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忱再次轉醒時，姜珉錫已經疲累地伏在他的病床邊睡著了。

    他發不出聲來，只能微微抬了抬手指，碰到一點姜珉錫的發梢。

    他到底是后悔了。

    后悔明明自己知道這么做就是拿刀子在姜珉錫的心口剜rou，可當時那股自我厭惡的情緒還是超過了一切。

    那日醉酒后的沉溺歡愉做不得假。

    顧忱一個人靠著一本書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可到頭來才恍然驚覺那不過是種孤獨的自由。

    他內心里其實是眷念姜珉錫強加給他的那些溫度的。

    這個認知幾乎成為了壓垮顧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能原諒姜珉錫做的一切，卻唯獨無法原諒對親生大哥動心的自己。

    所以當姜珉錫顫抖地把他抱在懷里，啞聲和他說自己錯了，再也不逼他了的時候，顧忱意識混沌地想：

    那也好，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

    兩年后，首爾某個行人冷清的街道。

    書店的門被推開，牽動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叮鈴聲，顧忱聞聲望去，招呼的話剛到嘴邊，就在看到來人時止住了。

    “不去吃飯，也不去看電影?！?/br>
    是了，不知道人家喜好鋪張浪費地點了一桌的人是他，讓人家選電影說自己什么都愛看的是他，最后在旁邊睡得香甜的人也是他。

    池東旭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一時頓在原地，看到顧忱望向他時眼里有幾分調侃的笑意，膽子便又大了起來。

    “不去不去，我就給你帶了早餐，還有準備了……小禮物?！?/br>
    顧忱皺著眉看他，但到底是拗不過，跟著他出去了。

    只見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大剌剌地停著輛嶄新的紅色法拉利，池東旭將前置儲物箱緩緩打開，露出滿箱艷麗盛放的紅玫瑰，中間顯眼的位置放著把用精致盒子裝著的車鑰匙。

    顧忱一時無語凝噎，他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笑容如陽光般肆意飛揚的青年：“小禮物？”

    池東旭自知理虧　，但依舊笑瞇瞇地抽了枝玫瑰遞給他：“真的不收嘛？”

    顧忱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好嘛好嘛，”池東旭見他不接那支玫瑰也不惱，只湊過去，語氣很可憐兮兮地說：“你車不收，花也不要，我下周生日總可以來吧？”

    顧忱有些招架不住，但還是神情認真地和他對視，已經在首爾獨自生活了兩年，他的韓語已經愈發熟稔，一開始初見時池東旭甚至沒有認出他是華國人。

    “你知道即使我去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的吧？”

    池東旭瞬間露出了一幅很受傷的表情，但很快又釋然，小心翼翼道：“當不了男朋友當朋友總可以吧？”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顧忱性格使然，也無法再開口拒絕，只得點點頭。

    “知道了，我會去?！?/br>
    青年一下子又綻開笑容，強行把手里那枝玫瑰塞給他，鄭重其事道：“那就這么說定了！不可以反悔！”

    顧忱無奈地笑了笑，只得拿著那枝玫瑰往回走，走出幾步突然意識到不對，回頭狐疑地看向池東旭：“你該不會是因為想要我去你的生日會，才故意鬧了這么一出吧？”

    池東旭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一幅無辜極了的表情，只輕快道：“可是你已經答應了，不可以反悔喲?！?/br>
    顧忱簡直哭笑不得，但到底是被他這份朝氣洋溢沾染，回到書店里找了個空花瓶把那枝玫瑰插了進去。

    目送著書店的玻璃門打開又合上，池東旭唇邊的笑意緩緩收斂，他當然知道他和顧忱不可能，或者說，很早就知道了。

    從之前那次海邊的篝火party，顧忱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醉，被他扶在懷里但是卻用中文反反復復念著一個名字開始。

    可是喜歡，就是件難以自控的事情。

    即使知道他不會喜歡自己，但卻只要看見他，就會很開心了。

    .

    是夜。

    姜珉錫獨自坐在書房里，茶幾上似乎照舊放著幾本中文書。

    他手里握著一沓照片，顯然是顧忱今日的行程。

    姜珉錫不知已經坐那樣了多久，目光停留在書店柜臺玻璃瓶里放著的那枝玫瑰上。

    他想，顧忱既然收了那個小子的花，那他會愿意收下自己的花嗎？

    如果當時，是循序漸進的邂逅、看電影、吃飯、一起出去玩，一切會有不同嗎？

    可是當姜珉錫閉上眼，腦海中顧忱那縱身入海的決絕仍舊清晰無比。

    他已經為他的喜歡付出過代價了。

    他不敢再做任何冒險，連出現在顧忱現在的生活中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