清本來想去幫忙，看他弄得差不多了，也只能在一旁看著。

    硯清不太會做飯，做的東西只能說勉強能吃。他小時候和硯明逃亡，也沒有那么多物質條件去弄好吃的，好在硯明也不挑。后來不用流浪了，他身處各種繁忙的公務當中，也沒有心思去弄。

    他自己不會，格倫雅就幫他做，那段還在軍事學院的少年時光，幾乎是他人生里最美好的日子。不用想那么多，沒有陰謀，喜歡的人就在眼前……

    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

    他微微垂下眼，聽鍋里的咕嚕咕嚕。

    布塔以為他是想吃了，溫聲道，“還要一會兒?！?/br>
    硯清輕輕搖頭，“我還不餓?！?/br>
    這個對話溫馨而平淡，就好像他們只是平常的夫妻一樣。

    布塔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有點心虛，連忙轉移話題，“上午的時候長老和你說了什么嗎？”

    硯清道，“聊了聊有關為什么把我留下來的事情?！?/br>
    “是有關魔女的嗎？”

    硯清嗯了一聲。

    兩人便沒話了。

    良久，硯清才慢慢開口，“我跟他談妥了，可以放我們走，到時候和他們說一聲，會有人帶我們出去的?！?/br>
    布塔面上浮現出一絲錯愕，“就這樣嗎？”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么，聽到廚房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立馬跑過去查看。

    他把燒好的東西盛出來，不由自主地，嘴角浮現出笑意。

    他咧開嘴，把東西端到硯清面前，似乎也不打算吃，硯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這樣看著我，我也吃不下去啊?！?/br>
    布塔于是也撈了兩塊，他心里藏不住事，沒吃兩口，想了想，還是開口，“長老是不是還和你說了……可以解決火種后遺癥的方法？”

    硯清手上一頓，“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你說的部分，在這之前就和我說過了?！辈妓侠蠈崒嵔淮?，“所有的，包括他想要讓我留下來當人質的事情?！?/br>
    硯清抿了抿唇，“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對不起，這是布塔的私心，”他輕聲道，“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樣選擇的?！?/br>
    “其實，如果您選擇讓我留在這里，我也不會怪您的。畢竟我有能力自保，但是您弟弟的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彼o張地捏了捏手，“但是我還是很不安，我怕你把我丟下了，你說過，不會趕我走的，對嗎？”

    他試著握住了硯清的手，“我很高興，將軍，很高興你選擇了我?！?/br>
    硯清抿了抿唇，“我沒有選擇誰，只是我覺得，羅恩也不是那么值得信任，我也可以憑我自己找到救硯明的方法?！?/br>
    他不想給布塔留下這種奇怪的念想。

    “我知道的，”然而布塔并不介意，“我只是高興，您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把我丟下?！?/br>
    “但是……”他笑了笑，“雖然非常高興您這樣選擇，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留在這里?！?/br>
    硯清驚愕道，“為什么？那些精靈也沒有那么值得信——”

    “將軍，”布塔打斷了他，“我和他們相處的更久?！?/br>
    硯清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時間也不能證明一切?！?/br>
    他和格倫雅朝夕相處了十幾年，最后還不是……

    “將軍，你總是喜歡把別人想得很壞，也把自己想得很壞，可是我喜歡把未來和別人都想成是好的?！辈妓嗣哪橆a，“只是我們的方式不一樣，將軍，為什么我們不能賭一賭呢？”

    硯清別開臉，“你不明白?！?/br>
    他也想一切都樂觀地往前看，他也想心無旁騖地相信別人，可是，可是他怎么敢呢。

    在這漫長而黑暗的歲月里，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把手遞給任何一個朝他伸手的人，怕自己信錯了，底下就是萬丈深淵。他因此躲過了很多災禍，也因此辜負了很多好意，他也是寂寞的，但是想一想，好歹沒有因此丟了命。

    唯一一次選擇相信別人，可最后等著他的呢？

    布塔看著他的神情，只好嘆了口氣，“將軍，布塔心里有數的，我也不會全部毫無保留地相信他們，我只是覺得可以試一試?！?/br>
    “而且，我也是有我的私心在的?！彼^續道，“你是不是也在森林里看到了那個獸人？”

