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哥,起床啦!” 席然是被晃醒的,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就看見穿著高中校服的席澤站在床邊,雙手搭在被子上不停地搖自己。 “哥!起床哥,起床,起床,哥!” 席然被吵得頭大:“席澤你給我住嘴?!?/br> 命令一下達,席澤就像接收指令一樣乖乖閉住了嘴巴,他一直是個聽話的弟弟,就是有時神經會特別跳脫,逗比屬性無疑。 席然撐起身,昨晚做了噩夢,睡得不好,他呆呆的低頭看著被子,床上三件套是在他高二的時候換的,一套的淡灰色,被子上有棱形花紋,勝在簡約?;秀遍g好像有什么不對,但不等席然細想,席澤又開始叫了起來“哥!你要遲到了!還上不上學了?!” 上學? 席然被席澤拉著下床,前去洗漱,客廳里,席父煮了早飯,給兩個兒子在袋子里分別裝了兩個水煮蛋和蒸rou包,見席然這個點還在刷牙,批評道“怎么拖拖拉拉的?要不要讀書了?早餐拿著!” 早飯被塞進手里,席然還有些魔怔,席父看他這一副沒睡醒的樣,眼睛一瞪,“席然你一大早上的......” “哥,快跑!”席澤抓著席然的手腕狂奔出了家門,屋外陽光明媚,蒼穹蔚藍,兩人走在小區路上,席澤指著胸口讓席然看他的?;?,笑嘻嘻的說“哥你看,我考上高中了!跟哥同樣的高中!” 席家家教嚴,父親是政府單位的,母親是教師,席然從小成績就好,高中是市第一重點,?;漳邮蔷G色的變形字母,外面一圈刻著高校的名字。席然盯著那?;?,愣了兩秒“小澤你上高中了......” 席澤嘿嘿笑,頗為自豪地說“對呀,你們總說我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我還是考上跟哥一樣的學校了,厲害吧?我也沒有那么差吧?” 席然喃喃道“......你上高中了,那我上什么?” 畫面里,席澤的笑容忽然變得很安靜,那張笑臉就像畫在他的臉上,笑的沒有一絲溫度,隔了幾秒后,席澤說“大學呀。哥你上大學了呀?!?/br> “大學......” 席然的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扭頭看去,是舍友老余和阿涵,他們的背后,是水藍色的上床下桌,老余的床上書桌還擺在地上擋道,上面放了七七八八的雜物,剛拆的快遞盒雖空,仍然霸道地占著本就不大的空間。上床的外套癱在床角的欄桿上,順帶著掛了三四個紅紅綠綠的衣架,面前顯然是席然的大學宿舍。 老余問:“然哥,你外語作業做了嗎,借我copy一下唄?!?/br> 阿涵捧著一盒開封的趣多多,畢恭畢敬地呈上來“然哥,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只求外語作業一抄!” 席然笑的溫和,拿了一塊餅干,隨手指向自己的桌面,大方道“去拿吧?!?/br> 兩人大喜,喊然哥威武,屁顛屁顛跑去抄作業。 阿涵一面抄嘴也不停:“然哥今天周末喔,你不用去兼職嗎?” 席然一怔,兼職? 老余也道:“對呀然哥?” “然哥?” 兼職......畫室......小道...... 席然像被子彈擊中了,直怔怔地站在原地,內心突地涌起了一股說不清楚的恐懼,令他微微發抖。窗外響起了一聲重雷,天空中紫電乍現,大雨傾盆而至,席然直覺眼前一片黑,他聞到了一種濕漉的雨水味,再度睜眼,面前竟然是一輛待啟的黑色私家車,司機搖下車窗沖他喊道“順風車!去哪,送你一程?” 席然站在荒郊野外的路邊,夜色深沉似墨,雨滴打在身體上,是冷。席然神色緊張,緩緩往后退去,搖頭道“不用了?!?/br> 那司機不說話了,沉默地看著席然。 席然心里打鼓,又重復一遍:“真的不用了?!?/br> 席然視線從司機的面上掃過,恍然發現這車的后座上還坐著一個人。車內沒開車燈,昏暗無比,從隱約的輪廓來看是個男人,看不清楚。下一瞬,那男人貼近了車窗,一雙金色的豎瞳隔著車窗赫然出現在席然眼前。 席然心臟驟停,血色在那一瞬間褪的干干凈凈,恐懼達到了極點,他驚恐地長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尖叫! 咚——! 席然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古典風格的酒紅色床幔。 席然睡得很不好,一直做噩夢,期間斷斷續續地醒過幾次,幾秒后又陷入新的昏睡。