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科技博覽會的隔天，伊萊毫不意外地看見自己和托尼的照片出現在各大報紙以及各類社交網站的頭版頭條。

    托尼也許還是顧忌些什么，并未暴露伊萊的相貌，而是選擇了被花束擋住了臉的照片作為頭版。塞西用爪子把報紙扒拉開鋪平，對伊萊說：【伊萊，你什么時候和斯塔克進行到這個——】

    “得了吧?！币寥R拿過外套穿上，“這么多年了，你見過我和哪個人情定終生？”

    由于這個大范圍傳播的新聞涉及伊萊，他相信不管是標題還是圖片托尼都會嚴格把控，至于所謂的情定終生……

    塞西從鼻子里噴出一聲不屑的鼻息，【哼，夾帶私貨！】

    “走吧，我們出去一趟?！币寥R彎腰揉了揉它的頭，塞西被他手指上的玄戒硌得一縮脖子，然后又仰起頭問：【去哪兒？】

    “卡瑪泰姬?！?/br>
    塞西歪了下頭，一邊起身一邊困惑地問：【去哪里做什么？】

    “那里清凈?！币寥R打開空間門，沖對面正盤腿坐著喝茶的古一笑了笑，邁步走了過去。

    塞西本要跟著上前，卻又在要跨過去時止住了腳步，它回頭忘了下門口，對伊萊說：【伊萊，大盾在外面?！?/br>
    伊萊已經坐到了古一對面等著古一泡茶喝，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塞西甩了下尾巴，對外面猶豫不決不敢敲門的史蒂夫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只好跟著走進空間門里。

    事實證明伊萊的決定是對的，小小的居所在接下來的兩天內來了起碼五波人，但最終都只能失望而歸。

    卡瑪泰姬的天氣很好，白天時陽光充足，伊萊時常會拖一張躺椅到外面曬太陽打盹。塞西懶洋洋地臥在他腳邊，睡夠了便山上山下跑一圈，愜意非常，很快便將心心念念的大盾拋之腦后。

    在卡瑪泰姬的時候，伊萊的三餐都和古一的弟子們一起吃，但古一無欲無求的飲食顯然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于是這個星期來卡瑪泰姬天天大魚大rou，以至于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圓潤了一圈，一大早地就起來氣喘吁吁地晨跑，并對不僅飲食克制且同樣保持運動量的斯特蘭奇致以眼神上的親切問候。

    伊萊不僅自己帶著塞西賴在這兒，還三不五時地帶冬兵過來散步吹風。他的本意是想讓冬兵出來散散心，畢竟在大都會的時候只能一直悶在公寓里足不出戶。但事實說明是他多管閑事了，冬兵對于“出來散心”這種事沒有半點追求，也無所謂在室內還是室外。他仍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伊萊，一如既往地沉默。

    他們早上會一起晨跑，沿著山路跑去下面的小鎮然后再原路返回，九點多洗漱完畢后換上法師服和古一一起喝茶。

    每到這種時候，冬兵就會坐到伊萊旁邊的蒲團上，看得出來他對于這個奇怪的坐姿不是很習慣，但還是一板一眼地坐著，意外的笨拙乖巧。

    伊萊輕輕吹拂著杯面的熱氣，古一看著他在水霧后逐漸沉靜下來的眉眼，說道：“你以前很少插手這些事?！?/br>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伊萊疑惑地抬眼看向她：“什么？”

    古一溫聲道：“你知道你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直留著他，對嗎？”

    冬兵敏銳地察覺到古一說的事與他有關，如同偵測到危險的野獸一般倏地抬起了頭，冷綠色的雙眼像是淬了冰一樣地不含半點溫度。

    伊萊摩挲了一下杯沿，說：“我問過他——”

    “我知道，你是想尊重他的意見?！惫乓徽f，“可你也明白，他現在不具有理性思考的能力?！?/br>
    伊萊垂下頭沉默不語，冬兵離他做得近，略微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古一將茶杯放到桌上，食指沾了些杯中的茶底，在桌上描摹出一個圖案，接著說：“而你我都清楚，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他的價值和作用究竟有多大?！?/br>
    “他絕不僅僅止步于此——”

    “與你無關！”

