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憲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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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樾再起身就看見門口的陸琰,一襲官服配了新的披掛,緋紅獨立墨藍一片之中,耀人眼目。身邊如同憑空加了胡子的閔奕也跟著看來,雙眼迎著朝陽,卻經得起光亮。 陸琰面上沒留意區區百戶,只向秦幼貞躬了躬身,聊表敬意。 秦樾在階前唾了一口,身后的百戶使了眼色,左右一同,以刀鞘拍在那后腰上,是好不容易站起的落難重臣,再一次回到地上喘息。 好大的威風。陸琰人已經站在這兒了,決計不管憲章事,但對秦樾的禮,他要盡,快步下階,攙扶了耗空氣力的老人,料憲章衛不敢阻攔。秦樾掙不過他,認定了仇怨,抬起紅腫眼瞼,低聲咒道:“有你得意的時候!” 陸琰不惱,留句“先生怕是糊涂了”,將人轉給刑部。來前他已讓刑部侍郎里外打點,昨晚被踩的一腳,今日刑部暫不急著收還。理理袖口,他只見換了路數的小小一百戶敢站在鎮撫使前面,要與刑部對峙,好像真如自己所說,是直接奉了侯永的命令,要秦樾一番好看。 可是侯常侍都著人頂皇命將要犯提走了,為何還要送出來這般做戲?總不會是秦樾進了憲章司還不識好歹,惹怒了侯永脾氣……高頌芳并未交待昨晚宮內司是如何安排,難不成未關宮門就先出來守著,一番籌謀才動的手? 陸琰將骨子里藏著閔奕的百戶上下掃了一遍,從前少年閔老七驕橫于市的時候,身上只有潑皮無賴的功夫,如今或許是在岳州拜了高人,混得進親衛了。他的猜測與高頌芳的說法合不上,如果想要一探究竟,大約可以試試,在故人身上下功夫。 “這位是?”陸學士開口問詢鎮撫使,眼睛繞著閔奕多出來的短須,頗有興味。 “這是……”“大人有話,可以直問卑職?!卑賾魮屃随倱崾乖掝^,迎著陸琰注視回望,眼神雖然熟悉,可放不在熟悉的身上。鎮撫使急瞪了閔奕一眼,怕他惹事,沒等陸琰反應先致歉:“鄉下地方來的百戶,還不懂規矩,冒犯了陸尚書,我們回去教訓完了給您送府上賠罪!” “教訓就不必了,”陸琰覺得他有用,不想憲章衛內部將人打理得血rou模糊送來臟污廳堂,“既然侯常侍不在,我想聽聽他傳的話里,還有些什么?!睉椪滤灸苋吮姸?,送一個鎮撫使來討罪受,已是有些看不起外朝衙門了;現在賠罪的都要換上區區百戶,可真是侯永有人撐腰,不將人放在眼里。手指一搓,他像是拿捏到李少俅的痛處,把小龍尾巴掐在掌中,對一眾憲章衛都端起架子。 鎮撫使來時應當意料到陸琰,可沒意料到手下還有個百戶強出頭;要不是在外,估計已經想法拆了百戶的嘴巴,眼下卻只能任由陸大人挑個出頭的問話。他斜眼手邊的青年,不想對方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卻還在煽風點火:“卑職只領看管人犯的命令?!?/br> 陸琰看那故作謙卑的笑容,有的是心照不宣,這人當然認識他。當初擺出此生訣別的模樣求歡,還能說點少年心性,等再不是少年,便有臉面回來,推翻前言。既然聽不見想聽的,他好像不再理會小百戶的言語,只向鎮撫使欠身道:“幼貞先生當街落魄,不能不管,還請回稟,萬望憲章司能與刑部合作,早日問清其間來龍去脈?!边@話鎮撫使入耳,趕忙更低,不應讓陸學士先行客氣。 兩方人馬交接欽犯,陸琰鎮著,全然不見一夜劍拔弩張。不過,他舉止間有道鋒利的眼神跟著,能讓人篤定,閔奕還是年輕。雖說閔七是在京里死了十幾年的人物,但閔奕敢頂著這面孔入憲章,肯定是有了十全把握。 那邊視線越發熱烈,似乎漸漸都不懂當眾收斂,陸琰心里轉的,全是閔相如何在岳州同時為七子安排兩個身份,一陰一陽,瞞得過人,還謀得了前途無量。 