他的精神進入了一種疲倦而麻木的空層里,頭似被重石壓著,身體在長時間的睡眠中恢復了一點體力,至少令他能緩緩支起上半身,迷茫地向四周看去。 此時此刻,他正在一間裝修極為奢華的房間里,坐在柔軟的歐式風格大床上??臻g極大,衣柜、矮幾、燈具......房間里的每一個家具和擺設都精美至極,是席然不曾見過的,至少說,沒有一個普通家庭會單把一個房間設計的如此變態,使它處處泛著一股金錢的臭味,在不言語中透露著奢侈。房間內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采光良好,窗外陽光燦爛,不少綠植成蔭,綠葉間隔間隱約能看見白色的高墻。 掃過周圍環境,還未想到什么,被強暴的畫面就像打開開關的放映機一樣從腦海里躍出來,每一幀都記憶深刻,令人胸悶痛苦,頭昏欲裂,席然不得已,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傻人吹缴w在身上的薄毯,紛亂的腦海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啪地一下斷了,席然定了定神,慢慢地發顫地伸出手,抓住了薄毯一角。 這薄毯本是白色,蓋在腿間的那塊卻是一大塊紅褐色,十分駭人。 席然一扯,眼前的一幕觸目驚心。 他下半身未著絲縷,看不清原來的膚色,大腿間全是血??菸难?,像盛開的死玫瑰,從身體的裂縫中生長出來,蔓延到床單、被子上,仔細嗅就能嗅到那血水,從身體里泄出來的腥臭藏在空氣中,被大開的窗外吹來的風刮散。隨著動作的拉扯,胯骨更是酸痛無比,仿佛下身跟上身脫軌,如同一臺被人玩壞的機器。更糟糕的是他的雙性器官,遺留著曖昧的液體,兩邊yinchun高腫了起來,顏色紅的發紫,只有疼。 他的雙腿合不上,一動就疼。 席然如被錘擊,呆滯許久,原來悲極真的會生樂,他面無表情的咧開嘴角,哈哈哈的干笑??伤Σ怀鰜?,是因為他的嗓子,發出來的聲音是一團氣,長時間沒有進水,喉嚨像是被人潑了硫酸,每一聲哈都劇烈的收縮著胸腔和喉管,整個胸口被尖銳的干涸灼傷,只剩鉆心的陣痛。 在多重摧殘下,腹部的饑餓感反倒沒有那么明顯,只是雪上加霜罷了。 經歷了這種事情,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而在認識到還活著的狀態后,擁有繼續活下去的想法更不容易。 席然的下半身猶如癱瘓,使不上力,稍動一下便疼得席然齜牙咧嘴,額間冒汗,于是席然只用雙手支撐自己,一點點往床邊爬,他像個剛學會往下的嬰孩,背著身下床,雙腳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軟掉,失去支撐的重心,‘哐咚!’一下摔倒在地。 這一下摔的有點暈,席然腦里天旋地轉,恍惚半天才回神。于此同時房間的門被打開,從外走進一人。 席然先看到那人做工精良的白皮鞋,順勢而上。來者是一位身材高大,衣著工整,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的男子,臉瘦下巴尖,眼睛狹長,此刻正笑瞇瞇地看著席然。 過了一會,席然才知道他并不是在笑,而是因為他眼睛的形狀,眼型細長,眼尾微微下彎,生得天生帶著幾分笑意,所以注視著他人時,往往會有在笑的錯覺。那人看了一眼席然,并不驚愕,只是平常,然后他蹲下身,把席然打橫抱起來,重新放回床上。 席然面色蒼白,衣冠不整,出血量堪比兇殺現場,換作任何一個常人都會嚇到,這男人只看了一眼,視線便轉到席然臉上,席然面色冷極,警惕的看著他。 男人聲音溫和,像是夜間電臺主播,帶著一股莫名的安撫力:“受傷了。我去拿藥箱,你稍微等一下?!?/br> 席然目送他離開,再返回時,手上果然多了一盒手提箱,還接了一杯溫水。 “葡萄糖?!毖坨R男食指點了點水杯,遞給席然。 席然沒接。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著席然,他天生笑面,反倒讓人看不出來是笑了還是未笑,席然覺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隱約能感受到一絲探究的打量,很不舒服,像在給人標價,無論他先前所言所行多么紳士,這種藏在表面的態度都很不禮貌。 “沒加其他東西?!蹦腥水斨坏拿婧攘艘豢诒永锏乃?,然后轉過沒有沾口的方向,再次遞了過去。