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劇情)
15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來。 隔壁房間空著,樓下廚房只有做好的早餐,瑪格麗特不在,餐桌上有張草紙。 我掃了一眼,端了早餐上樓,對剛剛醒來萊斯特說:“我meimei回家去了?!?/br> 他撐起身,薄被從肩上滑落,前胸殘留點點紅痕?!八欢ㄓX得很……惡心?!?/br> “為什么這么想?”我給他倒了杯牛奶。 “難道不是嗎?”他輕聲說,“作為一個正常人,大家都會覺得這種事情惡心?!?/br> “我不覺得。我們的愛和他們的男女之愛沒什么區別?!蔽夷贸雒姘?,在上面涂上厚厚的草莓醬,咬了一大口,然后湊到他跟前,他也張嘴咬了一下。我開心極了,咽下食物,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們的愛更圣潔,是兩個靈魂彼此吸引,而不像其他人那樣只為繁衍后代而流于表面?!?/br> 萊斯特咳嗽幾聲,靠在我懷里,異常乖順:“今天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瑪格麗特回家了,我留下來照顧你?!?/br> “我想你還是應該去,要不然萬一被發現什么就不好了?!?/br> 我低頭:“你真這樣想?” “當然?!彼銎鹉?,“現在我只有你,不想我們好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被打破?!?/br> 我按耐住欣喜,和他十指相扣:“你真的想通了?” 他點頭,眼中洋溢著幸福的光。 天主啊,我實在形容不出這種心情,激動、興奮、愉悅,極致的情感在心海翻涌,瞬間眼中充滿熱淚。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聽從他的建議。萊斯特說的對,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露出端倪,要和平常一樣,否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人抓住把柄。 我們相擁吻別,他說:“回來時給我帶束花吧,粉色的天竺葵?!?/br> 我愣住,這種花很稀有,市面上不常見,但我還是答應下來,不想讓他失望?!拔彝砩匣貋?,午飯有烤好的牛排,但恐怕得吃涼的了?!?/br> “沒關系?!彼α?,笑容燦爛如晨輝,驅散我心頭所有陰霾。 我其實沒什么心思工作,審訊室內污濁的氣味難聞得要命,我在卷宗上隨便劃上幾筆,算是給無聊的審訊做個終結。此后,一直在想晚上的會面,腦子里已經在為如何委婉地提出辭職而打腹稿。 傍晚,吵鬧的小酒館內,安東尼奧就坐在角落,小口喝著酒,他似乎在想事情,沒有發覺我的靠近。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我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他還穿著昨天那身藍襯衫,袖口有些皺,神情疲憊?!霸谙肽阋@么多錢干嘛?”他用手帕擦掉嘴角的酒漬,然后將手帕揉成一團扔到不遠處的木桶里。 “錢還有嫌多的時候嗎?” “恰恰相反,多多益善?!彼珠_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不知為什么,那笑容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錢帶來了嗎?” 他掏出張羊皮紙,上面有著精致繁復的印花,還有幾個花體簽名?!斑@個是銀行兌換憑證?!彼f。 “什么?”我略微提高嗓音,“我要的是金幣,可不是一張破紙?!?/br> “它等同于金幣,你拿著它去銀行兌換,他們那的人會從金庫里取出金子給你?!?/br> 我仔細看了眼憑證,上面寫有“即時兌換”的字樣,我對銀行不熟,只有做生意的人才會跟銀行打交道,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只會把可憐兮兮的幾枚金幣放進床底的木盒里。 “你去取,我等著?!蔽野鸭堖€給他。 “為什么不一起呢,至少不用在這里枯坐?!彼f,“我打賭你還沒去過銀行吧,我可以帶你去見見?!?/br> 我還在斟酌。 他又說:“他們會準備好口袋的,你只需要跟我走進去往布袋里裝錢就好,很簡單。在這之后,咱們各走各路,再不見面?!?/br> “在哪兒?”我被說動了,迫不及待地想見一見那金燦燦的金幣小山,聽一聽它們互相碰撞時的叮咚脆響。 “就在市政廣場南邊,很近,走路一會兒就到?!?/br> “現在已經很晚了,會不會關門?” “不會,他們晚上有人值守?!?