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蘊然既然有心想讓林凡不得好死，那么林凡就一定會在死前經歷種種痛苦，那些痛苦包含了軀體上的痛楚也包含了精神上苦難。前一天還受人尊敬、高山仰止恨不得成為基地所有人精神領袖的林教授，在今天便身敗名裂、名譽掃地，成了基地中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甚至比那灰撲撲的骯臟老鼠都還要來的惹人討厭、令人作嘔。

    淤泥、垃圾、石塊等諸如此類的臟污伴著鋪天蓋地的謾罵加注在林凡身上。但對林凡而言，以上這些都只是小事，讓他最痛苦的還是那些人看他的眼光，充滿了鄙夷與厭惡，活像是在看什么陰溝里的垃圾一般，讓林凡痛苦又憤恨，甚至生出了一種快要被目光所灼傷的錯覺。

    不要這樣看我！不要這樣看我??！不要?。?！我是林教授，是受人尊敬的林教授，是末世的救世之星！是未來的希望??！我有才華有毅力，我研究發明了污水凈化器、農田調節藥劑……我找到發現了喪尸感染的路徑，只要給我時間，我可以研究出來喪尸疫苗，可以挽救所有人的性命，改變這個末世！所以，不要這樣看我！不要這樣看我??！不要?。?！……林凡想要沖著那些人怒吼辯解，想要訴說自己的偉大，可早已被拔掉舌頭的他，卻只能發出含含糊糊的嗚嗚聲，像是破損沙啞的風箱。

    除了舌頭以外，林凡身上的大關節也被打斷碾碎，只剩下那些空空蕩蕩的長骨支撐著他在冰冷的地面上跪趴著、殘喘著。此刻的林凡像是一只血淋淋的喪家之犬，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填滿了頹喪與失意，以及腥臭難聞的血腥味。

    林凡跪趴在廣場中央，頭顱緊挨著骯臟的地面，承受著他人的指點、咒罵、拋撒。在他的身下積蓄了一攤又一攤的鮮血，混合著旁人潑灑到他身上的污泥與垃圾，當真是濃稠又腥臭到了極點。他的皮rou破損，黃色的脂肪外露，慘白的骨頭粉碎，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在同一時刻痙攣顫抖，毀天滅地的痛處讓他發顫，精神上更是被那些目光與咒罵折磨凌遲著，整個人痛苦到了極致，甚至恨不得在下一秒便死去。

    某位作家曾說：人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蘆葦看起來脆弱可實際上卻是堅韌的，所以林凡這根會思考的蘆葦并沒有在期盼死亡的下一秒便死去，反而茍延殘喘、痛之又痛地又活了一些時候，最后在朦朦又晦暗晨光中咽了氣。死時，林凡的心里滿是痛苦與憤恨，他的rou體與精神都承受著無情的鞭撻，無一處不是痛苦的，因此他理所當然的憤恨命運，憤恨他人，憤恨這個從未曾待他溫柔的世界?？傊约阂酝?，這個世界無一處不是令他痛苦又憤恨的。

    林凡的死對于他自己而言是天塌一般的驚變，但對李蘊然而言卻不過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就像是空氣中細小的塵埃一般，不值得他多花幾分心思與功夫。李蘊然現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整合A市基地的所有力量與物資，而后依照他的設想去實現他的計劃，奮力掙脫祂給予這個世界的束縛，改變這個既定的世界，獲得自由與希望。

    李蘊然拿自己的性命做了一次實驗，用來證明他設想的正確性。他的復生，或者說實驗品“李蘊然”的替代死亡，證明了他的設想：這個世界的基礎是電子信號程序以及生物作用，它無限的接近于這個世界的真實定義，卻又在最關鍵的地方屬于一道道的程序。宛如被人rou皮囊包裹下的機器人，看著和普通人一模一樣，可實際上還是冷冰冰的電子程序。

    替代品死亡時僅有的異象，顯示了世界程序的刻板與缺點，或者說是祂的無能為力。祂識別確認的方式似乎僅僅依托于rou體，而非獨屬于高級動物的思維性。祂對劇情和人物的完整性具有一定的要求，但這種要求的力量又似乎過于的孱弱，沒有什么特別實質性的傷害，簡直就像是撈金魚的紙網一樣，只要金魚奮力掙扎便可以從單薄的紙網中逃生。這樣的祂，并不是李蘊然他們之前以為的那樣強大無匹，反而顯得有些懦弱無用，比預期中弱小了好多。

    或者祂只是在等一個質變？又或者有什么不曾知曉的巨大的變化正在發生？誰知道呢？反正在李蘊然心里，祂現在只是一個紙老虎罷了。所以，如果將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思維保存，rou體毀滅，那么這個世界會怎么樣？是會毀滅，被祂放棄，還是全部倒退重來？或者不用所有的人，只要把幾個看起來關鍵人物這樣處理了，應該也能達到目的。還有那些玩家……

