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上，春杏抱著書本和顧瑤買的其他物什，她看到了張景瀟送來的字條，憤憤不平道：“是壞家伙偷走了公主的書！他還罵公主！”

    春杏繼續不高不興：“公主不要理他，不要喜歡他了嘛?！?/br>
    顧瑤可喜歡春杏那天真爛漫干事又利索的品質，逗了一次，這會便要重新哄上：“好好好，不喜歡了?！?/br>
    外邊響起幾聲叫喊，馬車忽然停下。

    顧瑤撩起簾子，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便伸手搭在了窗欄上，墊著下頷，笑吟吟地看著她。

    王錚笑著埋怨：“可算是等到你了，我在門口都快等成望夫石啦?！?/br>
    春杏瞪大眼睛：“你怎么說話的，誰是你夫君？”

    王錚歪了歪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瑤：“瑤瑤覺得呢？”

    春杏更氣了：“浪蕩子！”

    王錚笑得眼眸彎彎：“只要瑤瑤高興，我可以是瑤瑤的娘子，可以是瑤瑤的婊子，也可以是瑤瑤的狗?！?/br>
    他說那番話時，面上一絲一毫的勉強都沒有，神情坦坦蕩蕩，仿佛他便是這么想的。

    當得了婊子和狗，偏偏他當不了顧瑤的夫君。

    王錚知道的。

    哪怕今時不同往日，他也已經失去了選擇。

    “所以……”王錚言笑自如，“你喜歡哪一個？”

    “娘子，婊子，還是狗？”

    顧瑤深吸一口氣。在王錚灼灼的目光下，她抬起手，挑了挑那人纖長的睫毛，露出盈盈桃花。她的手掌撫摸過這樣的面容，在指尖擦過他的唇時，便被王錚咬住。

    他輕輕咬了咬顧瑤的指尖，軟舌逢迎，將她的指尖濡濕。

    顧瑤抽出了手，捏了捏王錚的腮rou：“卿本佳人，何必自賤?！?/br>
    她親了親王錚的唇，蜻蜓點水，讓他一腔愛意泛起層疊漣漪。他的眼神亮了，又想去咬顧瑤，卻被人給躲開了。

    顧瑤笑道：“我最好的朋友，請問你是屬狗的嘛？”

    王錚不依不饒：“我跟你同年呢！我屬狗，你當然也屬狗?！?/br>
    顧瑤揉揉他的發頂：“好啦好啦，你快回去，別讓人看到了?！?/br>
    王錚唔了一聲，撒嬌道：“那瑤瑤，你宮宴帶不帶我嘛?！?/br>
    宮宴與家宴不同，也常會有親信大臣前往。

    顧瑤戳戳他的鼻尖：“上次讓宋時清發現了，我可不敢帶你?！?/br>
    王錚眸光一閃，嘁了聲，低聲罵了一句：“宋時清?！?/br>
    “所以呢，”顧瑤笑道，“你自己準備好，在社稷塔那邊的城墻下等我，知道了么？”

    “我會準備好的?！蓖蹂P說著，眷戀且依依不舍，“瑤瑤，我好想你嘛?！?/br>
    顧瑤甜甜地說：“好啦王公子，我也很想你啦！親親！”

    王錚抿著嘴笑起來：“嗯，親親。那我走啦？”

    顧瑤給他送飛吻：“嗯嗯嗯，再見——”

    “你說男人怎么這么煩？”

    顧瑤很無語。

    這一個兩個都要哄，就算她的喜歡可以平均分，這樣也是很累的嘛。

    春杏贊同：“對對對，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顧瑤拖著腮：“真是煩死人了，柳綠榜上那些文不是都說什么男孩子比較理性，沒那么多感情上的需求……好吧，就硬吹?！?/br>
    春杏無比贊同：“對對對！公主說的對！”

    顧瑤回到公主府后，圍著宋時清轉了幾天，用含情脈脈的勁頭哄得他態度愈發軟和，于是之前的事就這樣翻篇了。

    至于南下后，反正兩個人都不在京城，就讓往事隨風而去吧。

    我都這么愛你了，我們就不要計較過去的事情了，對吧對吧？

    眼看著宋時清即將南下，宮宴時間也越來越近，顧瑤的心思也越發活絡。

    她嫁人之后，也就進入了京城的貴婦圈，偏偏又一團孩氣，瞧著傻白甜得緊，不少未出閣的嫡女們也愛找她玩。

    顧瑤為了避嫌，又沒啥事兒干，就參與了那些未出閣的小女生們之間的什么看花集聽詩會。

    然后就聽她們開始嘀嘀一些八卦。

    “聽說閑華公主懷孕了呢?！?/br>
    “啊。她不是三年沒懷上么，怎么突然就懷了孩子？”

    “閑華公主最近改信了日月神教，就懷上了。她最近在布施呢，據說還給日月神教捐了一大筆錢?！?/br>
    “真這么神？……不是說是魔教么？”

    “我爹說了，這些江湖勢力，都邪得很。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真的假的？”

    “可不是嘛！”

    說話的是國師的嫡女，平日里對這些三教九流接觸得最多。只見她語態一本正經，磕瓜子的姿勢格外優雅，就連吐出來的瓜子皮都帶著一股子仙氣飄飄。

    只可惜小仙女是純正的北方人，開口就是一股子兒化音。

    顧瑤宮里接觸的那些婢女仆從全是從南方舊都帶過來的，父皇母后也都是江南人，聽她們講話還真有些費力。

    聽她解釋，顧瑤算是對所謂江湖勢力有了基礎的了解。

    前朝民間一直有這樣的說法：北士南俠，東兵西匪。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北方士族管，南方江湖管，東邊官兵管，西邊匪徒管。

