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伴侶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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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邊境,那所有的一切—— 從一開始,就是謊言。 約克肖·亞特科迪爾,財政大臣家珍貴的雄子,與雌君周南一同在邊境旅游,隨后在單獨行動時,被來自聯邦的敵蟲給擄走。 同一天,寧暮歸剛拿到自己的身體報告,知曉了自己懷孕的事實,并走在去往上級長官辦公室的路上,準備申請調令,轉為文職安心養胎。 那時候他的心情既驚喜又忐忑,正在腦子里斟酌措辭。想著想著,他的思維不自覺地飄忽得更遠,開始想他的雄主是否會為此而高興,又會有怎樣的表現。他被喜悅沖得有些發脹的腦袋暈乎乎的。他想,應該會的吧,畢竟對方是如此地期待他們的家庭里有新生命的誕生。對方也許還會興奮得睡不著覺……等等,這可不行,得讓R18去提醒一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遞交申請,就被突然派遣下來的任務給打斷了。上級讓他作為先鋒隊的隊長,率先進入那艘可能藏有潛逃敵蟲的星船里,暗中搜尋約克肖的所在地。 只是一個普通的搜救任務,應該沒有什么關系,那就等任務完成再回來申請調令吧——他這樣想著,轉身去武器室拿上東西,往集合點趕去。 那一刻他還并不知道,這個任務將會如何改變他的一生。 寧暮歸潛行來到星船的尾部,對照著先前拿到的乘客名單,非常順利地找到了其中一個舉止有異的聯邦軍蟲。他并沒有與對方起沖突,畢竟他是為救蟲而來。他觀察對方大半天的動向,最終趁聯邦軍蟲離開,進入了負一層一間隱秘的艙室。 在這間艙室里,躺著一個被注射藥物后昏迷不醒的雄蟲。 但這并不是約克肖。 寧暮歸將這名雄蟲背起來,帶回到了帝國的軍艦上。約克肖的雌君周南在看見這位雄蟲時,臉上的表情有了極大的變化,那是一種錯愕、悲傷與憤怒混雜在一起的情緒。他逼迫自己忍耐,伸手將雄蟲抱過,帶昏迷的雄蟲趕去了治療室。 站在一旁的二皇子則問起了星船里的情況。 寧暮歸如實回答后,就攜帶上武器重新出發,和另外兩位軍蟲一起回到星船上,分頭進行搜查。 既然底下的那間艙室里沒有約克肖,就說明約克肖要么不在星船上,要么很可能是被綁在那些聯邦軍蟲的身邊,被貼身看守著??紤]到這一點,為了能及時營救對方,他得要做好應戰的準備。 而這一次,他很幸運地——也很不幸地,找到了約克肖。 他就藏在那間豪華艙室的夾層里,既惱怒、又厭惡地聽完了約克肖和那幾位聯邦蟲族的歡愛過程,聽著他們悠悠然地討論著那些被抓去的生死不明的雄蟲,還聽著他們商量等未來大皇子登基后要如何大刀闊斧地改變帝國。 毫無疑問,以他們話語里的熟稔度來看,約克肖與這些聯邦的蟲族早就暗中勾連上了。 寧暮歸強壓下憤怒,抬手把自己身上的記錄儀擺正。只要能錄下聲音,拍下畫面,約克肖叛國的證據就能保存下來,等到時候,讓帝國的法庭對他這樣的罪蟲進行審判…… 突然地,他聽見了一個對他而言無比熟悉的名字。 “……當然可以,等抓到他之后,在把他轉交給那位大人之前,你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br> “風險?當然是有的。不過值得?!?/br> “……雖說圣塔那邊的追查是麻煩了點,不過沒有證據,他們又能怎么樣呢?” “哼……別玩死了就行。好歹也是S級的雄蟲,很難找的?!?/br> 雄蟲刺耳的笑聲,簡直像是幽靈尖銳的呼嘯,如刀一般割破他維系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經,化作了他憎惡的噩夢。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寧暮歸的記憶都是空白的。 等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他自己也并不怎么好,渾身都是傷,血液混著冷汗往下流。