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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占星跑了。 暴雪、左耳的創痛、冰原上遇難者的尸體,咒一樣在他腦子里輪替。 他才不要變成那樣,在這片冷到連魂魄都逃不出去的冰原上,佝僂匍匐在永無天日的雪層下面,受困一輩子。 他認得路,這個冰洞他們來過,離出去只有不到9公里,他有食物,也有體力,他能行的。 風雪是不是又大了些,盧占星迷茫得站在雪地里,看著四周一模一樣的景致…… 油然的孤獨讓他想到一個人,他一想到他,連呼嘯的風聲中,似乎都夾雜了他的呼喊…… “盧占星?。?!” 是程念在叫他,盧占星恍惚,向風雪轉過頭。 嘭的一拳,砸在顴骨上,腳上一腳深,盧占星向后仰,古一麒跟頭赤眼的豹子似的撲上來,繃緊手臂的肌rou,往他臉上掄拳,那種發狠的打法,說要了他的命都不為過,至多兩三下,紅色在雪地上洇開。 盧占星開始還掙扎,叫喚得挺慘:“啊啊……”程念和古二麟趕到時,盧占星已經不動彈了。 雪像浪一樣被程念的步子鑿開:“古一麒!別打了!”抱緊古一麒高舉的臂膀,程念攥他的拳頭。 “你幫他?”古一麒扭頭。 因為用力,古一麒的手也紅了,指關節上蹭破塊皮:“犯不著……”程念雙手抓他的手掌,盯那塊破皮,“為他臟了你的手?!?/br> 壓身上的分量走了,空蕩蕩的,有那么一刻盧占星死一般寂靜,而后,比挨打,比被唾罵更疼痛的感覺,毒素似的襲來,咽喉一陣緊澀,太難看了,他捂著被打腫的臉,蜷縮在雪地上嗚咽。 古二麟去撿盧占星的背包,雪脊上,罐頭滾的東一個西一個的,程念撕開學妹送他的小黃人創口貼,小心地往古一麒指節的傷口上貼:“疼么?” 那種藏不住的眼神,再疼都值了,古一麒熱乎乎得盯著程念,眼里的光,都要盛不下了。 程念故意下手勁,給他包得牢牢的,包完,躲他的眼神,爬起來就去找他弟:“我去幫二麟?!惫乓击枰黄?,被他摁著肩膀坐下,“你看著他點?!彼副R占星。 罐頭散得很開,程念往坡子的另一邊去,夠那幾個滾遠的罐頭,古二麟正好調頭,看見程念抻長手臂,白凈的手指,奮力握住一個紅色塑料包裝的扁罐。 古二麟不知怎么的就笑了,他想張口叫一聲程哥,可口型還沒成型,就被什么更突然,更龐大的震動打斷:“哥!”他驚悸地往古一麒的方向喊。 古一麒也感覺到了,幾乎是出于本能,他抓起地上的盧占星。 轟??!滾滾冰雪像出閘的山洪,摧枯拉朽地沖毀沿途的一切。 “程念!跑??!”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程念抬頭,發懵似的看了古一麒一眼。 古二麟拔腿,他扔下罐頭,邊喊,邊瘋狂地朝程念跑,連反身的機會也沒有,古一麒眼睜睜地看著雪崩,洪潮一般卷走他最重要的兩個人。 梁鐸的眼睛看不清,哪兒都不能去,只能焦慮地守在洞里。 風雪將一個影子甩進洞,狠狠拋到地上,梁鐸戰戰兢兢往那團人形上摸索,咬牙把凍硬的人翻過來:“程……程……念?” 他哈了手搓來人凍傷的臉,只碰了一下,那人就疼出聲,是盧占星。 “怎么是你?”梁鐸沒想到,“程念他們人呢?” 聽到程念的名字,盧占星猛地喘過氣,失魂落魄地重復念:“程念……程念……” 梁鐸急了,晃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 “他們……”搖晃的山體,冰雪撲面,消失的人,一瞬間,恐懼都回來,“程念他們……”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盧占星慌張扒上梁鐸,終于情緒失控,“他們……沒了……” 一塊老手表,從盧占星的手里跌下來,碎裂的表面下,紅色的箭頭陀螺般飛快打轉。 盧占星還記得,古一麒在他身上扔下這只表,便朝那片坍塌的山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