    李蘊然整個人一向自負，所以他其實不喜歡用類似自毀的方式來反抗。只是，不管祂多弱小，祂對李蘊然他們來說都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二維去反抗三維，三次元去反抗二次元，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場螳臂當車并蜉蝣撼樹，所以能有方法去反抗就不錯了，沒必要去斤斤計較什么尊嚴。

    也不知道動物園那邊有什么進展？李蘊然如此想到，目光悠遠，將遠方黑沉沉的天空盡收眼底。他緋紅色的唇輕輕翹起揚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來，他遮掩在金絲眼鏡下的眼眸內帶著滿滿的期待與好奇，就像是孩童抬頭仰望星空一般，充滿了對于未知的熱情與渴望。

    比起滿心期待的李蘊然，另一頭的阿秀則遇見了令她抓狂又崩潰的瓶頸。那樣頑固的瓶頸，讓阿秀將某幾位玩家一寸寸的切片冷凍，而后放入高倍的電子熒光顯微鏡下查看。阿秀看得是那樣的仔細，但最終卻仍舊是一無所獲，這些玩家和現存的異能人類一模一樣，甚至就連因為末世而產生的免疫抗體都一樣，而這其中每一個玩家之間還存在有微小的不同。

    那樣的他們，簡直是這個末世的原住民！

    這樣的結果，讓阿秀不得不暫時放棄去探索玩家的軀體，轉而將研究方向轉向了玩家的精神領域。通過精神誘導或是電擊等方式，阿秀無比精細的研究了玩家的精神領域，甚至還挑選了某一個玩家，打開了他的頭顱，單獨飼養了對方的大腦，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是哪里沒有注意到？還是什么地方我做錯了？之前用來監控系統連接的探測器是正確無誤的，那么為什么找不到玩家同游戲系統的鏈接點呢？問題到底出在哪里？……”阿秀盯著籠子里的玩家自問自答，神情冷凝，雙眸之中存著焦躁與煩悶。

    “你們現在還能聯系的上你們的游戲系統嗎？”阿秀問，看向玩家的眼眸中遍布著因為勞累而出現的紅血絲，眼眸直勾勾的盯著玩家，如入一匹狼緊盯著屬于它的獵物，“回答我，說話。不要讓我問第二遍！”

    一個男性玩家稍稍抬了下頭，并不敢去看阿秀那張臉，只虛虛的望著阿秀的衣擺，聲音顫抖滿是膽怯的回答道：“聯系不上?！比绻苈撓档纳嫌螒蛳到y，他們早就登出了，誰還會繼續這樣擔驚受怕。當初就不該隨意試玩這個粗制濫造的小游戲，如果玩的是大廠的游戲，他們一定不會被困到游戲里，遇見眼前這個魔鬼。

    “聯系你的系統?！卑⑿闳绱朔愿赖?，伸手用遙控器關掉了野生動物園內的分子信號震動器，關掉了那些會影響系統連接的磁場信號。阿秀猜測：會不會只有玩家同系統連接時，才會在玩家身上出現相應的連接點。

    男性玩家聞言立馬開始刷新自己的游戲系統頁面，而后抿著唇、咬著牙、耐心又忐忑的開始等待。假如系統頁面能被刷新，他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就登出，然后回去就把這家游戲公司告了，非要他們賠個百八十萬的星際幣不可。

    所以，他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露出絲毫的破綻，一定要顯得他什么都沒有看到。男性玩家如此想到，其余籠子里的玩家也大致是這種想法，他們屏著呼吸，小心又小心的等待著。結果以上種種的設想都成了給瞎子拋媚眼，完完全全的白搭，因為他們的游戲系統頁面怎么刷新都還是404，根本聯系不上。

    這一刻，玩家們的臉是真的慘白如紙，心里毫無希望可言了。

    “看來不行。那么，你們是被舍棄了嗎？還是有別的影響？”阿秀低喃，再次打開了信號屏蔽系統，然后拋下那些大受打擊到幾近崩潰的玩家，步履匆匆的往樹屋那里走去。這些玩家雖然已經沒用了，但也要好好的看管起來，就像是看管那些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好好的關起來等著之后用。

    阿秀要帶著夏佐去找一趟簡離，身為喪尸皇這個世界難以替代的存在，阿秀相信簡離那邊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一開始要是簡離在她身邊該有多好！阿秀如此想到，望向夏佐的眼眸內存著不滿以及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焦躁和煩悶。

    “嘖！真討厭！”阿秀在心里如此說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討厭夏佐還是在討厭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