    冬兵猛地站起來，動作之大險些頂翻了桌角。這是他來到這里后第一次和伊萊以外的人主動說話，冷意和怒氣中又隱隱夾雜著些惶恐的驚懼，在伊萊扶穩桌子后便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他抿緊唇，低頭去看伊萊。

    伊萊還能如何，他低低嘆了一聲，對古一說：“我帶他出去走走?！?/br>
    清晨的空氣還寒涼得很，伊萊深呼吸了一口氣，涼意順著氣管直直沁入肺里，又化作白霧從嘴里呼出來。

    “冬兵?！币寥R開口，冬兵再次機敏地如臨大敵般地繃緊了身子，嘴角拉平成一條直線。

    伊萊停住腳步，轉頭望著他。

    “我不知道是我在哪個地方給了你錯覺，但是回到曼哈頓其實……并不意味著我放棄了你?！?/br>
    冬兵不說話，他相信伊萊，但從某種方面來說，卻又不那么信任他。

    伊萊說：“我是想保護你的，冬兵?！?/br>
    這回冬兵應聲很快，他說：“好?！?/br>
    “但我知道你不需要?！币寥R輕聲說，他笑了笑，“你不屬于需要被保護的那一群人。而我相信，最真實的那個你——”他抬起手貼在冬兵的胸口，“也不會甘愿于受人保護，又或者是……豢養?！?/br>
    “你不是寵物，冬兵，未來的你會是一個英雄?！?/br>
    “不?！倍贝俚亻_口，他握住伊萊的手腕，“我不想……”

    他本想說，我不想當英雄，寵物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在伊萊身邊，怎么樣都行。但很奇怪的，就像是喉嚨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一樣，他說不出來那些話。

    他說不出來那些……聽起來無比幼稚、無比荒唐可笑，卻又無比真心的話。

    伊萊拉過他的手握在掌心，冬兵很少用機械手臂碰他，也許是怕他冷，也許是不想展露自己與他人不同的那一部分，他總是將左手微微撇在身后，用右手去拉他。

    他搓了搓手，問：“冷不冷？”

    冬兵搖頭。他確實不冷，手掌暖呼呼的。

    “你有你要背負的東西，冬兵?！币寥R說，“即便不是寒冷，也會是其他的一些什么。而這是你永遠無法逃避的?！?/br>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的做到隨心所欲肆意而為，包括伊萊。

    “我無法……”他皺了下眉頭，有些無奈和喪氣地說，“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撒謊，而未來的日子又太長，所以我無法給予太多的承諾和保證?！?/br>
    冬兵點頭，想去撫平他的眉心卻又舍不得抽出手，只好說：“不要皺眉?！?/br>
    伊萊瞅著他，噗嗤一下笑了，“好，不皺眉?！?/br>
    “我不會拋棄你的，好嗎？”伊萊又說，“曼哈頓也好，大都會也好，我會一直在，冬兵?！?/br>
    “一直，在？”冬兵低低地說，“是，在我身邊，還是，巴基？”

    伊萊頓了頓，說：“在你身邊?！?/br>
    他對上冬兵的眼睛，再次重復道：“我會一直陪著你，冬兵?！?/br>
    我會一直陪著你……如果你能保證“冬兵”能打敗巴基活到最后的話。

    冬兵又抿了下唇，眼底的冷意在初升的陽光下似乎有了消融的趨勢。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抓緊了伊萊的手，鼻翼幾下翕動，最終卻仍是歸于沉默。

    將冬兵送回去后，伊萊返回去找古一。

    古一已經新泡了一壺茶，她將時間算得更好，茶水入口仍是溫熱的。

    “八分鐘?！彼f，“其實如果你愿意，也許只要三分鐘?！?/br>
    伊萊揉了下額頭，抱怨似地瞪了她一眼：“你挖苦我?！?/br>
    古一笑笑，其實她無意追究伊萊為何今天才做下決定。作為伊萊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她一點都不懷疑伊萊有多么的“敬業”，惻隱之心這個詞或許會出現，但絕對不會存在太久。

    畢竟，沒有人比她更加了解面前的青年是如何的冷心冷情了。

    “古一，你的臉色很差?！币寥R開始反擊，“最近在忙什么，斯特蘭奇幫不了你么？”

    古一溫聲說：“他有在進步。就像你在曼哈頓的那些朋友們，不是么？”

    伊萊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撐著頭，眼睛正無聊地四處打量，聽見她提到曼哈頓，便唔了一聲。

