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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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不屬宮內司,遞上的是季德賢的憑證,夜半領了特命出宮,小小軟轎接陸學士商議大典要務。 沒按規制,陸琰不找此人討要圣上手諭,是因為季常侍只為皇帝辦事,他的憑證金貴,一支背面鑲了紅寶瑞禽的白玉如意,在宮外可看不見。 雖然軟轎邊不見常侍本人,可陸琰站在府院側門口猛然覺得場面熟悉——那時披掛著赤紅綬帶的烈焰駿馬自京城中街奔馳而過,莊王一心在父皇面前得勢,送了一道府中有孕的喜訊進去;季憑兒比駿馬更早,帶人已守在陸祭酒門邊,恰似今夜這輕簡幾人,不知是禍是福。 想來也怪,這夜間事急,怎么可能是福氣趕上門呢?陸琰轎內落座,笑著理了理衣擺,是傳信人特意囑咐,莫要官服驚動周遭。這也是季德賢急昏了頭,宮門關上再開,怎么不會驚動內外耳目? 還沒登基,李少俅又惹出什么事端了?他滿心想起的都是順王府上舊事,沒一樁好的——那一閃而過的虛弱稚子,如今不仔細看,還真想不起是陛下年幼。陸琰百轉千回騰出了一種預感,一身便袍,像極了當初一夜夜入王府時,專為給藥救童。 搖了搖頭,他認定不能如此了。李少俅自小健康非常,還被李恭戲稱是師傅功勞,不至于臨了御座,卻無福消受。 可陸琰已斷了他每日之乳。先帝那邊的一幕幕,連著前幾日季常侍說法,好一個繼了位但未登基的帝王,難不成竟為口人乳,又淪落病榻?歪著嘴角進宮墻,眼看就是紫宸殿,玉階未踏,他卻被季德賢攔入耳房。 此處專為隨侍紫宸的常侍一等內官休息用,除了他們倆,再無旁人。季常侍悄看陸琰一眼,就垂下頭搓起右手戒子上的石頭,仿佛豎耳等待外面清靜,才偏著臉道:“陸大人是來救命的?!?/br> 語氣輕巧,可十萬火急。陸琰額心一熱,只覺先前無稽的猜想都翻滾上來了,不禁在背后捏著內袖,面上不動。 “都看過了,信得過的御醫,簡簡單單的,又都沒了法子,”季德賢大約與他一樣,想回去了十多年的光陰,還記得當初年輕時熱鍋螞蟻,“是回龍!” 二字沾龍,該是祥瑞兆頭,可陸琰聽著眼前就在夏夜里落了雪,冷颼颼。 “是回龍之癥,專在登基之前,帝王身上病得急,是……”內侍神色都回到當年了,時而驚乍時而畏縮,剛要出聲先捂口,見四下無人才再與祭酒說,“是天賜惡疾,是新帝,難受其位……”話音一落必掌嘴,季德賢不能背后議論皇上功過,不可說。 史上確有“回龍”一說,但陸琰向來相信,都是宮廷內幕找個堂皇理由,怎么會在李少俅身上,落到實處?一抖廣袖,不信誑語,他直問:“陛下何時發???有何癥狀?現在如何?” 一連三個疑問,常侍慌張,不知揀哪個回答才好。旁顧左右,季德賢向陸琰背后一望,收回眼神才說出話來:“還是寒熱,來得急,白日的吃食全吐了……近來確實沒好好吃過多少,前面看無妨,忽地全發了……陸大人,上回天祿閣,您是不是又……” 話到此,他不敢說了。陸琰教訓李少俅,不論在王府還是東宮,李恭從來不問過錯,料想問題必在小兒身上;待新皇繼位,平靜不過幾日,此事又起,外人眼中,就是觸犯龍體禁忌——常侍心里都認定惡疾與陸琰的教訓有關,可見宮中多有不平啊。陸汝堯不在意,一個眼神逼退了質疑:“常侍請陸某來,是為問罪?還是……” “自然是要與陸大人,商量對策!”季德賢又想自己掌嘴了,陸尚書可不是過去的陸祭酒,秦大學士都栽在這兒了,陸尚書還得意著,讓人不敢提起往事,觸人痛處。 好個“對策”,藏掖了消息直接找他,在季憑兒這里,分明只有一件事。那日在天祿閣外的苦勸他記得請,紫宸殿里折騰上下一番,說出去誰都不信,求的是他衣內穢物。陸琰知道常侍看他身后是李少俅寢殿,那眼神復雜,不知是擔憂,還是里外串通一氣專騙他解衣相授。 “依常侍之見……”他雖問了,但心中想的是新帝真意。李少俅有什么必要,跟著這群愚昧之人設計他呢?