對方三名軍蟲的素質并不差,及時地取出武器與他對抗。而身為A級雄蟲的約克肖還能運用精神力攻擊他。 寧暮歸忍著腦袋里的鈍痛,低頭看著自己被血弄得濕滑一片的手心,終于有了一種荒唐的實感。 他的確是殺了……帝國的高等雄蟲,還是亞特科迪爾的雄子。按照律法,即使對方有叛國罪的嫌疑,他這樣自作主張地殺害雄蟲,也必將會被判定死刑。 ……可是。 可是,他還不能死。 他還得活著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排除那些威脅。 而為了活著,他也必須得做些什么,以掩去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腦海里驀然浮現出二皇子的面容。是了,這位大皇子的勁敵與亞特科迪爾家并不對付,對方的身份對他也很有利……他緊抿著嘴唇,飛速地構思起計劃來。 確定好接下來的計劃后,寧暮歸撐著身體,緩了一會兒,開始在這間豪華艙室里搜索起這些軍蟲遺留的東西——這時候他不由得慶幸約克肖他們為了隱蔽選擇了這間高樓層的、有著加厚艙門的艙室,隔音效果很好,不然他還得為激烈打斗時招來其他蟲族的可能而苦惱。 而這一翻找,還真讓他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他把其中一份與賀卿有著直接關系的文件藏了起來,然后向二皇子那邊發起通訊。 他請求二皇子秘密進入星船,來到這間艙室。 二皇子和他最信任的副手剛一進入艙室里,就被這里彌漫的濃郁血腥氣給嚇了好一跳。待他緩過神來時,就看見寧暮歸單膝跪在他身前,垂著頭,向他提起了一個“交易”。 二皇子安靜地聽完他的話,只嘆息般地說:“其實你不該殺他的?!?/br> 殺了約克肖,記錄儀里那些關于他叛國的證據,都是不可以暴露的。這樣的話,也就沒法拿約克肖的事情去做攻擊大皇子的矛。 “您說得沒錯?!睂幠簹w略一停頓,“但他的死,也能有益處?!?/br> 為了掩飾最開始犯下的錯誤,寧暮歸非常清楚,他必須用更多的謊言、更多的錯誤去填補。 二皇子思考許久,終于微笑了一下,對寧暮歸說:“我答應了,寧上尉。希望我們合作愉快?!?/br> ……這場戰爭,當然也并非是純粹正義的。 二皇子需要聲譽、資源和政績,以擴大他競爭皇位的優勢。他也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清理第四軍團里混進來的“老鼠”,切斷他兄長,還有其他一些蟲族派來的眼線。 帝國與聯邦早就因為e-32的資源開發權激化了矛盾,近年來摩擦不斷,雙方都暗暗地憋著火氣。因此寧暮歸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選項:以正義受害者的形象開啟邊境的戰爭,并獲得勝利。 而寧暮歸也將為他作戰。 事實上,那艘民用星船是他們引爆的。只有它被毀掉,在這艘星船上發生的罪行才不會被揭發。那三位軍蟲和約克肖的尸體,連帶著星船上的一切,一同在劇烈的爆炸中湮滅,徹底地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二皇子立刻以此發表了講話,痛訴聯邦可恥的行為,刺激軍蟲們的情緒。 但畢竟那些聯邦軍蟲也已經死去,難以對證。聯邦那邊也一直不肯承認這些軍蟲隸屬于聯邦軍部,只說這是購買了聯邦武器、在星際流竄的恐怖分子所做的。 所以這一切只是在迅速地蓄力,還差一個足以引爆戰爭的導火索。 而真正點燃導火索的火花,是e-32星系一處駐扎在新資源星球的邊防哨所被聯邦敵蟲屠殺的消息。他們的身體上,留下的是聯邦軍事武器攻擊過的痕跡。而最后撐著一口氣,堅持到救援到來的的哨兵手里緊緊攥著一塊破碎的、聯邦軍蟲的勛章。 他說:“那些聯邦雜碎……他們假扮成星球流民,偷襲了哨所……但我不會忘記那張臉,那是對面聯邦蟲的臉!他們一定是為了先前的事情,故意報復!” 在他留下的記錄儀的畫面里,記錄著哨所被偷襲后的全部過程。包括為首者被哨兵打掉面罩后露出的那張臉——正是聯邦邊境十五軍第八營那位長官的臉。 ……非常湊巧的是,當天那位長官放假離開了第八營的駐扎地,不知去向。