    他放下手，撐著下巴湊上前一些，笑瞇瞇地說；“NO——不是朋友們，是炮友們?！?/br>
    古一面色不變，她早已經習慣了伊萊時不時任性起來的小脾氣，此時仍是笑著，說：“當然，我從未質疑你的魅力?！?/br>
    伊萊輕哼了一聲，對油鹽不進的古一同樣習以為常，轉而問道：“明天去紐約的圣殿么？”

    古一挑了下眉頭：“到時間了？”

    “差不多吧?！币寥R說，惡劣地齜牙一笑，“如果你不想圣殿被那些小龍蝦拆了的話，最好回去守著?！?/br>
    躲清靜自然不會是伊萊離開紐約的唯一目的，他真正不想插手的是地球史上第一次的外星人入侵事件，所以即便有無數只小龍蝦從天上的破洞里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地往下掉，他也只是躺在圣殿頂樓天臺的長椅上昏昏欲睡，古一在旁邊趕蒼蠅……不是，是趕蒼蠅一樣的齊塔瑞星人。

    塞西早上睡夠了，現在還不困，腦袋跟著天上飛著的金紅色鐵罐晃來晃去，向伊萊實時轉播：【哇哦！斯塔克飛得超級快！】

    【他被擊中了！】

    【糟糕——！他掉下來了！】

    【啊，那個綠色的大家伙接住了他——】

    【說真的伊萊，史蒂夫的星盾飛起來的反光也太亮了吧！】

    【哦哦哦，那里飛來了一個——呃……那是什么？】

    伊萊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興致缺缺道：“核彈?！?/br>
    古一背著手站在欄桿旁，伊萊索性也不睡了，裹著毯子走過去，“看什么看得這么專心？”

    古一沖逐漸減緩速度向上飛行的核彈抬了抬下巴：“那里?！?/br>
    伊萊倒顧不上看核彈，他把口袋里不斷震動的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后才順著古一指的方向眺望。此時核彈已經飛得太高太遠幾乎rou眼不可見，伊萊瞇了下眼睛，廢了些力氣才看見位于下方正努力托舉著的鋼鐵俠。他仰著頭、抬著手臂努力撐起位于腦袋上方的核彈，頭也不回地沖著天空上的黑洞飛去。

    伊萊靜靜地等待了五秒，手里的手機慢慢停止了震動。他又低頭看了眼，屏幕上托尼戴著墨鏡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飛揚跋扈，卻在亮了幾秒后熄滅下來。

    古一看他漫不經心地將手機收起，眼皮一合又有犯困的趨勢，忍不住問道：“伊萊，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所謂的命運并沒那么篤定？”

    “嗯……”伊萊掩嘴打了個哈欠，“也許吧?！彼笱艿鼗卮?，末了又笑了一下，說，“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英雄?！彼衙耗孟聛矸呕靥梢紊?，“我該走了，有空再聊?！表樖终泻袅寺暼?，打開空間門回到公寓里。

    早上剛換的衣服被他壓得皺皺巴巴的，伊萊不緊不慢地換了身新衣服，又給塞西做了三明治吃，然后才帶著它前往斯塔克大廈。

    伊萊從空間門出來的時候正撞見其他人從門口進來，提著一個銀色箱子走在最前面的史蒂夫最先看見他，一瞬間連張嘴說話都忘了，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后面正低頭和賈維斯交流著什么的托尼一頭撞在他背上，“Fuck——伊萊？！”

    茫然的鷹眼：“伊萊？”

    同樣困惑的班納博士：“什么伊萊？”

    “伊萊？！”

    就在伊萊以為自己的名字變成了什么打招呼專用詞的時候，一個金發的高大身影從最后面撥開眾人硬是擠到了前面，重拾雷神之錘的索爾·奧丁森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短暫的怔愣后隨之而來的便是狂喜，喜悅的笑容毫不掩飾地綻放在他剛毅俊朗的臉上，這是在打敗外星人后都不曾出現過的、已經無法單純用“高興”來形容的激烈情緒。

    “伊萊……老師！我終于找到你了！”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娜塔莎挑起眉：“老師？”

    “是的，這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教了我和洛基一段時間的老師！”索爾說，他在見到伊萊后便始終咧著嘴角，右手緊張地攥緊了錘子，有些無措地在原地轉悠了一圈，最后還是奔到伊萊面前，被強烈情緒裹挾著的語調不自覺的變得急促起來，“洛基告訴我您在地球我還不相信！原來您真的——”

