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被稱作‘宋總’的男人并未回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沙發前的超高清分辨率巨屏電視,木毅笑認為要是宋總那個勁頭再上來一點,他應該會上前把這上萬元的東西給砸了,畢竟這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家里已經換過六臺電視,七座冰箱,八盞吊燈,以及數不清的椅子和餐桌。 宋安在‘砸’與‘不砸’間斟酌了幾個來回,最后還是扶額深吸了一口氣,倒在沙發上,木毅笑見他沒有發病的意思,就點點頭離開了。宋安對抗暴躁情緒的辦法,一是破壞東西,二是強迫自己睡覺。他本來該回房間睡,但樓上有席然的味道,宋安不喜歡生人味,即便是做過愛的,也是陌生人。宋安本就討厭自己的發情期,為解決發情期而cao過的人,更不會喜歡,何況他本猜測席然會死,流了那么多血,居然沒死,自己還不能上樓睡覺,只能睡沙發,他更郁悶了。 席然迷迷糊糊睡到夜深,期間木毅笑又來過一次,給他帶了療傷藥和生活用品,藥要先放到熱水里泡開,水溫后再把屁股蹲下去泡,還囑咐道這藥早晚一次,每次十分鐘。 席然對木毅笑沒有剛開始那么抗拒,便依言照做,兩人在這個房間自帶的浴室里給席然泡藥。席然作為患者,四肢軟趴趴的沒有力氣,聽到木毅笑說上藥,他想扶著自己站起來,結果虛晃一槍,狼狽倒地。席然行動不便,木毅笑只能壞人好事做到底,用盆接好熱水,倒藥,試水溫,深棕色的藥水在熱水里緩緩化開,泛起一股奇異的草藥味。木毅笑抱起席然,讓他緩緩的坐在裝滿棕色藥水的浴盆里。 接觸水面時,下體被激刺痛不已,比剛才還要痛好幾倍!席然痛出生理淚水,眼眶一下濕潤,他狠咬牙關,忍住才沒叫出聲來,模樣看著好生可憐。木毅笑見他如此,說忍忍就過去了。 泡完藥之后要上一層藥霜,這事席然自己做,拿著棉簽刮了一小層藥膏,一點點的往xiaoxue上涂,膏體涼涼的,在私密處用棉簽輕輕暈開,是那么正兒八經,又帶著點說不出的羞恥。 席然不能穿內褲,只能套上松垮的短褲,但褲子的布料還是會碰到傷處,最好是什么都不穿。于是木毅笑給他拿了一件超大號的男士T恤,席然穿到身上的時候,下擺剛好可以遮住屁股,半遮半掩,兩條光溜溜的白腿露在外面,倒有些偷穿男朋友衣服的意味在。 等到安頓好席然,木毅笑覺得自己這番‘母親行為’做得仁至義盡,正要離開,席然動手扯了扯木毅笑的衣擺,安靜的望著木毅笑,說“我餓了?!?/br> 他確實是餓,餓的前胸貼后背,若不是木毅笑那兩杯葡萄糖支撐,他肯定會因為低血糖再度昏過去。這是席然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青年傷了喉嚨,聲音嘶啞,聽著有氣無力。 木毅笑覺得席然特別乖。 長發應該是故意留的,發尾垂到鎖骨,烏黑發亮,發軟而有光澤。皮膚薄如細瓷,白凈,長相屬于一般人偏上,乍眼看上去像小姑娘,但又有喉結,骨架也傾向于男性,因為被人欺負狠了,身殘志損,只能像破布娃娃一樣令人隨意擺弄。木毅笑本是不波不瀾,這下心有惻隱,語氣溫柔“那你等等,我給你拿點食物?!?/br> 席然點點頭。 幾分鐘后,席然在床上啃面包。都是包裝食物,袋裝吐司、真空熟牛rou、牛奶、水,吐司和牛奶都是常見的大牌子,華夏字,讓席然肯定了自己還在國內的想法。這些食物都沒有經過加工,席然卻覺得分外美味,撕著吐司和牛rou一口口往嘴里塞,咀嚼帶來的安全感令他感到劫后余生,見木毅笑坐在房間的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吃東西,席然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問:“木醫生,這里是哪里?” 木毅笑不答。 席然又問:“木醫生,我可以回家嗎?” 木毅笑不假思索地說:“對不起,我沒有權利,這個問題你只能問這座房子的主人?!?/br> 席然:“這座房子的主人是誰?” 木毅笑又閉嘴了。 席然有些急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木醫生,我是被拐來的,我叫席然,我今年二十歲,我在G美讀大二,你可以去查一下,學校都有留檔案的!我在回學校的路上坐了黑車,被人迷暈了才到這里來的!我……我被人強jian了!我……我真的很想家!木醫生你幫幫我,你跟那個人說一說,讓我回去吧!” 木毅笑同他道歉,緩緩道“對不起……這個地方,從來只有生的人進來,死的人出去?!?