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沒想到您會親自來?！泵蠉H筠抬頭看著孟思明的動作已是十分勉強，先前喝下的蜜糖不停在胃腹里翻滾，沖擊著喉頭。

    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吐出來，這是芊芊第一次給他做的，喂著他吃完的。

    他也告訴過她，他會好好吃完的。

    心臟的不舒服引起身體的陣陣哆嗦，孟岺筠的手已經不自覺打擺子了。

    跳窗時候摔到腳腕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整個下肢像被人拿細小的針去扎，上百根上千針，不停地，用銳利的針尖刺。

    “嗯?！泵纤济鬏p輕應了一聲，俯下身把跌坐在地的孟岺筠抱了起來。

    “已經這么大了？”他盯著孟岺筠的胎腹，手覆蓋在上面，感受到孕肚的動蕩。

    孟思明低垂著目光，臉色依舊是冷峻的，說完話后，唇角緊緊地抿著。

    驟然地騰空讓孟岺筠下意識抓緊了孟思明，他疼得打顫，依然輕輕回應道:“是的......爸爸.....”

    每個字都更輕一分，孟岺筠不想讓孟思明聽出他聲音的哽咽。

    明明從小到大和父親的關系都是淡漠的，孟岺筠一直都知道孟思明不喜歡自己，孟思明厭惡他的半蛇的血統。

    身體流淌的一半血液的主人丟下他們父子兩，孟岺筠從來沒有見過mama，連照片也不曾。

    孟思明把她的照片都燒掉了，手機里的相冊全部都刪除了。

    那一夜，孟思明喝了很多酒，他平日除了必要場合不愛沾這些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孟思明頹然坐在沙發邊，臉色熏紅，眼眶也是紅的。

    幼小的孟岺筠遠遠地看著。

    看了好一陣，保持著一個姿勢，腿都站麻了。他的眼眶澀澀地發酸，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能感受到，爸爸很難過。

    他最終戰勝了對父親的恐懼，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小小身子撲進滿身酒氣的父親的懷里。

    他想，爸爸應該需要一個擁抱。

    不，或許是他也想抱抱爸爸。這樣偷偷地，抱抱他。

    孟思明平日甚至不愿和他的身體碰觸。跌倒了，第一反應是要去扶他，到一半又收回，冷冷地讓他自己站起來。

    父親的懷抱，真的很暖啊，和自己的一點也不一樣，他身上總是冷冰冰的。

    小小的孟岺筠蹭了又蹭，既害怕又貪戀。

    鉆進孟思明懷里的他，不知道醉酒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的發頂，眼眶漸漸濕潤了，晶亮的水液無聲無息地流進發里，消失不見。

    一如什么都沒有發生。

    其實一開始他們都報有希望，即使是縹緲如霧的，他們仍在偷偷期待著，期待著她會回來找他們。

    可是沒有。

    沒有意外地在街角的咖啡廳相遇，沒有意外地在幼兒園門口出現，更加沒有驚喜地敲響為她留的門。

    孟岺筠五歲時，孟思明終于決定放棄。

    不再等了。

    他開始不斷地相親，不斷地和不同的女人相處。

    每次都不盡人意，孟思明既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其他人。他的演技實在拙劣，對著其他人，眼里連虛假的愛意也生不出一絲。

    這條路走不通，孟思明換了一條。他去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孩子，取名叫孟還。

    從此，大半的、難以傾倒的愛意都給了孟還，表面只留下微薄的給孟岺筠。

    孟岺筠眉目間和她隱約的像總是讓孟思明難受得快發瘋，他的臉就仿佛在嘲笑他年少無知，遇人不淑。

    早早懷孕，挺著大肚子，大學都沒讀完就輟學了.......

    ——

    孟思明刷了卡，進了電梯。他沒再說話，孟岺筠突自忍疼蜷縮著，高隆的孕肚因為橫抱的姿勢擠壓地更高。

    孟岺筠一張臉都被冷汗浸透，緩上一陣疼痛，他勉力抬眼看孟思明。

    孟思明似感受到他的想法，低頭看了他一眼:“監控我會讓人刪掉?！?/br>
    他的神色淡淡，卻給了孟岺筠十足的安心。

    恰恰是這一份安心，又讓他的蛇尾一下釋放出來了。

    孟思明看著他托起的腿變成蛇尾，銀白色的蛇尾從孟思明手上一路拖拽在地上，狹小的電梯甚至不能讓它施展。

    銀白蛇尾亂七八糟地蜷盤在地上，只留出孟思明雙腳站立的地方。

    驟然出現的蛇尾讓孟岺筠心里一慌，蛇尾的出現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

    怕被人發現，怕被人當成怪物。

    “爸爸.......”孟岺筠低著頭，很小地叫了一聲。

    他今天叫的爸爸，比一個月的還多了。

    孟思明還是聽到了，心里嘆了口氣，拍了拍孟岺筠:“爸爸會保護你，不會被發現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