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指向不明的話語，都被給出確定的含義。

    心情就像堪堪攀過頂點的過山車，在驟停的一刻平穩后，沖向呼嘯的猛烈激蕩。而他在經過頂點時想明白的事情是：傅司川喜歡我。

    朋友之間也會產生類似愛情的感覺嗎？林燦按了按胸口劇烈跳動的位置。

    看一部恐怖片或是與愛人接吻，都會讓人心跳加快，它們甚至擁有統一的生物解釋：腎上腺素作用——那么，一個人又要如何去判斷心跳加速的真正原因？

    “……你為什么會在美國??？”林燦極不自然地轉移話題，躊躇了一下，又喊，“小川哥?！?/br>
    “來這邊處理我媽的一些遺產?！?/br>
    “哦……那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休息了？”

    “小燦，”傅司川語氣帶點無可奈何，“是我給你打的電話?！?/br>
    耳膜回饋的聲音就像在心臟上架起一架重重的鼓，鼓棒的每一個落點都引起心跳的共鳴。林燦非常懷疑再這樣下去，今晚會直接休克。

    反復深呼吸，冷靜下來之后，林燦一鼓作氣說：“小川哥我們還是等你回國之后再聊這件事吧！”

    掛掉了電話。

    林燦呈大字狀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遲鈍的大腦后知后覺，傅司川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可如果他愿意的話，會有數不清的女生想和他談戀愛的。

    那——小川哥是想和我談戀愛么？

    這個念頭像發燒一樣，從林燦身體內燒起一把火，把情感和理智都烤融了，融成濃稠的糖畫汁，甜得發苦。

    手機屏幕亮了亮，林燦晃晃腦袋，是傅司川發來的照片。

    那是他們高中入學的第一天，傅司川穿著附中丑丑的藍白校服跨坐在黑色機車上，把林燦笑得直不起腰，連忙說：“小川哥別動啊，我給你拍一張！”

    時間仿佛從那一刻接通現在，林燦看著照片背景的紅墻燙金大字，T大附屬中學幾個字閃閃發亮。而傅司川一臉冷酷，眉眼鋒銳，睥睨鏡頭，目無一切的張揚。

    在鏡頭定格的下一秒，傅司川把頭盔扔給林燦，語氣無奈：“拍完了就上車?！?/br>
    新的一周開始，林燦的右臂石膏造型引起了小規模的轟動。

    座位附近的幾個同學紛紛對林燦的傷情表示慰問關懷，被林燦用“走路摔的”作為官方答案統一回復。

    上午兩節大課結束，連坐在教室另一端的柳雯雯也跑過來探病。

    “你怎么受傷了??？”語氣很緊張，“不會是騎摩托出車禍吧？”

    猴子被柳雯雯的猜測逗得直不起腰：“嚯，林小燦，看來你的車技遠近聞名??！”

    當然不可能把真實情況告訴柳雯雯。

    整件事被平靜而隱秘地處理掉，實驗樓的保安和當天在中控室值班的職工被全部辭退。不知道那個瘋子的下場如何——周末在謝宅的時候，林燦無意間撞到謝蘇堯打電話，朝電話那邊不耐煩地說：“別弄死了?！?/br>
    林燦推測下場不會太好，畢竟謝蘇堯是個更大的神經病。

    于是柳雯雯也得到了一份官方回答，但她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正要追問，卻被其他人叫走：“雯雯，老班找！”

    別有深意的目光在柳雯雯離開的身影和林燦之間滴溜溜地轉，猴子的語氣欣慰如同老父親：“有點情況啊?！?/br>
    知道猴子誤會了什么，林燦都懶得生氣，把早餐烏龍事件簡要給猴子復述一遍：“……她喜歡的是傅司川?！?/br>
    “然而老夫看此事，并不是如此簡單啊?！焙镒由裨谠诘卣f，探身拍了拍前座女同學的肩，“黃依然，有沒有馬克筆？借我用用?！?/br>
    黃依然扔了一支馬克筆過來。猴子一邊喊“謝了謝了”，一邊拔下筆帽，磨刀霍霍向林燦。

    面對猴子看起來十分邪惡的目光，林燦下意識往后一縮：“你要干嘛？”