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軍部為之嘩然。 寧暮歸取掉變換器,脫下破舊的流民衣服,換回自己的軍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瑪朱里,面色平靜地參加了第四軍團的緊急會議。 會議散場時,二皇子合上手里的文件夾,輕聲說:“我真佩服你,寧上尉?!?/br> 寧暮歸沉默不語。 軍團高層就出戰與談判之間激烈討論著,二皇子那邊已經開始做輿論工作。在從皇帝處取得了宣戰許可之后,他又派蟲在星網上和軍團里營造出已經與聯邦交鋒的假象。 趁著這一段空白,寧暮歸以家中急事為由從二皇子處請到了短假,趕回母星。 他首先去找自己的好友墮掉蟲蛋。蟲蛋越是成長,就越是限制雌父的身體,降低他的戰斗力。此外,他即將奔赴前線,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再回母星,而沒有雄父的滋養,這個蟲蛋也很難存活。 面對好友的追問,他選擇了撒謊。 不過,墮掉蟲蛋只是他向二皇子請假的明面上的理由。 他真正的目的,另有其事。 離開醫院后,他回了趟寧家,在地下室取了武器。隨后他打開那份他早已看過無數遍的文件,直直地奔向他先前就拜托朋友追查到的地點,將那群被雇傭來綁架賀卿的蟲族逐個擊破。 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不論是雌蟲還是雄蟲,在他的眼里只有一個身份——具有威脅的敵蟲。他來到他們的老巢,摧毀了他們的設備,用他們的終端向他們的雇主發送了最后一張相片。 相片里,在那面遍布污漬的地下室的墻壁邊,是那群雇傭蟲員被堆疊起來的、死狀凄慘的尸體。 接到雄主突然昏倒的消息后,寧暮歸匆忙換掉衣服,洗去血跡,迅速地往回趕,又請了好友來查看情況,給賀卿喂下合適的藥物。 看著賀卿漸漸變得平靜的面容,寧暮歸輕輕握住他的手,閉了閉眼,低聲喃喃:“請原諒我,雄主……” 毫無疑問,他有罪。 身為帝國的軍蟲,他本該是這個國度的守衛??墒撬麣⒘说蹏钠矫?、殺了軍隊的同胞、殺了自己的蟲崽。他也猶豫過、痛苦過,在數個日夜里煎熬掙扎。 但如果再來一次,他依然會干脆利落地選擇這么做。 因為,只有這一件事…… 只有關乎賀卿安危的這一件事,他無法原諒,更無法忍耐! 從很早之前,寧暮歸就將自己擺放在了“保護者”這樣的位置上。 這與他雌父自小給他的教育有關,也與賀卿有關。賀卿或許已經忘了,可他始終記得那年在學校發生的事。 那時候的賀卿將真誠而熾熱的感情傾注在他身上,引得校內許多雌蟲羨慕,也引來了不少雄蟲的敵視。對于他們而言,對雌蟲表露這樣直白的愛意是破壞了他們的“規則”。賀卿的特立獨行只讓他們感到憤怒——或許隱隱還有幾分嫉妒,畢竟賀卿太過耀眼,自然而然會擋住其他雌蟲眼里的他們。 當這種情緒達到頂峰,他們決定對賀卿做一個不危害生命的、幼稚而充滿惡意的惡作劇。 寧暮歸不記得他那天找了有多久。從深秋的白天到傍晚,他才終于在學校后山深處的井口找到井下的賀卿。而賀卿仰著臉,明明那么狼狽,卻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對他露出了干凈的笑容,并向他伸出了手。 就是在那一瞬間,寧暮歸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應當是賀卿的盾,保護他、守衛他,隔絕外界對他的惡意,不讓他碰到外頭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刺。 就算為此而讓雙手染上血污、變得骯臟也沒有關系。只要能讓賀卿過著平靜快樂的生活,他通通都能接受。 畢竟愛這樣柔軟又美麗的東西太過珍貴了,他并不奢求雄蟲會一直愛他。只有作為保護者,他才能被持續地需要著。他也能更加堅定地、長久地陪伴在對方身邊。 后來漸漸長大,這樣的事故沒有再發生過,他就以為在母星的賀卿可以一直過著平安順遂的生活??杉s克肖的事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把他從溫暖的幻夢里打醒,終于不得不直面一個事實——哪怕他們想要與世無爭,有些惡意仍然會試圖侵擾他們的生活,怎么也逃避不了。 