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啊也是個苦命人?！?/br>
    “是啊，老伴年紀輕輕就沒了，這兒子也不省心?！?/br>
    “可不嘛，兒子離婚了給她留下個孫子，這還進去了，這日子過得還有什么意思?！?/br>
    “我看啊，那孫子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小時候脾氣就不好。這上了學也不好好學習，以后成不了什么氣候?！?/br>
    白墻黑瓦的七層樓在時代的進展下變得風雨飄搖，街頭巷尾、各家各戶的大事小情都逃不過閑暇時人的嘴。

    知意踩著雨后留下的水洼，泥水飛濺到一旁白墻，墻面原有寫著通下水的電話被沾滿污跡。但泥水只是留下痕跡，并未將電話號碼徹底遮蓋。他盯著電話號碼，深邃烏亮的瞳孔仿佛能迸發出火焰，將號碼徹底銷毀。

    看著斑駁的墻面，他想起了那天被回家祭祖的席夢洲撞到他和韓迦早戀的事。一眨眼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但席夢洲對他說過的話記憶猶新，不禁思緒飄到了遠處，都沒注意到有人走來。

    “知意！看什么呢？”

    聽到自己名字的知意猛地抬起頭，看著聲音的方向，乖巧禮貌地喊著人：“辛姨奶好?！?/br>
    提著塑料袋的女人從暗處走出，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想抬手摸摸少年的發頂卻礙于提著東西止住了動作，“今天怎么這么早就放學了？”

    “明天就要高考了，老師就放我們早些回來了?！鄙倌暾Z速緩慢，將原因娓娓道來，音色清亮仿佛還沒過變聲期。

    上了年紀的辛姨奶猛然反應過來，“哦哦，想起來了，這兩天電視上還經常播，說考生應該在考試期間吃些什么?！?/br>
    了解知意家里狀況的辛麗抬頭看了看四樓，發現窗戶緊關便主動提議：“來，幫姨奶提著，你奶奶說今晚去你太奶家了，去我家吃飯?！?/br>
    少年囧囧有神的雙眸驟然間失去光芒，低落塵埃。漂亮清秀的臉蛋是件易碎品，只是一件小事就能將他輕易摧毀。

    “嗯，謝謝姨奶?！敝獾椭^，下巴快要和胸口緊貼，聲帶被壓著發出悶悶的聲音。

    略微粗糙的手被另一雙手牽著，絲絲溫度穿過指間順著血液馬上可以捂熱心臟時，少年便打斷了所有熱流。手指從姨奶的手中抽出，踩著樓梯跑到前面，貼心地說道：“我去給姨奶開門?！?/br>
    四樓辛姨奶家知意來過無數次，基本都是奶奶出門把他扔給辛姨奶。在辛姨奶家的美好回憶遠遠多于自己家的，樓上那間房里只有數不清的爭吵、抱怨和哭泣。

    “知意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家的那位舅舅？”辛麗把手里的蔬菜放到廚房，看了眼時間便開始動手做飯，怕知意不自在便隨意找了個話題。

    怎么會不知道，從清明節那次之后，這個人總會以各種方式出現在夢中。知意坐在餐桌前，抿著唇翻閱著上次來看過的書籍，頭也不抬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小心思，“嗯，記得，怎么了？”

    辛麗停下手里的動作，瞧著低頭看書的孩子，心里生出了憐憫，咽下本來想說的話，“他讓我轉達，說他在B城等著你，你們兩個是約定了什么事嗎？”

    翻閱書頁的手僵在空中，知意抬起頭瞪著他那雙大眼睛與辛麗對視，有些詫異。心中還在猶豫要不要坦白，話卻先一步表達了心意：“嗯，是約定了一些事?！?/br>
    那雙眼睛在一瞬間變得堅定，“這段時間，我也在為我們的約定努力著?！?/br>
    吃過晚飯，知意幫忙洗好碗筷，道了聲謝便那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放在書架上的那本書他還沒看完，心中像存有什么留念。

    辛麗看著知意盯著那本書，貼心的說道：“想看就帶回去?！?/br>
    回過神的知意搖了搖頭，“等我高考完之后再看吧?！?/br>
    心中有顆種子在已經發芽，他卻沒有機會澆水，機會不來找他，那就自己創造機會吧。

    樓下有一家燒烤店，每天營業到下半夜。煤炭和油煙的味道飄散在這片老舊的小區中，添加了年輕的氣息。

    按照往常，知意會覺得樓下吃飯客人的歡聲笑語很諷刺很吵，但今天的他覺得很吵但能感受到他們的歡樂，為安靜的臥室帶來了一點聲音。一聲短促的鈴聲貫穿其中，他拿起書桌上的電話，是席夢洲的消息。

    席夢洲：怎么樣？

    南風知我意：什么怎么樣？

    席夢洲：和我皮？

    只是三個字，仿佛那人低醇的嗓音在耳邊余音縈繞。

    知意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選擇如實回答。

    南風知我意：有些緊張，但聽著窗外的喧鬧，心靜了下來。

    對方沒了音訊，知意等了一會便收了電話，準備伴著夏日獨特的喧鬧入睡。

    視頻通話打斷了此刻的祥和，知意帶著不耐煩坐起身，撈過電話接通，不等那邊開口主動質問：“打電話干嘛，我要睡了?！?/br>
    視頻里的人并不著急回應，有條不紊地拿著卸妝棉卸干凈臉上的化妝品，“緊張什么？沒信心？”

    夢里的聲音時隔多日真的出現在耳邊，知意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剛才的氣勢一下子不見了。低眉垂眸看著屏幕里的人，仿佛已經過了萬年，可兩個人之間太遙遠。

    “你這么晚打電話是要做什么？”小孩的聲音有些低沉，容易讓人誤會情緒不太好。

    席夢洲洗好臉，水珠還未擦干，那雙桃花眼更是蒙上一層水霧，讓人目眩神搖?！安畔聭蚧貋?，怕你緊張，陪你聊聊?！?/br>
    知意好像聽到了什么東西在瓦解，碎成許多部分飄蕩在血液里，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