    不過這講的是大范圍的布局，而那種龐然大物型的勢力則隨緣分配，比如王謝兩家的烏衣巷就在江南。

    造成這樣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前朝的皇族便是由一家江湖門派衍變過來的。

    據說擁有一種很厲害的武功秘籍，在江湖中無人能敵。割據局面下，分分合合，被尊為帝皇。

    這樣的皇族沒有啥治理的能力，又被士族把控朝綱。

    本朝農民起義，算是從下而上地把這攤渾水攪和攪和，梳理出了個大概，起碼不再像以前那樣勢力錯綜復雜混亂不堪了。

    顧瑤摸了摸下巴，問道：“所以就是說，這些江湖門派其實相當于地頭蛇？”

    “倒不如說，是一種獨立的機構?！?/br>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

    顧瑤錯愕地轉過頭去，見對方五官俊朗，身高莫約七尺，頓了頓，半晌后，困惑道：“你……”

    對面笑了笑：“是女的。沒事，我習慣了?！?/br>
    那人確實有些女生男相，但她開口后，聲線雖然低了點，還是帶著女生的清亮的，面相也不至于太陽剛。

    她說道：“據我了解，那些比較大的江湖門派，不僅擁有武裝，還有自己的營生。經濟軍事可謂獨立，甚至能在部分地區建立官府以外的權威?！?/br>
    顧瑤若有所思，片刻，問道：“你叫什么？”

    她笑道：“下官李明珠，職務比較冗雜，算是隸屬天行。見過長樂公主?！?/br>
    顧瑤笑道：“原來你就是李明珠！”

    顧瑤直覺所謂的品花會是讓她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就是這花是人非花。等跟一群漂亮或者清秀的jiejie們道完別，她便跟在了李明珠身后。

    她一般這么腳步輕松地跟在別人身后，很快就會被發現。

    不料李明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并不能察覺到她的腳步。

    顧瑤便在她身后喊了一聲：“明珠jiejie！”

    李明珠一回頭，就瞧見一個小姑娘噠噠地躥到她面前，星星眼地看著她：“明珠jiejie，我久仰你大名呀！”

    李明珠的目光緩緩上移，停在了顧瑤的頭頂上。

    那里有一串字符在扭曲中漸漸成型。

    【姓名：顧瑤

    身份：長樂公主

    氣運指數：R（？）/SSR（？）

    性格：極其具有自知之明；極端；輕微性別認知障礙；表演型人格障礙

    特性：多情（可以同兩人及兩人以上保持曖昧關系）

    ②好奇（具有極強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

    狀態：友好

    備注：jiejie快來陪瑤瑤玩　?啾啾　?

    】

    李明珠微笑道：“下官也久仰公主大名?！?/br>
    顧瑤站直身子，禮貌地意思意思問道：“請問你現在有空嗎？”

    李明珠思索了一下，覺得還是陪上司meimei玩比較有前途，欣然地向老板低頭：“當然有啊?！?/br>
    顧瑤高興起來，一步不落地跟著她：“這個方向，你是要去女學么？”

    “是的呢?！?/br>
    顧瑤：“我可以看著你嘛，我保證不打擾你！”

    李明珠笑笑：“沒什么打擾的，下官就是去拿一下課程表?！?/br>
    “好的好的?！鳖櫖幈硎玖私?，開啟了新的話題，“聽說你是幫太子做事的？”

    顧瑤還怕她不了解，畢竟普通人確實不會知道太深，于是跟她解釋了一下：“我是嫡女，是太子是胞妹，跟我說沒關系的?！?/br>
    “下官稱不上替太子殿下做事?！崩蠲髦閼B度恭謙，“不過是盡一點微薄之力?！?/br>
    顧瑤：“你姓李，跟李太傅有關系么？”

    李明珠道：“下官原是李氏女，不過下官那一脈，在天子入京是頗為不識抬舉，便被發配。下官也改姓為季。后有幸收到太子賞識，李家便將我加回祖籍了?！?/br>
    ……被發配了？

    看樣子，李明珠作為女眷，以前待在教坊啊。

    顧瑤有點同情她了，這么有才情的女子居然困于教坊。好在她皇兄識得山中玉：“我相信你一定會垂名青史的，就憑你拿出的那些詩詞和名本?！?/br>
    一談到詩詞，李明珠便真情實感地笑開眉目，稱呼也親近了：“那些是我在夢中讀閱的書，若是喜歡才會將其背誦下來。公主也喜歡么？”

    顧瑤：“千日紅里出的那些什么紅樓啊西游啊，我都有看！”

    李明珠：“還有還有，我那夢中像是很大一個藏書閣，什么書都有，還可以聽一些衣著古怪的老先生講課。你有沒有看過我春紅榜寫的那些文？我夢里的那些比我寫的有趣多了！”

    顧瑤驚訝道：“真的嗎？比你寫的還有趣，那我真是羨慕死了?！?/br>
    李明珠瘋狂點頭：“我寫的算什么啊，那些大家才是厲害呢。別人都覺得我胡說八道，果然還是公主最明智?！?/br>
    “夢里夢到書算什么，”顧瑤說，“我還見過有人大晴天被雷劈死呢！”

    李明珠無比佩服：“厲害??！”

    她又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大晴天被雷劈死，是什么原理呢？”

    李明珠的眼里有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