莫非是早早預計了有這么一日滿盤皆輸,只有一個七珀送得出去?總不會是將人交進太學時,就預計有祭酒一條救命之路? 官至相位,必有百足,眼下秦樾便是渾身拔不盡的刺——那么,閔樂麟的未僵之足是在親衛,還是在宮中呢? 那邊閔奕目光還熾熱著,苦等許久待不到陸大人關注,幾欲上前,但又被鎮撫使擋住了去路;直到陸琰突然回望,是眼神一掃憲章,最終獨獨落在他身上。 “陸大人,卑職嚴宵,多有冒犯?!遍h奕說出又一個假名,單膝跪地,起手作揖,隔著鎮撫使,也要宣告姓名。旁人看不出門道,只覺青年知錯認錯;可這兩人一對上,便彼此明了其意。 他在求饒。陸琰大可撕了閔奕一層畫皮,教導這大名正應了昨夜經歷的“嚴宵”,萬年船夫的道理??墒情h奕看清形勢,先認輸了,交代了身家,求汝堯先生放人一馬——人情在此,必為所用。 “與我無礙?!标戠读藴\笑,“這位嚴大人,還是回去問問侯常侍的意思,外臣,不好過問?!?/br> 話里的意思,憲章司來人自然都明白,不便點破,由鎮撫使代道謝意。刑部與憲章尚未理清這一夜之中秦幼貞的審訊記錄問題,東來一隊華服內侍,簇擁著一座雕金肩輿,前后八位禁衛抬放,是宮中陣仗,也不知其中何人。 右首的內侍面相熟悉,是陸琰見過幾回的,一開腔,聽得出是行走天祿閣與紫宸殿的齊公公;而這隊伍同憲章衛一起擠滿刑部門外,是專為陸琰來的。 “大典在即,朕恐有疏漏,迎陸學士入宮,講授禮儀?!苯裨绲目谥I聽來悅耳,但連著前夜的,可就有些不宜之處了。陸琰就看著禁衛揭簾一座空置的肩輿,八人協力,是圣上邀請師傅進宮面談。 除了秦樾之事,他也想不出李少俅還會有什么典禮疑惑;周遭眾人沒有他這樣淡然,鎮撫使首當其沖變了色,可閔奕不同,鎮定得似乎別有他意。 好個“看管人犯”……陸琰坐上金輿,簾落之前就看百戶的成竹在胸,是坦露了自己,知曉內情。這關子賣得深,若不能詳談,怕是要誤了嚴宵嚴百戶的一番心思。 但如今既往宮中去,那當頭只有一人,憲章鬧刑部的背后,總有個新帝李少俅。憲章衛出動得蹊蹺,秦樾走而復還更有奇妙,昨夜憲章司牢中侯永是否親自審問了人犯,怎么就讓前大學士一改在刑部大牢里的冷淡做派,能唾起陸琰來?是侯永惑主?還是少帝無知?莫非背后還有胡太保胡太后的攙和,要在登基大典前逞一逞威風? 李少俅不是李恭獨子,要變大局,倒不算難,人人瞧著呢。 這架肩輿被特許了入宮行走,陸琰由窗口看它經過紫宸殿院外未停,似是要往天祿閣去——一眼望得見紫宸殿門,背后一凜,是稍一放松之后,昨夜夢里紫宸情事,又占了心魄。春夢未必連春色,倒是其中龍君以強勢脅迫,應了夢外見聞。夢中李少俅的混賬手段仿佛是他未卜先知,越是荒yin,越是跋扈,氣不過,各處怨恨一涌而上,他的矛頭只能向著不成器的學生去。 卻還要衡量其人已有皇帝的風度。 陸琰將軟簾摔在身后,闊步進了天祿閣。年少的帝王坐在桌前捧書抄寫,門口內侍剛通報半句,師傅便跨進門來,眼神散了片刻,才勉強行禮,先抬手,再弓膝…… 李少俅果然擱筆,趕忙將人攔住,扶得穩當,接著向左右說道:“都出去?!?/br> 陸琰被夢里夢外折騰一夜一晨至今,聽了陛下叱令,不禁腰上一抖,硬撐住肩頭手臂,莫要在帝君那邊露怯。李少俅似乎不察,松手獨立,半天沒叫出個“師傅”。 “啪嗒”玉帶聲響,新帝竟在書房之內,當著人臣的面,平靜地解了腰間帶,不看陸琰驚詫神色,任由胸前背后龍紋舒散,雙手握著玉帶,轉向師傅。 “陛下這是……”陸琰疑問剛出口,李少俅不撩袍擺,直直跪在地上,雙目誠懇地對著師傅,雙手微顫,竟是將帝王玉帶,奉在他眼前了。 他看得懂這是要擺什么陣勢,可這已不是皇孫太子,這是當今圣上。 當今圣上,跪在陸琰面前,將一道自小受的糊涂戒交給師傅,乖乖認了所有的錯誤。 “學生知錯,”這不是夢里之人,而是十年前的頑童,被教好了,知道主動,“請師傅教訓?!?/br> 陸琰捏著掌心,胸口突突悶響,有些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