可是急病來得太巧,陸琰不得不懷疑那跪在他足邊的少年,是不是別有他圖。夢里的貪婪人今夜也來過,若那人如此是沾過現世人的一點綺思呢? 季德賢扯出難看的笑容,諂媚于他,卻惡鬼腹中藏:“為陛下求來大補之藥,還請陸大人解了燃眉之急?!?/br> 不知是被猜想里的綺思擊中弱處,還是被季常侍這副嘴臉激起怒火,陸琰就看眼前這一個頑冥不靈的東西,拳抬至腰,直道:“分明是在耽擱陛下病情!亂投醫!” “既然御醫無法,小的只好,循了舊方,說不定靈光?!奔镜沦t一躬身,想必求人時還是帶點笑意,可又犯不著將臉送給陸大人去打——陸大人看著是氣亂了方寸,各自都是為皇上著想,怎么一用到他那邊的罕物,就成了耽擱病情呢? 那神情都在陸琰眼底刻著,天下最柔軟的,再沒人能比得過內侍了,可多少把軟刀子都是他們替主人們捅出來的,捅在外朝無辜心口上?!盎闹囍翗O!”世子的病好了,他以為不必了,太孫長得強健,他以為不必了,頑童入主東宮,他以為不必了,如今一轉身,李少俅端坐在龍椅上,他能夠說不必了,但是有些人偏要告訴他,不行。 季德賢沒想到他會如此抗拒,十幾年如一日啊,一盞人乳就從鳳閣里傳入東宮,沒見陸學士面露難色啊,這登臨位極處就是與前不同,過去憋了多少不愿,都跑出來了!常侍總覺得自己前程命途都吊在一人胸前也荒謬得很,更何況這人聰明一世非要犟在此處:“陸大人,您在別扭什么??!”他不敢大聲,只提了提音調,尖刻地質問,“這吃一口也是吃,吃十口,也是吃,您都給了十多年了,就差這一回嗎?” 就差這一回嗎?是啊,不差這一回。陸琰心里明明白白的道理,可總有一股氣扯著他——他從來不信乳先生的傳聞,所以世子痊愈只是僥幸;若此番屈從,李少俅又好了過來,這就是逼著他去承認,乳先生一劑藥有效…… 而他,就是個乳先生。陸琰肩頭發抖,自己尚未順過去,就先嚇到了季常侍。常侍有話未盡,又抿了嘴,是沒見過陸大人這副模樣。 不過還好,沒有反駁,季德賢漸漸找回分寸,再度愁容滿面,不去糾纏這一年兩年十年八年的問題,啟步先行,站在屋里一道暗門邊:“大人隨我來看吧?!?/br> 陸琰長舒一口氣,不答,只動。門后就是寢殿隔間,季常侍敲了敲隔間門,再推,就能見著李少俅安寢一張雕花大床,金龍掛玉,是龍君眠處。 床邊沒有人伺候,大概是剛才敲擊趕走的。季德賢不與他理論,只是引他過來,仔細看看。新帝睡得不穩,像是本無睡意卻得昏沉,嘴唇翕動,喃喃若有聲。 陸琰先看常侍一眼,似乎并未阻止他任何行動??拷烁┥硖?,他試試李少俅額頭,燙,再看唇間干涸,一張臉慘白如雪,緊合著眼瞼,眼下青色。他抽回手,手指從那太陽xue顴骨下頜一順而過,差點勾在少年喉嚨。 像是感覺到觸碰,又像是沉浸另一處,李少俅顰眉,口中擠出點響動。陸琰湊過去了,聽得出那一遍遍重復的是三個字,“皇爺爺”,好像是幼時進宮面圣,被爺爺哄著,巧笑連連。 “方才也叫過?!奔镜沦t聽清了,解釋道,“除了這個,還叫‘師傅’,叫您呢,叫得更多?!?/br> 早年沒了娘親,皇爺爺走得急,父皇就從未親近過,可不是只能叫師傅了嘛。陸琰心里有千萬件以為忘懷了的小事,手上又回到那燙熱的額間,再聽到的還是“皇爺爺”,沒有“師傅”。 陸琰又去碰李少俅渾渾噩噩發顫的面頰……“哎呀,這不會是,看見了吧?”常侍低叫不好,陛下喚這么多回爺爺,兆頭不對;陸大人轉臉看他,他趕忙遮了嘴巴,不多話。 一瞥桌上有水有藥,一條條布巾裹著冰,是要為少帝緩解痛苦——這下陸琰的手指從額頭沿著鼻梁鼻尖滑過來,每一處都病著,沉重得難見明日朝陽。 季德賢被他舉動提醒,趕緊小步桌前:“唉,大人,這布巾,我給忘了……”“出去?!?/br> 陸琰不用他了。 季常侍一時沒懂,要追問:“陸大人……”后面的話語就給一雙虎目,逼回腹中。 “常侍難不成疑我,要謀逆弒君嗎?”陸琰清淡一句,不再看那邊忙碌,只等門啟門合,這殿中就剩下他與李少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