/br> 席然瞪大了眼,聽到木毅笑的回答后,眼里的最后一絲光亮也滅了,又回到了他剛從這里醒來的那副樣子,頹然的垂下頭,就連手中的食物,也變得索然寡味。 .. 席然在床上躺了三天。 木毅笑說讓他好好休息,之后便再也沒來過。 席然睡覺被夢魘擁抱,他從來沒有這樣頻繁的做夢,在噩夢與美夢間來回墜落,有次他夢見自己回家了,跟家里人坐在餐桌上吃飯,那個夢太美了,美好到他流出淚來??擅棵啃褋?,面對的是殘軀困境,這里沒有人聲,沒有車聲,甚至連蟲鳴鳥吟都寥寥無幾,寂靜冷卻了他的熱情,他睡得太多,除開給傷處上藥的疼痛讓他清醒,大多時候他都分不清究竟哪里是夢境,哪里是現實。在渾噩的三天里,只剩下窗外冰冷的陽光告訴他新一天來臨。 待到能正常下地走路,席然挑了一個午夜,趁著夜深,想離開這里。他不敢白天出門,怕被人發現,盡管他不知道這座豪華的牢獄里有沒有其他人。 夜深,牢獄沒開燈。 可惜一是房子太大,二是夜色太黑,三是初來乍到,席然的夜逃計劃在他從大廳到私人泳池往面前的植被林里深入后,迷失了方向,徹底宣告失敗。他緊張的心情被迷路迷路再迷路消磨的一點都沒了,理想是金蟬脫殼,現實是人在囧途。 沒有照明設備,唯有的光亮便是室外天空中的一輪圓鏡似的皓月,夜幕無邊,繁星點點,清涼的月光堪堪給眼前的事物都罩上一層薄而淡的紗翼,這里安靜的像死去了。 他沒鞋穿,光腳踩在泥土里,因為長時間的步行體力不支,夜視能力驟降,席然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原路返回。 回到別墅,席然仰頭看著滿天星空,這里的環境污染程度低,夜晚晴朗的時候,在城市里少見的星子一大簇一大簇的冒出來,滿天熱鬧。 席然心里隱隱有定論,這是一座巨大的別墅,外圍是一層綠化,能在這么荒無人煙的地方劃一塊地建一座這么大的房子,房子的主人必定不一般,犯罪集團?山林怪物?席然腦內一邊胡亂思考,一邊在大廳里換了個方向,四周始終靜悄悄的,好像家里人都出去了。拉開一扇門,感應燈隨著開門在漆黑中亮堂起來,席然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的微微瞇眼,伴隨著門內的絲絲冷氣,這才發現他來到了一個類似儲藏室的地方,說是儲藏室,不如說是一個單獨的房間被置辦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箱,里面宛如商鋪,架上整齊地放著包裝食物,角落矗立的兩臺衣柜般大的冰箱里,全是蔬果和rou。 這分量,吃一個月都搓搓有余。 席然看到那些食物包裝,饑餓感如潮水翻涌,他咽了口口水,挑了幾個即食迫不及待的就地吃了起來,松軟的面包、酥脆的餅干、甜膩的巧克力,席然狼吞虎咽的嚼著,不管不顧的往嘴里塞,直到口腔被食物擠的滿滿當當,他從來沒有吃東西那么猛過,牙齒咬碎的零食一次一次的劃過舌苔,從食道落到胃的感覺,是那樣的踏實。 “你在做什么?!?/br> 男人低沉、平靜的詢問聲從身后炸開,驚地席然一哽,食物嗆到氣管,他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完蛋了! 那男人又說:“轉過身來?!?/br> 似大提琴潺潺泄出的音色,字正腔圓,帶著一種不能反抗的魔力,席然只能緩緩的轉過身去。 這一眼,席然大驚失色,跌坐在地上。 這哪里是人! 只見面前的黑暗中,佇立著一個黑影,雖看不清,但那物的輪廓,絕不是人類所擁有的!一個正常的強壯男性人類的上半身,下半身卻是一段帶狀的圓柱體,這樣一看,像是男人依靠著什么東西立了起來,可下一秒再看,更像是......人與什么東西的混合體!而且他實在是太高大了!從這里望去,那人至少兩米多的身高!他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一點聲音也沒有? 席然有個很好的優點,他的情緒再如何波動,都不會大叫,被他自己控制著收起來,除非特別強烈。從小便是如此,哭的時候也只會咬著牙小聲嗚嗚的哭。這種優點在恐怖片里,通常能多活幾分鐘。 所以他是閉緊了嘴巴,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著那黑影,只覺一股冰冷的視線像鋒利的刀片直射過來,他雙腿發軟,一時間居然站不起來。 好在,氣氛只僵持了一會,那男人不過多問,淡淡的落下一句“以后要找吃的,每天正午二十分鐘,其余時間呆在房間里,我......不喜歡生人的氣味?!?/br> 見席然面如菜色,十分害怕的樣子,那男人又補充了一問:“聽得懂嗎?” 席然點點頭,隨后見那男人轉身,可下半身在行走時幾乎不動,像‘飄’一樣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