席然目睹他把水咽了,確認無事后才接過水杯,就著男人的唇碰過的杯沿,開始喝水。 見席然如此,男人眉梢輕微的跳了一下。因為怕在杯沿上下東西,不介意就直接上嘴了?這人的警惕性真強,若是再聰明一點,也不至于來到這里。 溫和的濕甜滑過干旱已久的口腔,一杯溫水沖葡萄糖如同甘露,席然一杯喝完,只覺意猶未盡,下一秒聽見眼鏡男說:“把腿張開?!?/br> 席然:“......” “我是醫生,這是我的工作證?!蹦腥藦纳弦驴诖统鲆粡埧ㄆ?,語氣正常,沒有玩笑味“腿上都是血,先清理,看傷口?!?/br> 卡片是特殊材質,上面用正楷印著‘木毅笑 首席醫生’幾個大字,下面是一串英文翻譯,反面是一個圖案,一個圓圈里面三個菱形呈三角形排列,看起來平平無奇。 一張破卡能表示什么?席然是不信的,等到木毅笑從手提箱里掏出正兒八經的醫生設備時,席然才稍微放下一點防備心。木毅笑帶著醫用手套,在席然屁股下鋪上一層醫用巾,扶著有些抗拒的席然朝自己慢慢張開腿,動作輕柔。 木毅笑看到席然的雙性器官時,怔了一秒,沒有多話,用醫用濕巾一點一點地把席然腿間的血漬擦干凈,大腿內側的血跡下,又有些淤青,已經泛紫了。木毅笑對著席然的傷口做處理,自始至終,他的動作都十分溫柔,沒讓席然再痛。 “內壁撕裂了,傷口發炎?!蹦疽阈碇堑?,問席然“頭暈嗎?” 一直都暈。 席然點點頭。 “退燒藥和消炎藥都開,按療程吃,傷處別碰水。還有些......我目前手頭上沒有,等我回去一趟再給你拿過來?!?/br> 木毅笑抬頭看席然,知道這小男孩被侵犯的過分狠了,單從席然面色來看就知道他的精神狀態并不好,斷翼蝴蝶般的睫毛下,雙眼雖有焦距,卻缺少神彩。席然的情緒放得很低,他這個年齡的人們,感情都是大起大落,蓬勃向上的,木毅笑在與席然短短的相處中,從這個青年人身上感到的是一種壓抑的死氣,是滿身的戒備和懷疑、不信任,還有一種藏在身體深處的恐懼。 木毅笑給席然又沖了杯葡萄糖,然后讓席然好好休息。席然本就疲憊,很快又睡了過去。 走出席然睡覺的房間,木毅笑離開走廊,從巨大的旋轉樓梯上踩著深色木階緩步走下,這無疑是座豪宅,場地寬闊,裝恒華美無比,水晶吊燈像是贅著一層層發光的碎金,直照到一樓客廳,整面的玻璃墻外,人工泳池波光粼粼。一樓足有五米高,旋轉樓梯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廳里一塊墻面上用畫框鑲嵌著五米長的巨幅名畫,若在網絡上搜索可知,這幅畫是在某次世界級拍賣會上以八位數的價格拍下,只可惜,那畫像是被什么野獸摧殘過,撕毀和抓撓的痕跡破壞了原有的美感,粗魯又暴躁。 木毅笑來到一樓,一男人背對著他正躺在大廳內的沙發上小憩。他的長相可說是驚艷絕倫,俊美異常,有棱有角,五官仿佛被造物主親吻過,是一種非常張揚的漂亮。上身未著衣物,肌rou均勻,形體美極,蓬勃有力,散發著年輕的男性荷爾蒙。 看上半身他是神祗再世,下半身就是地獄歸來的使者。連接腰腹的,竟是一條近十米長的黑色蟒尾,通體玄黑,鱗片在燈的照耀下流轉著光華,沙發放不下,就隨意的曲著。他看起來頗像神話故事里半人半獸的妖物,足夠美艷,也足夠危險。 木毅笑似乎看慣了這人身蛇尾的樣子,來了只是說:“還活著?!?/br> 那人蛇動了動,聲音冷冽至極,似嘲“命真硬?!?/br> 雖未指明,但兩人都意在指樓上的那位。 木毅笑:“我回去取藥,晚上再過來一趟。他身體狀態很差,精神狀態更差,應該要做心理治療?!?/br> “你是真圣母,”人蛇冷哼一聲,劍眉緊鎖,戾氣沖天?!八懒送庖蝗泳秃昧?,整個半死不活的,又離不開這里......倒不如死了?!?/br> 木毅笑對他發情期后的臭脾氣了如指掌,也不咋舌,只是淡淡地說“我是醫生,醫者仁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有活著的想法,便要給他活著的權利?!?/br> 若木毅笑真如他自己所說這么仁慈,為何等那個青年睡了一天一夜后,直到聽到房間的動靜才去查看?他們倆不過都在等他死罷了,人蛇沒有拆穿木醫生立人設的那點虛偽,只是沉著臉無話,他發情期剛過,遺留情緒會持續一兩天,暴躁不安。若說他平時是塊移動的冰山,非常時期就成了易炸的火山。 木毅笑走過長長的客廳,到了玄關,轉身,鞠躬,十分恭敬“那么我就先告辭了,宋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