    “——不好意思?！备ト鸬穆曇魪妱莸夭辶诉M來，“斯塔克大廈的門已經狹窄到你們無法通過以至于只能擠在門口了嗎？”

    “噢，我正想問?！蓖心岢读讼伦旖?，“伊萊，親愛的——”他亟待發發牢sao，用看似抱怨實則調情的甜言蜜語埋怨一下消失許久的情人，結果卻在看到伊萊走向史蒂夫時止住了話頭，他抿起唇，臉色控制不住地陰沉下來。

    史蒂夫同樣不知所措，耳朵尖悄悄地泛出了點羞赧的紅，他張了張嘴，“伊……伊萊？”

    “史蒂夫?！币寥R笑著叫了一聲，如同往常一樣自然從容，目光落到他右手提著的箱子上，問道，“能借我看看嗎？”

    “羅杰斯！”

    “隊長！”

    弗瑞和娜塔莎幾乎重疊的叫聲讓史蒂夫驟然回神，他已經不自覺地抬起了手，要把箱子交給伊萊。

    青年仍然平靜地垂手而立，并沒有任何動作。史蒂夫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下力道，理智戰勝了情感上的信任，這是神盾局的重要物品，不能隨便讓外人觸碰。

    可是一對上伊萊的眼睛，史蒂夫又止不住地為自己對伊萊的防備感到內疚和羞愧，他結結巴巴地解釋：“伊，伊萊，這很危險，這是洛基用來……”

    “哦，沒關系的?！彼鳡枔狭藫项^發，大大咧咧地從史蒂夫手上把箱子搶了過來，并不在意因為自己的動作而瞬間警惕起來的神盾局特工，“伊萊用過這個，他會用?！彼蜷_箱子，在眾人密切的注視下把權杖交給伊萊。

    權杖在伊萊碰觸到的那一刻光芒大盛，原本就對他們呈包抄架勢的特工們紛紛舉起武器，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弗瑞、娜塔莎和鷹眼。除了他們以外，托尼第一時間站到伊萊前面，雙手平舉用掌心炮對準左右兩側的敵人。伊萊的眼前是他傷痕累累的馬克盔甲，其實剛才托尼走進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馬克盔甲的反應堆已經不亮了，然而即便是能源耗盡，在維護伊萊這件事上，托尼也不曾有過半點遲疑。

    伊萊摩挲了一下杖身，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填補了鋼鐵俠防御空擋、用盾牌擋在他右前方的史蒂夫，以及雖然不明所以、但仍然反應敏捷地護在他左前方的索爾，堪稱復仇者聯盟三巨頭的三人自成一道防御線，將在場的人涇渭分明地分隔開來。

    伊萊看到對面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弗瑞的臉色早已經是黑如鍋底，頓時忍不住有些想笑，局長先生此時應該氣的心肝脾肺都在疼吧。好好的一個復仇者聯盟，生生被他輕而易舉地在分秒間拆成了兩半。

    “我沒有惡意，只是……檢查一下而已?！币寥R說，將權杖收回箱子里放好，“你會讓索爾把權杖帶走還回去的，對嗎，弗瑞局長？”

    猝不及防被下套的弗瑞：“……”

    伊萊微微一笑，“或許我可以代勞——”

    “當然——”弗瑞打斷他的話，勉強找回些局長的威嚴，“當然，這些不屬于地球的東西在神盾局確認過沒有其他危害后，我會讓索爾帶走的?！?/br>
    “但在那之前，”弗瑞說，目光銳利地逼視著伊萊，“我想，你應該會想見一下洛基？”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說，“畢竟，你可是他的老師，伊萊?！?/br>
    這句仿佛暗示了什么的話刺得人不舒服，伊萊倒無所謂，史蒂夫卻擰起了眉頭，斯塔克更是差點炸毛，如果不是伊萊按著他的手臂，他早就——

    下一秒，借來的神盾局聯絡器里傳出賈維斯安撫的聲音，“先生，請不要沖動，馬克盔甲已經沒電了?！?/br>
    鋼鐵俠：“……”

    “或者……您也可以讓索爾先生幫忙充一下電？”

    鋼鐵俠：……

    不，他一點都不想再被錘子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