賀卿清醒之后的態度變得有些奇怪,可寧暮歸暫時無暇顧及。確認賀卿身體無恙后,他松了一口氣,掐著時間趕回邊境。就在他回到邊境后的第二天,軍團高層正式宣戰,派遣士兵占領e-32星系里新開掘的資源星球,與仍駐扎在e-32里的聯邦軍蟲展開了戰斗。聯邦的軍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匆忙應戰,卻難以與情緒高昂的帝國軍蟲對戰,損失不少,持續往后撤退。 然而,e-32星系里豐富的資源就是一塊肥rou,聯邦也并不想就這么放棄。他們很快派了援軍,與帝國的軍隊對峙。 就在這長長的拉鋸戰開始時,寧暮歸收到了二皇子發給他的一則情報。 “就交給你了,寧上尉?!?/br> 戰場中會有犧牲是難免的事。 寧暮歸一邊這么告訴自己,一邊在對方驚愕又恐懼的目光中,從后一槍打穿了對方的蟲核。 他殺了很多蟲族。有聯邦的蟲族,也有帝國的蟲族。沒錯,他按照二皇子的情報,在戰場中,把這些來自其他勢力的眼線們也一一清理干凈。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聽他們說話,聽他們乞求他不要殺他們,他們甚至愿意反戈到二皇子一派,提供情報;后來的時候他漸漸麻木,動作利落地用聯邦的槍殺死他們,轉頭就將他們的死亡歸結于這場戰爭。他們的生命只是犧牲名單上平平無奇的數字,更為諷刺的是,他們生前效忠于其他蟲,最后卻通通化作了二皇子演說時鼓動士氣的刺激品,成了二皇子謀圖大業的墊腳石。 而在歇戰的夜里,寧暮歸躺在行軍床上難以入眠,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思念賀卿,思念過去無憂無慮的生活。 習慣實在是一種太過可怕的東西了,他靜靜地想,明明一個多月前他才第一次親自動手殺了蟲族,可這么短時間下來,他已經對殺死蟲族的動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得到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閉上眼睛仿佛就能再現白日里戰場上的情景。 唯有回憶過去快樂的時光,他壓抑扭曲的心才能得到些許的平靜。當他的夢里出現賀卿,那股難聞的血腥味、那些慘烈的畫面全都散了去,只有廚房里蛋糕的香味混著賀卿身上的木梨花香悠然地飄進了他的腦海,讓他得以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不過更多的時候他會做噩夢。要么是夢到賀卿被抓到了聯邦,流落在無蟲知曉的荒地里;要么是夢到約克肖帶著軍蟲闖進他們的家,大笑著把賀卿殺死,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賀卿倒在血泊中。每每從這些噩夢里醒來,寧暮歸就更為沉默,白天里殺敵的勢頭更加兇猛。 他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他在犯罪。他違背身為軍蟲應擔的職責,就為了保護自己雄主的隱秘念頭。 ……但他永遠不會為此而后悔。 在聽到寧暮歸說是他殺了約克肖的那一刻,賀卿已經整個都怔住了。 而聽到約克肖與聯邦蟲那一段時,他后知后覺地想到,難怪當時在俱樂部里,大皇子那么肯定地說聯邦的蟲不可能殺約克肖——他們與約克肖可是合作者啊,甚至還有rou體關系,怎么可能會殺害他呢? 而近年的雄蟲失蹤案,果然也是與大皇子他們有關系。 他注視著寧暮歸,喉頭微動,好一會,才愣愣地憋出來一個與此沒什么關聯的問題:“約克肖的雌君……周南,為什么會幫你們作偽證?” 寧暮歸無言地望著他,幾秒后,開口回答:“那個被我救下的雄蟲,是被約克肖注射致昏藥物的。約克肖打算將他交給聯邦的蟲,我想,這是他們之間長期合作協議的一部分要求。而那位受到牽連的雄蟲……他是周南喜歡的蟲族?!?/br> 頓了頓,他又補充,“殿下允諾他,等把這些事解決好,就幫他換一個全新的身份,脫離亞特科迪爾家和周家?!?