/br> 我知道不能輕易相信安東尼奧的話,但事已至此,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好吧,現在就去?!?/br> 初夏的夜晚,風還有些涼。我們沿著河邊往市政廣場的方向走,一路沉默無語。由于前幾天下雨,河水暴漲,月色下水波粼粼。 走著走著,前面的路變窄,安東尼奧忽然換了位置,現在,我離河沿最近。他看出我的警覺,解釋道:“抱歉,我害怕走河邊?!?/br> “為什么?” “你沒掉河里過,所以不知道那種即將被淹死的恐懼?!?/br> “不,我掉進去過,要不是有人救我,我就死了?!?/br> “什么時候?” “好幾年以前?!?/br> 他道:“我在十三歲時曾失足落水,是萊斯特救了我。他金色的頭發在水中散開,臉蛋鼓鼓的,一串串氣泡從他嘴里吐出,他抓住我的手,把即將沉底的我拉出水面?!?/br> 我不想聽他說下去,可也沒有阻止,突然間我不再嫉妒他。 我們繼續走了一段,他慢慢說著他和萊斯特的事,說到趣聞時,我們都笑了。 “其實你沒必要跟我說這些?!蔽业?。 “我只是想找人說說話?!?/br> “你就不怕我添油加醋說出去?”我問。 他看看四周:“不怕?!闭f著,他發出一聲輕蔑的笑,猛然伸手一推,我重心不穩,向邊上倒去。耳邊的風聲和他的詛咒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冰涼的河水倒灌進口鼻。 我嗆了好幾口水,鼻腔酸痛,然而很快,我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強烈的憤怒促使求生欲高漲,意識遵從本能,身體放松,手腳慢慢協調一致。 安東尼奧只知道我曾被水淹過,可卻不知道,就在那次意外之后,我下決心學會了游泳,并且經過長期練習,成為家族中水性最好的一個。 我爬上岸,全身濕透了,眼睛被河水里的雜質刺得生疼,嘴里腥澀。 據說,河兩邊的居民會把生活垃圾及糞便傾倒進河里,河水遠不如看上去那般干凈。一想到此處,我就惡心地想吐。 該死的安東尼奧,看似淳樸的外表之下居然也有害人之心! 誰給他的膽子! 哦,對,是他的岳父大人,瓦特林家族富可敵國,能幫他搞定一切。 也許,對他的敲詐就是個錯誤,他再也不是那個聽到宗教裁判所這個詞就能嚇得手足無措的小花商。 風吹到身上冷極了,可我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往回跑。 如果安東尼奧是臨時起意還好,若不是,就糟糕了,興許他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 我攔了一輛馬車,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車夫,馬車一路疾馳,穿過繁華夜市和安靜的居住區,最后停到城郊。 已近午夜,本就僻靜的街區現在更是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和嬰兒的啼哭。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當我完全確定這點之后,才掏出鑰匙開門。 屋子里黑漆漆的,以往從二樓傾斜出來的燭光會照到樓梯拐角,進而讓一樓廚房也受惠??扇缃?,萊斯特的房間里沒有光,一點兒都沒有。 心咯噔一下,我大喊他名字,可沒人答應。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陡然涌現,冷汗瞬起。 我跑上樓,不敢去看床上的人是睡著了還是已經去往天國,可是,又不得不看過去。 借著窗外明亮的月色,我看見…… 床上空無一人。 像是當頭一棒,我轉身往外跑,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萊斯特被人劫走了。 他去哪兒了?我心急如焚。這里雖然地處城郊,可各種巷道四通八達,無論出城還是進城都有很多種選擇。 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我在幾條主要的街道上走了幾個來回,想找人問問是不是看見什么,卻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不得不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是誰帶走他的。 是安東尼奧嗎?想再續前緣?若是以前,我相信他也許會這么做,可現在他已然躋身上層貴族的圈子,斷不會再冒險。我早看出來了,無論他自我標榜得多么忠貞和無奈,萊斯特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年少時的情竇初開,不用負責,卻能盡情享受。 又或是宗教裁判所的人? 