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意大利的時間過得很快。

    仿佛什么都沒做，當初說好的一個月就到了。

    許錯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低著頭，沒看談衍，說：“我……”

    談衍坐在沙發上，手中攥著一聽啤酒，打斷他的話：“司機在外面等你，他會送你去機場?！?/br>
    許錯想去看他臉上的神色，可最終還是沒有回頭。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畸形的、錯誤的，現在一切終于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何必再回頭。這不管對他還是對談衍，都是好事。

    他離開了Lago　o的湖畔別墅。

    也離開了一場長達三十天的幻夢。

    談衍看著空蕩蕩的別墅。

    他從來沒覺得這兒這么空，這么靜。

    不管看哪，想起的都是許錯。

    談衍沒在這兒待滿一個月，許錯離開的第二天，他就離開了意大利，去倫敦找陳陸。陳陸的暑假放假時間比他還長，可是沒能在國內待太久，因為他放浪形骸的生活讓他的父母忍無可忍，干脆眼不見為凈，把他遣返回了英格蘭。

    陳陸喜出望外。

    這次回國，他最遺憾的就是沒能和自己的好哥們兒多廝混幾天，都怪張浩那個王八蛋，莫名其妙就帶了個人妖出現在他們的聚會上，現在好不容易談衍來了倫敦，他怎么能不高興？

    可談衍的情緒不太對。

    陳陸道：“怎么回事啊小衍，來找我玩就這么不情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逼你來的呢。你自己看看你那張臉，拉得比馬臉還長。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話不能和哥們兒說？”

    談衍手中翻來覆去地轉著一根煙，忽然問：“你喜歡過什么人沒有？”

    陳陸一愣，說：“不是，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讓談衍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了解談衍，如果談衍知道對他來說他不只是好兄弟、好哥們兒，一定會對他敬而遠之，到時候別說來倫敦找他，就算他回了京城，談衍也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

    談衍道：“不能說喜歡?！?/br>
    陳陸皺眉：“嗯？”

    談衍頓了頓，說：“有那么一個人，我以前挺討厭他的，覺得他假清高，可是后來，我發現他比我想象中的更……更復雜?！?/br>
    陳陸不明白：“什么意思？”

    談衍沒辦法把許錯的事對他說。

    陳陸見過“甜甜”，說得多了，那陳陸很可能會想起來他回國的時候發生的事。他既然答應過許錯不把他的事往外說，當然會遵守約定。他知道許錯在怕什么，如果這樣的事讓人知道了，恐怕他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沒什么意思。我只是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怎么這么多問題?！?/br>
    陳陸不滿道：“不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什么人啊，讓你這么放不下。你讓我看看照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美女，還復雜?！?/br>
    談衍不耐道：“你好奇心怎么這么重，我都和你說了沒什么意思，不能說喜歡，你干啥問個沒完啊?！?/br>
    陳陸也不高興了，說：“那還不是你先說的嗎？不是，你要是喜歡誰你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唄，和我你還瞞啥啊。談衍，你還是不是我兄弟啊。那話怎么說來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到底是要手足還是要衣服??？”

    談衍：“……”

    談衍道：“你他媽有病看病?！?/br>
    談衍在倫敦待到開學。

    他走的時候陳陸還說：“小衍，你還這么年輕，別著急談戀愛知道不知道，等哥們兒回了國給你把關?！?/br>
    談衍：“……”

    開學第一天，輔導員把所有學生叫到大教室開系會。

    許錯還是那個坐在第一排的許錯。

    錢碩黑了不少，笑瞇瞇道：“好久不見啊談衍，哎我跟你說，我和瑤瑤訂婚啦，說好畢業就結婚，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知不知道？”

    談衍遠遠地看著許錯，心不在焉道：“放心，我人不到紅包也到?！?/br>
    錢碩滿意地拍拍他，說：“看你，真有眼力見?！?/br>
    談衍不動聲色問：“昨晚寢室都有誰？”

    錢碩沒多想，說：“除了你都在，也就你回來得晚，周導還問你來著?！?/br>
    談衍眉毛一皺，“他去寢室了？”

    錢碩點點頭，“是啊，去了，還待了好一會兒呢?！?/br>
    周導正在講臺上夸夸其談。

    許錯低頭在筆記本上不知在寫什么。

    談衍眉毛越皺越緊，因為他覺得不對勁兒，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他現在怎么看怎么覺得周導的眼神一直往許錯身上瞥。他想起來大一的時候，有一回他去輔導員辦公室，門開著一道縫，還沒等他推開門，就看見周導的手放在了許錯腰間。