/br> “……這樣啊?!?/br> 賀卿想起在長山樂園里見到的周南和他身邊的陌生蟲族,想起二皇子對周南的警告,現在終于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賀卿又聽見寧暮歸對他說:“雄主,我們現下并不知道,約克肖與那些聯邦軍蟲最后是要將高等雄蟲送給誰。但您曾經是他們用以換取利益的目標……這也就意味著,您很可能仍然在他們的計劃之中。他們只是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機會?!?/br> 他的語速變得稍快了一點,“母星上會發生什么,我不能確定。說不定也可能平靜無事——可是,即使只是有‘您會遇到危險’這樣的可能性,我也難以接受。尤其是格列也在母星的情況下……所以,請您按照計劃,離開這里吧?!?/br> 賀卿卻沒有回答他。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努力消化著寧暮歸所告訴給他的、具有沖擊力的內容。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他原本以為對方是因為站隊而被卷入到邊境的事件之中,卻怎么都想不到對方才是引發這一系列事件的源頭。 ……這樣的反差,實在是太可怕了一點。 賀卿忍不住去問他:“先等一下。這么重要的事情,你為什么不肯早點告訴我呢?” 即使這一切對他而言,一時半會有點難以接受……但是,如果對方能早點對他坦白這背后的真相,早點告訴他放棄蟲蛋的原因,或許他們還能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離了心,放任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很抱歉。我認為,您沒有必要知道那些齟齬。這本就是我身為雌蟲的責任,更何況……” 寧暮歸想,他也不是毫無私心的。 殺害約克肖還有帝國平民這樣的罪行,會讓同為高等雄蟲的對方如何看待他?就算是拿約克肖叛國的行徑做借口,能接受自己的雌蟲擅自殺掉高等雄蟲的蟲族,又能有多少呢? 他不敢賭。 他可以接受賀卿的憤怒、厭惡,卻不愿看到賀卿對他的恐懼。他自詡為對方的保護者,可如果不再被對方所需要,他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這一切,他原本希望,這一輩子都不讓他的雄主知道。 若非是這一次的兩難境地,讓他所堅持的信念與想要隱瞞真相的私心相沖突,他是不可能會主動坦誠這些并不干凈的往事的。 “沒有必要?”賀卿喃喃道,“這樣的想法……你怎么能有這樣的……” 何等高傲的想法啊。 就算初衷是為了他,可對方這樣的想法和方式卻只讓賀卿難受。寧暮歸這樣類似于家長的姿態,就好像是在拿他當天真的蟲崽,而不是把他當成可以平等交流的蟲族。 明明他們彼此的定位應該是伴侶,可在對方眼里,他們卻成了被保護者與保護者。 可他哪里需要什么保護者呢? 他需要的是愛。他希望他們是可以互訴衷腸的夫妻,擁有以愛情維系的牢固的親密關系。正是基于愛這樣的美好感情,他才會關心對方,擔憂對方,會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對方可以依賴的港灣。 這本該是一種雙向的互動。畢竟伴侶就應該是這樣互相扶持、互相依靠著前行。 可對方所言,簡直是把他曾經所以為的一切給打碎了。 他高高地揚起手,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碰到對方臉上——但他沒有,他只是維持著動作好一陣,然后緩緩地、緩緩地放下手,張開的手指輕輕地向內收緊,眸中含淚地望著自己曾經的雌君,悲傷地說:“你隱瞞一切,忽視我的意愿,什么都想繞過我做決定……你以為你自己這樣很偉大,是嗎?默默地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好像什么都是為了我好……是嗎?” “……不,不是的?!