不,不會的,萊斯特的案子已經結了,沒人會費心再去調查。 那還會有誰? 我冷靜下來,慢慢把事情從頭至尾梳理一遍。 從昨天那場突如其來的情事開始,一切都不對勁兒。萊斯特似乎對安東尼奧結婚的事不再關心,對我又莫名熱情起來,甚至主動撩撥,而今天更勸我出門不用照顧他…… 線索連在一起,形成新的猜想。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到第三種可能。 也許,根本就沒人來過,一切都是萊斯特的自編自演。 我一遍遍回想進門時的過程,門鎖是臨走前反鎖好的,沒有被破壞,他從里面打不開。所以,他若想出逃,唯一的機會就是……現在! 天主??!我不知道該說他太聰明還是我太笨?,F在我全明白了,在我回家時,他還在屋中某個角落里藏著。他知道,當我發現他失蹤之后一定會第一時間沖出門,而這時,大門敞開。 放走他的人,就是我自己。 被人欺騙的恥辱感瞬間被點燃,我不顧一切地在街上奔跑,跌倒兩三次,手和膝蓋都磕破了也不在意。 我看見離家不遠處有個黑影在緩緩移動,扶著墻,一點點往前挪,看方向不是要出城。 “萊斯特!”我控制著音量喊了一聲。 黑影停了下來,隨即又加快速度移動,從背影和姿勢來看,他在跑。 又或者說,他試圖跑。 我現在倒不太著急了,極端憤怒之后是心灰意冷的平靜。 他跑不快,也逃不掉。 我們之間的距離慢慢縮短,眼睛在適應了黑暗之后能很輕松地分辨出他那一頭微曲的金發和纖細的身形。 我走到他的身后,已然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沒有回頭,一直蹣跚而行。 “萊斯特!”我又叫一聲,死死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停下。 他終于回頭看我了,碎發遮住面容,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嘴唇在動。 “你要去哪兒?”我壓抑住怒火,刻意放緩聲音。 “我……”他氣喘吁吁,靠在墻上,“走……” “什么?”我撥開他的頭發,緊盯雙眼,他含糊不清的話語讓我憤怒更甚,“我再問一遍,你要去哪兒?” 他哆嗦著嘴唇:“找他……”后面的聲音太小,我聽不清,但也不需要聽清了。 我從他渴望迷離的眼神里已經明白他要去哪兒。 該死的! 我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你就這么賤嗎?他已經結婚了,不要你了,你還找他干嘛?!” 他大概被抽迷糊了,看我的眼神竟透著夢幻般的色彩,好像獲得了某個求而不得的東西,整個人都失了魂。 “安東尼奧……”他喃喃說。 我怒不可遏,揪住他的頭發往墻上撞:“看清楚我是誰!”可是,不管我如何怒吼,他都是那副迷幻的模樣,宛如夢游。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聞到他身上有股香味,淡淡的,卻叫人欲罷不能,聞了之后還想再聞,那感覺舒服極了,霎時間,怒氣煙消云散,所有感官都墮入極樂世界。 這是什么…… 憑借僅剩的理智,我把他拽回家,鎖上門。 點亮蠟燭后,我看清他的臉。除了剛才因為那一巴掌留下的紅暈外,他的臉上還浮著一層亮光,淡淡的,好像教堂油畫中圣徒頭頂上的光圈。 他倒在地上,剛才的一番折騰已經讓他累的夠嗆,可奇怪的是,他似乎沒感覺到一絲痛苦。 不該這樣的,他的傷還沒好,下不了樓梯,走不了路。 “你吃了什么?”我劇烈搖晃他。 他笑了,沒說話,陷入自我世界,對我毫無反應。 這時,從廚房里傳出香味,跟萊斯特身上的如出一轍。循著香氣,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一些濕漉漉的棕黃色碎屑,正是它們散發濃郁的辛香。 我認出來,那是瑪格麗特前幾天帶回來的一包罌粟殼,燉濃湯時調味用的。 萊斯特一定是把所有罌粟殼都煮水喝掉了,興許還加了顛茄,否則他不會糊里糊涂把我認成安東尼奧,更不會在全身是傷的情況下若無其事地跑出去。 我猜他只是想用罌粟止痛,可劑量沒有掌握好,反倒把自己弄得神志不清,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及時趕回來逮住他。 一想到他的欺騙,我就恨得牙癢。 他怎能這樣對我,在我付出一切之后,得到的只有背叛?! 豈有此理! 我連拉帶拽把他弄上樓,取了窗簾綁帶將他的雙手捆好舉過頭頂,另一端在墻上的掛鉤處打結,那里原本有幅畫,后來被房東取下。 雖然我知道他現在還處于混沌狀態,根本說不出什么,但還是恨道:“好好反省吧!等明天,我會讓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br>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