    這也是為什么大學這幾年他一直看許錯不順眼。

    難道許錯真的和姓周的有關系？

    也不是不可能，許錯既然能拉下臉為了錢、為了出國賣身，那賣給誰不是賣？為了，保研？

    談衍想起褚思齊陰陽怪氣的話。

    錢碩道：“哎，沒幾天保研名單就要出來了吧，到時候褚思齊又要找許錯的茬，我真的一想就頭疼，要不到時候出去躲幾天算了?！?/br>
    談衍沒說話。

    晚上，許錯十點四十分回的寢室。

    談衍百爪撓心。

    在倫敦，看不見許錯的時候還好，可現在一看見許錯，他就會忍不住想起湖畔別墅中的翻云覆雨。他記得許錯的身體有多敏感，知道他的性器插進許錯的身體時許錯的反應多撩人，他真想把手伸進許錯的衣服底下，去摸他那對兒軟軟的小奶子。

    他忍無可忍，拿起手機給許錯發微信。

    談衍：【來我床上？】

    許錯：【學習忙，不做了?！?/br>
    他的“不做了”，不是不zuoai了，而是不做婊子了。

    談衍知道。

    談衍面無表情地打字，【這么絕情？】

    對方正在輸入……

    但對話框再也不動。

    談衍放下手機，只覺得索然無味。

    許錯又變回了和他沒有交集的許錯，明明，他們的課表高度重合，還住在同一個寢室，但每天能見到的時間少得可憐。如果他不了解許錯，也許會以為許錯故意躲他?？伤芮宄?，許錯是在準備雅思考試。

    加拿大。

    張浩還沒忘記他問過的話，【這小婊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我怎么找都找不著他。我他媽還就不信了，這四九城里還有老子找不到的人?！?/br>
    談衍看見，回復：【浩哥，這事兒講究你情我愿，要是他真的不愿意做了，那就隨他去唄，不然以后惹出來什么亂子又麻煩?！?/br>
    張浩回了幾個表情。

    保研名單很快出來。

    許錯的名字赫然在名單上。

    這并不出乎眾人意料，因為許錯的成績確實有目共睹。

    只有談衍覺得驚訝。

    因為許錯親口和他說過十年后會在加拿大，難道他現在學雅思是為了以后出國，而不是為了畢業之后出去深造？還是說他打算在讀碩士的時候出去交換？A大交換項目不少，以許錯的學習能力，當然不會拿不到機會。

    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個結果。

    因為有人在A大的內部論壇發布了曝光帖。

    【震驚！金融系“學神”保研的真相竟然是……】

    帖子的內容無非是許錯能獲得保研資格是因為和輔導員的關系非比尋常，能在金融系激烈的競爭中穩坐第一的寶座也是因為背后有輔導員為他修改成績，發帖人聲稱這是整個金融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沒人敢說出口的秘密，現在他就要來做唐吉訶德，持劍沖向風車。

    如果說這些話還是捕風捉影，那他配的幾張照片就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

    照片顯然是偷拍，背景一看就是輔導員辦公室，照片的主角是金融系的輔導員周導和以績點第一的成績拿到保研資格的許錯，周導笑著把手放在許錯的屁股上，不知在說什么，而許錯面無表情，沒有任何驚慌或者躲避的意思。

    錢碩喃喃道：“cao……不是吧……”

    褚思齊不在寢室，回了家。

    談衍看著那張照片。

    他知道這張照片沒有作假，因為他自己也親眼看見過周導和許錯之間非比尋常的肢體接觸，可他不覺得這個帖子說的都是真的，許錯就算是個婊子，也是個智商很高、學習能力很強、能在激烈的競爭中取得勝利的婊子。

    談衍下樓，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果然在cao場邊遇到許錯。

    他把許錯按在cao場的圍欄上。

    許錯沒有掙扎，但也沒看他，垂著眼，說：“這是在學校?！?/br>
    談衍一聽就知道他沒看論壇，頓了頓，問：“保研的事，和周俊華有關系？”

    許錯抿抿唇，別過臉，說：“這和你沒關系?！?/br>
    談衍冷笑著道：“當然和我沒關系，我只是想告訴你，別他媽誰都睡，你以為你拿了錢、拿了好處就能拍拍屁股走人？許錯我告訴你，這些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br>
    許錯掙扎著，要把他推開，“你這是什么意思？”

    談衍放開他，掏出手機，點開論壇熱度第一的帖子，把手機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