笨匆娰R卿這副模樣,寧暮歸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空白,但他很快清醒過來,想要解釋,“雄主,我并不……” 而賀卿已經問出了那個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問題:“你真的有把你自己當作是我的妻子嗎,寧暮歸?” 寧暮歸愣住了。 “你殺了約克肖,我確實……確實很震驚。但是,如果他真的是與聯邦的蟲族相勾連……我也能理解你的憤怒。我不會因為這個而放棄你?!辟R卿低聲地說,“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覺得……原來你對自己的定位,并不是——或者說,并不純粹是我的伴侶。甚至于,我就像是一個……” 像是一個,對方用來滿足自身保護欲的道具。 放在一年前,他還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出他們是相愛的??涩F在他無法斷言了。寧暮歸對他的感情,究竟是伴侶般的愛,還是單純的、雌蟲的保護欲,他已經不清楚了。 ……大概,對方也沒能弄得清楚吧。 年少時萌生的、未經波折的懵懂感情還是太過脆弱了。在彼此都不夠成熟和理智的時間里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很多東西也就跟著稀里糊涂地過去了,沒有深究下去。 而這就為了未來的沖突埋下了種子。 賀卿簡直要沒法再想下去了。他怎么都不愿意否定過去相處的十多年。他疲憊地扶著額頭,說:“你先出去吧?!?/br> “雄主!”寧暮歸心頭一緊,伸手想要握住賀卿的手,“我沒有那么想,請聽我說,我對……” “不用再說了?!辟R卿揮開他的手,直直地盯著他,“我已經了解全部的情況了。你還要說什么呢,你是想要聽到什么樣的答案?要我理解你、毫無芥蒂地原諒你嗎?那我就告訴你,暮歸,我可以理解你,但我不能接受。我想——” 他咬著下唇,把那些到嘴邊的重話又咽了回去,再緩慢地吐出剩下的話語,“我們暫時分開,或許才是最好的。我們都應該好好考慮……關于你我之間的這一切?!?/br> 寧暮歸張了張嘴,卻在他失望的目光下說不出話來。 一時沉默。 “……我很感謝你保護我,讓我沒有被那些雇傭蟲員給綁走。我也會提防格列那邊的動靜。至于你所說的關于邊境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蟲的,請放心吧?!辟R卿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寧暮歸的臉,“今天傍晚就別送我了。你應該抓緊時間趕回瑪朱里,畢竟當下的情勢并不是很好,我想,第四軍團也很需要你?!?/br> 傍晚時分,賀卿登上家里準備的去往睦洲的星船。 寧暮歸遠遠地望著賀卿的身影消失在星船入口處,輕輕松了一口氣,隨后又忍不住露出苦笑。 終究……還是搞砸了。 但是,只要雄主能離開這不安全的地方—— 他所做的,就是有意義的。 眼見著星船駛上軌道遠去,寧暮歸這才轉身離開。 賀家的星船沿著預定路線飛行了一陣,又忽然緩緩地向下降落,在另一處港口停下。 亞爾回頭看向賀卿:“想好了?” 賀卿點點頭,拿上自己的行李,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喝下了藥物后很快睡著的林之逸,轉頭對亞爾道:“謝謝您。等我找到阿冉之后,我會立刻帶他趕往睦洲的?!?/br> “嗯。注意安全?!鳖D了頓,亞爾又道,“你還是去跟安德他們聯系一下。如果臨時發生什么事情,也可以找他們幫忙?!?/br> “我知道的,您別擔心?!?/br> 賀卿笑著朝他揮揮手,提上行李下了星船,很快地走入到尋常的街道之中。 他抬起一只手,輕輕握住自己戴著的那條阿冉送給他的長鏈。雕刻出的圖案抵著他的手心,漸漸被他的手給捂得升了溫度。 他騙了寧暮歸。 即使得到了遲來的坦白,他也不會因此而留下阿冉,依言離開。 因為…… 不僅僅是被雌蟲們保護著,他也想要保護雌蟲們。 這才是,伴侶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