    硯清聞言抬起頭。

    “我去找你的時候看見了他，他好像想要跟我說話，可是我剛一接近，他就化成獸形跑了?！彼难劬α亮似饋?，“您還記得嗎？您是在雪域撿到我的，那時候我說，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br>
    “而索穆利森林離雪域確實不遠，您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我可以獸化，為什么我能進入結界，或許，這里本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這里才是我的歸宿?！?/br>
    “布塔……”

    “當然，我也不會永遠留在這里的，我只是想要調查清楚，我究竟來自哪里，”布塔吻了吻他的手，“布塔說要追隨您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br>
    硯清其實已經有所動搖，但到底還是有所猶豫，“可如果你遭遇了什么不測……”

    “如果我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我就不配做你的下屬了?！彼巧狭怂拇?，“再見，我的將軍?！?/br>
    羅恩對他的選擇非常滿意，給了他一樣水晶一樣的東西，告訴他，只要他找到莎柏琳娜rou體所在，這塊水晶會化解她的封印，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去做了，莎柏琳娜被封印了rou體，剝奪了力量，靈魂游走在人世間，rou體一旦解封，靈魂會有所感應，自己就會找到那邊去。只要莎柏琳娜的靈魂蘇醒了，女神信物也會有所感應，到時候硯清再來，他就會把信物和布塔一起還給他。

    硯清不相信會那么簡單，他問羅恩，那為什么精靈族自己不去做。羅恩說，他們找遍全世界都沒能發現莎柏琳娜的尸體到底在哪里。

    硯清嗤笑一聲，“那你怎么不覺得，我說見到了莎柏琳娜的尸體是騙你的呢？”

    羅恩也笑，“年輕人，你有什么理由和籌碼來騙我呢？”

    硯清無話。

    硯清走的那天，布塔并沒有送他，是硯清自己要求的。但是布塔給他留下了一個護身符，讓硯清隨身帶在身上，硯清也沒有多問那到底是什么，反正布塔不會害他。

    出來的時候，送他的人是巴洛。

    巴洛一直都很緊張，他不敢再調戲硯清了，硯清反倒覺得好笑了起來，“你怕我？”

    巴洛立即搖頭，“沒有?！?/br>
    分明是怕死了。

    硯清也不多嘴，一路無話，巴洛沉默了很久，還是憋不住，輕聲道，“那個，那天見到你的武器……”

    “這個嗎？”硯清幻化出他的秘銀武器，這個東西不是什么秘密，他也沒興趣瞞著。

    巴洛眨了眨眼睛，“我看到它好像有不同的形態?！?/br>
    硯清嗯了一聲，“是秘銀，可以通過精神力改變形態?！?/br>
    巴洛是知道秘銀的，這個金屬村子里也有，以他的精神力水平，只能改變出一個大致的形態，所以他以為這種金屬沒什么用處，還沒想到可以當成武器。

    做成武器的話，需要相當大的精神力儲備才能改造成精密的形態，他那天看到硯清用的弓，形態非常流暢，是一把好弓，想必他對各個武器都很了解，才能這樣熟練地運用。

    而且那天……他還聽到布塔叫他將軍。

    他對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只在三十年前見過一次人類，那個人類也是這樣突然造訪，后來又不知不覺地走了，聽說他給精靈村帶來了很大損失，但是具體也不知道是什么損失，他這種層面的普通精靈無權知曉這些。

    其實從布塔明里暗里的提示，他能感覺出外面或許正在打仗，而硯清也或許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他承認，他在這個森林里有些呆膩了，他就想，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試著開了口，“那個……”

    硯清停下來看他。

    他繼續說，“我能和你一起走嗎？”

    硯清問他，“有人允許了嗎？”

    他搖了搖頭。

    “那就不可以?！背幥迕蛄嗣虼?，“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好?！?/br>
    他們也逐漸走到邊界，硯清伸手觸碰了結界，感覺到結界對他并不排斥，他便知道這是可以離開了。

    “我要走了?！彼冻隽艘粋€笑容，“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