    猴子嘿嘿一笑：“驗證一下我的猜測?！闭f完，抓過林燦打著石膏的右臂，筆走龍蛇，狂放涂鴉。

    十分鐘后，林燦看著石膏上的大作，一時沉默，面無表情。

    白色石膏上用黑色馬克筆畫著兩個卡通小人，一個小人穿著公主裙戴著小王冠，身體周圍畫滿了星星，顯得十分閃耀。公主小人的另一邊是個矮公主一頭的騎士，一只手纏著繃帶一只手拿著騎士劍，神情很嚴肅，模樣很滑稽。

    新仇舊怨一起發作，林燦跳起來撲向猴子：“侯錚我要宰了你！——”

    猴子一邊躲一邊狂笑，兩人鬧得滿教室亂跑。

    附中的體育課是選修制，林燦這學期選的排球，現下因為受傷而收獲旁聽特權。猴子是林燦的排球課搭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干脆和林燦一起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劃水。

    到了分組練習時間，兩個人無所事事，于是直接溜去超市。這個年齡的男生正值生長期，仿佛有無窮的精力來消耗，也總是餓得特別快。林燦和猴子從超市抱了一堆零食出來，兩人懶懶散散地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一邊咬冰棍，一邊發呆。

    十月底，秋高氣爽的時節，都京的天藍得澄澈，陽光很亮，仿佛被這金燦燦的太陽蒸散，一望無際的空野沒有半縷云霧，只有純粹的藍，透徹得像一面湖，干干凈凈，幾乎映出人的倒影。

    有點像林若瑜的那枚天藍色鉆石。那是謝景在結婚一周年時送的禮物，說是周年紀念，其實是因為林若瑜發現了謝景在外面養的某位情人，被打發的安撫費。

    或許因為那是婚后第一年，林若瑜還沒站穩腳跟，在內有人小鬼大的謝蘇堯作對，在外還有形形色色的年輕對手虎視眈眈，林若瑜內憂外患，卻還要在第二天打扮得完美無瑕，戴著那條璀璨逼人的鉆石項鏈，對著其他貴婦盈盈而笑：“我其實不大懂寶石，都是我先生選的?！?/br>
    天空藍的鉆石，是在全世界也找不出幾顆的珍品，何況林若瑜這顆無論是色澤、精度和切割，都堪稱完美，如同這段讓人艷羨而冰冷的婚姻。

    后來被林燦偷偷丟進了家里的泳池。那時他只是單純討厭這條讓林若瑜情緒崩潰的項鏈罷了。結果搞得整個謝家上上下下掘地三尺，最后還是謝蘇堯背的黑鍋。

    誰讓整個謝家里就謝蘇堯看林若瑜最不順眼。

    無心插柳柳成蔭，那可是他少有的讓謝蘇堯吃癟的勝利時刻。

    入秋后的風不再熱氣騰騰，人有時候還會被冷不丁吹得打抖，好在今天溫度偏高，樹葉沙沙作響，拂面而來一陣恰到好處的涼爽。愜意的回憶中讓林燦整個人都身心舒展。

    “你笑得好惡心?！?/br>
    巧克力冰淇淋糊得猴子滿嘴都是，被這樣一個人評價惡心，林燦感覺倍受侮辱：“……你擦干凈嘴再說話吧?！?/br>
    聞言，猴子故意朝林燦嘟嘟嘴，嗲聲嗲氣：“人家就不～”

    “滾啊你?。。?！”

    相隔不遠的另一條長椅上坐了三個女生在聊天，林燦定睛一看，發現是同班同學。

    “這次回歸的主打C位居然還是柏望！果然天選皇族不動C，一堆黑料公司都要硬捧?！?/br>
    “就是說啊，心疼我女兒，自己明明清清白白，還要被黑料咖同事瘋狂吸血用CP轉移視線?！?/br>
    “呃，其實我覺得柏望和明崇宇應該是真的關系好吧，明望星挺甜的?！?/br>
    “搞笑吧，上次我去后臺簽名的時候，親眼看到他倆吵架，鏡頭前營業罷了?！?/br>
    “哇！什么時候的事啊，二巡演出嗎？之前就有人爆料他們二巡的時候后臺打架來著?！?/br>
    “對，就是在港島的二巡。我小姨是那邊的對接方，我當時在后臺親眼看到的，柏望明崇宇吵架，還不至于打起來，但是他倆關系肯定沒有看起來那么好。而且柏望臉真的超級臭，簽名的時候態度也超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